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烏拉烏拉……”,牀頭的警鈴響個不停,把連續加了兩天夜班的我從沉睡中慢慢吵醒。半夜三更緊急召喚我,一定有重大案件發生,雖然頭疼欲裂、極不情願,但我還是迅速穿好執勤服跑進值班室。帶班的張政治員、偵緝組長李梅早已準備好現場勘查裝備,在值班室等我。
我問:頭,什麼案子?
張政治員神色嚴峻地說:荒溪中學又有一個女生在寢室死了,我們先到現場去,縣偵緝隊的還要來。
大約三個月前,也就是我剛到荒溪偵緝所報到的前幾天,黃溪中學就有一個叫羅娟的女生晚上睡覺時死在牀上,據說面容特別恐怖,體外沒有任何傷痕,胃內容物沒有檢驗出毒物,生前沒有任何疾病,縣局偵緝隊說不是他殺,也不是自殺,但也說不出死因,怎麼現在又死了一個?
現場位於荒溪中學初三年級的女生宿舍,其中三間爲解放前地主莊園的糧倉改造成的宿舍,一間爲地主莊園的偏房改造成的宿舍,都是上下兩層通鋪,糧倉改造的房間每間睡了五十多個個人,偏房改造的宿舍睡了二十多人,基本上是初三年級成績較好的女生。這次死去的學生叫張雪,睡在偏房下鋪端頭靠牆壁的位置,當天凌晨兩點過鄰牀一個同學起牀小解,向喊張雪作伴,但怎麼呼喊、拍打、搖晃,張雪還是紋絲不動。同學打開手電,發現張雪直挺挺地躺在牀上,雙手受降空中,已經死得僵硬。
現場勘查由張政治員指揮,李梅負責照相、屍表檢驗、查找指紋足跡等痕跡物證的現場勘查工作。我因爲從警才幾個月,不能進入中心現場,只能在外圍負責提勘察箱、記錄現場情況、阻止無關人員進入、調查訪問這些打下手的工作。我在門外瞟了一眼張雪的屍體,發現其面部特別猙獰,眼睛瞪得幾乎要從眼眶中崩裂而出,雙手僵直、誇張地地抓向天空,好像在抵抗或者抓擊撲在她身上的侵略者。
李梅和張政治員勘查期間,我奉命走訪了門口的保安和同寢室的幾個學生,都反映張雪和他人沒有矛盾,寢室門當時從裡面栓着的,外人肯定進不去。保安特別反應當晚沒有其他人進入學生宿舍。
大約一個小時,李梅勘查完現場,向張政治員報告說: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指紋、足跡等痕跡物證。
張政治員說:初步檢驗一下屍體再說。
我和張政治員將屍體擡到寢室外的天井中,放在一塊勘查專用的白布上,李梅將張雪全身看了一遍,還將頸部、心臟、腹部等關鍵部位摸了一遍,肯定地說沒有發現明顯損傷,也沒有發現可疑侵害跡象。
政治員綜合了現場勘查、屍體檢驗和調查走訪的情況後,說:綜合目前的情況,中心現場外人外人侵入,寢室的同學與張雪沒有腦段,張雪屍體沒有外傷,體表沒有中毒特徵,個人意見是疾病死亡。保護好現場和屍體,等縣局偵緝隊的來下結論。
我激動地搶過話頭,說:這是惡鬼殺人。
政治員當即怒氣衝衝,說:耕二娃,你一派胡言,你要搞清楚,這是莊嚴的偵緝執法工作,偵緝員相信科學,不相信迷信。
李梅也瞪起杏眼,跟着哼哼娃娃地附和:神經病。
看到張政治員和李梅同時批評,我急忙圓場說:兩位領導,我只是覺得現場勘查、屍體檢驗和調查訪問都沒有發現任何他殺的跡象,張雪死得蹊蹺,說惡鬼殺人是我老家的方言,今後我儘量說書面語。
張政治員餘怒未消,說:今後工作時再也不允許說鬼論神。
李梅也說:工作中再講迷信就不要跟我了。
李梅是國家偵緝學院畢業的,比我先兩年參加工作,不但破案是把好手,人也長得是我非常喜歡的類型。我到偵緝所分到刑偵組,羅所長、張政治員安排她做我的老師,現在聽她說不要我,我急忙向犯錯誤的孩子一樣認錯。
我嘴上雖然積極地認錯,但是,我有充分的證據和把握這是鬼殺人!
我在“鍾馗堂”學習九年,知道端術起源於上古時期,當時世界各地山高林密,交通基本靠步行,運輸基本靠肩挑背磨,先輩們在與鬼魂、妖怪、天神、地魔鬥爭的過程中,也就是現在說的與自然界作鬥爭的過程中,形成了自成體系的誅鬼斬魔技藝——端術,逐步發展成端教,從事端術的人稱爲端公。端術遠遠早於佛教、道教、天主教、***教、東正教等各種教義,佛教的超度亡靈、誅鬼抓怪是否起源於端教我不敢說,但道教的超度亡靈、誅鬼抓怪一定起源於端教。只是在傳承過程中,官方覺得端術是與鬼怪做鬥爭的教派,難登大雅之堂,扶持其他有同樣教義的教派。特別是解放後官方普遍對此持批判態度,導致端術的公開生存空間越來越窄,但在民間經久不衰。在“鍾馗堂”學習時,根據氣息辨識鬼魂是主課,相當於現在學校的語文、數學。李梅和張政治員勘查現場時,我當時雖然我沒有進入中心現場,沒有看見鬼,但我在室外明顯感到一股陰氣襲來,判斷這周圍有鬼,並且從氣息中判斷是惡鬼。
在李梅檢驗張雪的屍體時,我趁和張政治員擡屍體到天井之際,藉口給兩個領導打下手,在李梅檢驗屍體時,接近了張雪的屍體,雖然沒有看到張雪的鬼魂,但在張雪的頸部看見一道明顯的鬼怪留下的青紫色掐痕。我當時就估計張雪可能是鬼怪掐死的,悄悄將“鎮鬼符”壓在手心,像平時現場勘查用指紋膠布提取指紋一樣,輕輕在張雪的頸部兩邊粘貼,提取到兩枚鬼怪指紋。我在“鍾馗堂”學習時,識別鬼的指紋、足跡,用“鎮鬼符”提取指紋、足跡是必修課。人被鬼擊打後,人身對應部位必定留下打擊工具的痕跡,只是常人看不出來、摸不出來。到偵緝所報到前,師傅反覆告誡我,說現在的偵緝員察崇尚科學,不相信端公、僧人、道士的誅鬼抓怪,不要輕易泄露自己的誅鬼抓怪本事,工作中一般不要啓用捉鬼術,除非鬼怪正在危及自己和他人人身安全,或者偵緝隊員的法定手段實在發揮不了作用時才能出手。
不久,偵緝隊的偵緝人員和技術人員趕到現場,再次進行了現場勘查,也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痕跡物證。主勘現場的技術員是省偵緝校高我兩級的師兄魏衝,我們在校就是死黨,我藉口給他提勘察箱進入現場。他們在用多波段光源查找地板足跡、用鋁粉刷取指紋時,我也在一旁瞪大眼睛查看,居然在張雪牀前的木地板上看到了鬼魂來往的鞋印,左右兩支腳、十多枚、鞋底系手工製作的布鞋。但我不敢肯定這鞋印是否殺死張雪的鬼怪所留,因爲鬼怪走路要離地三寸,只有停下來時才站在地上,我悄悄用“鎮鬼符”提取了鞋印。
法醫解剖了張雪的屍體,沒有發現任何器官異常和疾病跡象,血液和胃內容物後來沒有檢驗出毒物,結論和我們一樣,不屬於他殺,不是案子。偵緝隊孫隊長代表縣偵緝局,指示偵緝所配合荒溪中學和當地政府做好善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