張悶墩不知什麼時候又升起來,在牀上四平八穩地躺着,紋絲不動,與我們進來時看到的一模一樣,好像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全體偵緝隊員不約而同回過頭,不約而同發出驚叫,不約而同拔出手槍,不約而同將槍口對準張悶墩;我一手拿“鎮鬼符”和“陰彈子”,一手拿桃木劍,緊盯着張悶墩的一舉一動;耕紅將刀立在胸前,皮皮、呦呦緊握拳頭,三個小鬼走在我們前面。大家又將張悶墩包圍了,雖然隨時準備出擊,但都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慢慢挪動着腳步。
江處長將槍口指着張悶墩,大喝一聲:張悶墩,你已經被包圍了,趕快舉手投降,不然我們就開槍。
其他偵緝弟兄也將槍口對準張悶墩,跟着江處長勒令張悶墩舉手投降,震天的命令聲嚇得地心鬼窟大殿頂上的灰塵簌簌下掉。
但是,任憑大家怎麼呼喊喊,張悶墩仍然紋絲不動。
我離張悶墩最近,將桃木劍抵在他的喉嚨,他還是不動,就連眼睛也沒有睜開。
這麼大的動靜張悶墩都沒有反應,不可能是睡得太深沉了,多半已經昏死了,或者已經死了,躺在牀上的未必是他的屍體?
不可能,耕紅眼睜睜地看着張悶墩僵直着身子、精神抖擻地走進地心鬼窟的,不可能這麼快就死了。即使他死了,誰又將他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牀上,還蓋上屍體專用的白色被蓋,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問題。
我用桃木劍挑開張悶墩上半身的被蓋,張悶墩穿了一身屍體專用的白衣白褲躺在牀上,仍然紋絲不動,臉眼睛也不眨一下。
這下,三歲的小孩都明白牀上躺的應該是張悶墩的屍體。
偵緝隊員見的死人太多了,不值得大驚小怪。
江處長將槍裝進槍套中,其他偵緝隊員看見張悶墩可能死了,也紛紛跟着將槍裝進槍套中,若無其事地圍過來,就像在外面勘察一具普通屍體的現場一樣。
我見我們這麼大的動靜,張悶墩這小子還不理會我們,一氣之下,一劍砸在張悶墩的胸膛上,他還是沒有反應,只是屍體因爲桃木劍的打砸略微抖動了一下。
我將桃木劍伸進張悶墩的被蓋裡,將被蓋挑到地下,張悶墩還是沒有反應。現在,我可以肯定牀上躺的是張悶墩的屍體。
他做了這麼多的惡,是屍體也要教訓一下。我收好桃木劍左,手一把抓住張悶墩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張悶墩的身子已經僵硬了,特別是手腕、肘部、脖頸、腰部的關節已經僵硬了;身上冷冰冰的,試不到半點活人的體溫,確實是一具屍體。
我照準張悶墩肥豬一樣的臉巴,“啪啪”兩個耳光,他還是沒有反應。這下,我百分之一萬可以確定張悶墩死了。
我一氣之下,將張悶墩的屍體丟在牀上,轉過身軀,幾乎哭着地對江處長說:江處長,弟兄們無救了!
江處長大吃一驚,說:爲什麼?
我說:張悶墩已經死了。
江處長大吃一驚:怎麼,真的死了?我還認爲他雜種在裝死,或者嚇昏死過去了。二娃,趕快看他的血液凝固沒有,取點中指血。
我抓起張悶墩的左手,捏住他的中指,右手伸向腰間,準備摸小刀。
突然,張悶墩“哇”地一聲嚎叫,震得我兩耳欲聾;突然睜開眼睛,射出兇狠的紅光;僵直的身子變得稍微柔軟了,居然能夠自由活動;又對着我吐出一口屍氣,嘴角流出瘋狗一樣粘稠的唾液,差點將我臭死。
大家都被張悶墩突然從屍體變成活人嚇呆了,紛紛呆若木雞。我也不例外,背心頓時冒出冷汗,嚇得肝臟也跳痛了一下,手腳也向殭屍一樣僵直,雖然邁不動腳步,但腦海裡本能地響着立即向後退步。
大家還在驚恐之中沒有反應過來,我還沒有擡起準備退步的腳,張悶墩猛地伸出僵直的雙手,“啪”地一聲合擊在我的兩支耳朵上,兩支鋼爪一樣的手指使勁往我腦袋裡面摳擊,將我的腦袋死死抱住,一邊往他嘴邊拖,一邊將嘴巴伸向前,猛地咬向我的腦袋。
絕對不能死在張悶墩手上。我一邊伸出雙手,奮力抵住張悶墩的胸膛,使它的嘴巴不能咬我,口水不至於滴在我的皮膚上,不至於中屍毒;一邊奮力向後退卻,想掙脫張悶墩抓我的手。
江處長最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弟兄們,跟我上。
身邊偵緝弟兄聽到江處長的提醒,方纔清醒過來,看到我被張悶墩既裝死又突然襲擊,怒火中燒,一窩蜂衝上來,有用拳頭砸的,有用槍托打的,有用“鎮鬼符”粘的。
張悶墩根本不理會打砸他的偵緝隊員,繼續將我的腦袋往他嘴裡拖,繼續將它的嘴巴往我腦袋方向伸。
此時,耕紅越過偵緝隊員,猛地一刀砍在張悶墩的腦袋上。張悶墩“啊”地一聲扭過頭,惡狠狠地看着耕紅。看到耕紅繼續舉刀砍他,立即鬆開抓我腦袋的雙手,僵直地翻下牀,邁着僵直的步伐,揮舞着僵直的雙臂,像一頭髮怒的雄獅,咆哮對圍攻他的偵緝兄弟拳打腳踢。
耕紅跳起來繼續要砍殺張悶墩,我急忙大喊一聲:耕紅,抓活的。
張悶墩的身體比我們都高出一頭,膀子比我們的大腿還粗,我們的腳尖踢打在他身上、拳頭踢打在他身上如隔靴搔癢,他根本沒有反應,幾個人扭住他的雙手居然反擰不到背上去,反而被他接連砸開好幾個弟兄、打倒好幾個弟兄。
張悶墩攻擊我們走路時這模樣和在酉州醫院逃跑時一模一樣,剛纔又從屍體變成活人,他要麼詐屍了,要麼被鬼魂附體了,要麼就是殭屍。
耕紅看到我吃了張悶墩的虧,跳起來越過幾個偵緝隊員,一刀砍在張悶墩的腦袋上。張悶墩歪着腦袋躲避,頭皮被削掉了巴掌大一塊,從我耳邊飛過。但是,張悶墩的傷口白生生的,沒有滲出半點血液。
從陽界來看,只有屍體的傷口不出血。從陰界來看,只有鬼雄的傷口不出血?難道張悶墩肉身真的是屍體,魂魄真的是鬼雄。
鬼按照級別分爲鬼魂、鬼怪、鬼雄三級。鬼魂就是人死後報了到的魂魄;鬼怪比鬼魂高一級,但具備了一定的功夫和法力,一般都要作惡;鬼雄就是高級別的鬼,有功夫、有法力,但不作惡。宋代詩人李清照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中的“鬼雄”,就是指鬼的最高級別,鬼的英雄,這些鬼雄的血和人類一樣,是殷紅色的。但是,張悶墩既然成爲鬼雄了,爲什麼還要作惡呢?
英雄也蛻變成敗類的,何況鬼雄?偵緝隊員和端公的思想必須與時俱進。
我急忙跳過去,猛地將一張“鎮鬼符”貼在張悶墩的眉心,他伸手就將“鎮鬼符”揭來砸向我,並且邁着僵直的步伐、揮舞着僵直的雙手向我逼進。
小時候我除了跑步、爬山、攀巖等技術性、輕體力的項目可以勝過張悶墩以外,摔跤、扳手勁、擲標槍這些體力活一直不是張悶墩的對手,現在他長得比我高出一頭,寬出一半,我兩支手臂合起來還沒有他一支臂膀大,他的手打在我的手上,痛得我真想慘叫一聲,急忙後退躲避。
張悶墩向我步步緊逼,我急忙退開幾步,拋出“捆鬼繩”,他三、兩下就將繩子解開砸向我,繼續邁着僵直的步伐、揮舞着僵直的雙手向我逼進。
“鎮鬼符”和“捆鬼繩”對張悶墩不起作用,說明他一定不是鬼而是人,要麼被鬼怪附身,要麼靈魂被鬼怪控制。
我大吼一聲:弟兄們,張悶墩還沒有死,抓活的,弟兄們有救了。
弟兄們知道張悶墩不是鬼怪以後,立即不畏手畏腳,膽子更大了,迅速改變戰術,使出渾身擒拿格鬥本領,都想活捉張悶墩,救弟兄們的命。
我之所以說張悶墩沒有死,是爲了減輕弟兄們的顧慮、激勵弟兄們的鬥志。我之所以不敢說張悶墩被鬼怪附身,或者靈魂被鬼怪控制了,是怕弟兄們畏手畏腳,長時間制服不了張悶墩。
如果張悶墩被鬼怪附身,這附體鬼多半是攝魂元兇。我必須趁弟兄們圍攻張悶墩之際,用“陰彈子”將攝魂元兇逼出來,既可以救張悶墩一命,又可以救李梅等弟兄,還可以抓捕攝魂元兇。
趁張悶墩聚精會神對付弟兄們抓捕之際,我突然砸出一把“陰彈子”,“哇”地一聲女人慘叫之後,一股紅彤彤的煙霧從張悶墩腦門冒出來。
弟兄們看到這個變故,嚇得紛紛後退,盯着紅彤彤的煙霧目瞪口呆。
紅彤彤的煙霧慢慢變成了人形,瞬間長成一個紅彤彤的、六七歲的小女孩,居然是小時候被我掘墳尿屍的玩伴張二妮。
這張二妮是吸血鬼附體,在川河蓋大戰中逃跑,莫非她就是耕紅所說的向掌官找的吸血鬼?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抓捕張悶墩本來就處於劣勢,現在又多了一個吸血鬼,我們肯定會繼續處於下風,大家凶多吉少。
張二妮剛一出體,張悶墩“啊”地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哀嚎。
我立即大喊一聲:銬住張悶墩。
幾個偵緝弟兄衝上去,將張悶墩捆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