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檯上,冷主任已經做好了開腹的準備,見到辛大夫的到來,馬上將主刀的位置讓了出來,迅速地介紹起了情況:
“懷孕28周,胎兒已經死在腹中。已經建立了兩條深靜脈通路快速補液擴容,但血壓仍然沒有升上來,只有76/58,”
辛玥面容更加嚴肅。經過補液擴容,血壓仍然上不來,理由自然只有一個:孕婦體內的出血仍在繼續。
胎兒死亡,孕婦失血性休克。這是三度的胎盤早剝了,必須立即剖宮取出死嬰。
但在此之前,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她還是想要再問一句:“血庫那邊.”
冷主任哪裡會不明白她要問的是什麼。
這事兒,她一早就安排人打控過了:“沒有B型血了。”
這就太麻煩了。開腹,切口再怎麼輕,還是會出血的。再加上凝血功能異常,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不過,等一等。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她還有別的辦法。
辛玥就想起了自己剛剛一直沒鬆手,抱進來的那一大包毫針。
“快,去更衣室,把我放在那兒的那包針取過來,消毒,要快!”
“對了,還要馬上去取凝血因子——今早我看見有庫存了——還有縮宮素,同時準備熱鹽水浸紗布。”
巡迴護士的動作很快,辛玥立即取了四支毫針,小心翼翼地插在了產婦胸前及下腹的幾個穴道上,看得冷琪滿腦子的問號。
“這是剛纔你們去學的?”她總算想起來,今晚院裡開了這麼個培訓班來着,還是她手下的陶樂作主講。
“嗯。”辛玥答得簡單明瞭。她手心裡其實掐着一大把汗,心裡也特別地緊張。
今天學的只是入門級課程,大多數時間都在熟悉經脈,認識穴道,關於鍼灸止血也就是學了個皮毛,其中也沒有遇到過胎盤早剝這類宮內出血的問題。
她敢於這樣下針,只是因爲空間中的陶老師,在原理方面講過,涉及下腹部出血,重點要封哪幾條經脈,同時指出了幾個常用穴道而已。
手術刀很鋒利,輕輕地劃破了表皮——切口很乾淨,並沒有一滴血滲出來。
這不僅大大地提升了辛玥的信心,也讓手術室中的冷主任、麻醉醫以及護士們驚歎不已。
接下來,她又分層打開子宮,取出了死嬰。
這時,冷主任掃了一眼手術檯旁的監測儀,面上忽地露出了喜色:
“辛大夫,你這鍼灸控脈止血相當可以啊!患者的血壓回升了!”
辛玥轉頭看過,還真的是!
之前雙向補液始終不提升的血壓,這會兒已經上升到90/65了,還在緩慢上升中!
“竟然真的止住了血!”辛玥看了看那幾根毫針,心中無比地喜悅。
血壓回來了!從這一刻開始,生與死的天秤,開始向她們這邊傾斜了!這可真是難得的好消息啊!
最關鍵的是,她自己心裡很清楚,不過是學了個皮毛而已,就能在實戰中派上這麼大的用場,於不可能中創造可能。
那要是把整套課程都學會了,學懂弄通還專精了,那得是什麼成?
解決了出血的問題,對於婦產科大夫來說,就像是拿到了作弊器一般,實在是太太太有用了!
好不容易,辛玥才從興奮中回過神來,將注意力投入到了產婦身上。
死嬰被取出,子宮之中,餘下的滿是羊水與血水的混合物。
她就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着一旁護士推過來的血液回收機:“這種血液,也沒法回收再用了。”
之前無論是她還是冷主任,在京市都是經常使用這種設備的,只是在藏省,她還是首次見到。
眼前這一臺,與她之前用過的幾款模樣略有不同,但骨子裡還是那種東西,想來對於這種污染了的血液,也不能有什麼辦法。
哪知道,冷琪卻沒有認同她的話。
“這款血液回收機,跟之前我們常用的不一樣。就算血液污染得再嚴重,經過回收清潔,也能還原成自體血液,直接輸回。”
“這怎麼可能?”辛玥驚訝極了。若是真有這樣的好東西,那血液回收的門檻就相當於大降特降啊,簡直是創傷患者的福音。
“我先前也不相信來着。可是事實就是如此,米奧科技的這款設備,簡直是令人驚豔。”
冷琪一邊說,一邊操作着負壓回吸裝置,將子宮內的液體吸入到儲血罐中,再經過特定的離心清洗程序,分離出廢液之後,將潔淨的血液回輸到患者體內。
監測儀上,患者的血壓在不斷地提升着,很快便已經回升到了100/75,心跳也越來越平穩。
到了這個時候,手術室中的衆人,纔敢長長地舒了一口長氣。
產婦的命,到了現在,纔算是基本有了保證。
但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
羊水和血水被吸淨後,露出了已然遍佈藍紫色淤斑的子宮及胎盤。
這是因爲胎盤後血腫增大壓力增加,血液浸入子宮肌,導致肌纖維分離、斷裂及變性,當血液滲透至子宮漿膜層時,就是俗稱的子宮胎盤卒中。
對於這種情況,辛玥是有着豐富經驗的。
爲產婦注射了抗凝血因子,取出了早已剝落的胎盤,縫合了剝離面的傷口,注射了縮宮素,然後又取過了用熱鹽水浸過的紗布,按摩輔助宮縮。
經過一番努力,子宮漸漸開始自行收縮起來。
這就表示着,不會用到最後的手段——切除子宮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着。
“行了。”辛玥鬆開了按摩的手,欣喜地說道:“血壓控制穩定。手術很成功,現在就只剩下縫合了。”
“是啊。”冷琪也是滿臉笑意:“真沒想到,鍼灸止血法竟然這樣有用——下一期我也主動報名去學!”
器械護士遞過了持針器。辛玥正要伸手去接,忽然間心臟猛地巨震了一下,之後便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辛大夫!”驚呼聲在手術室中響了起來。
甘義在手術室外面,身邊跟着充作翻譯的多吉,共同安撫着患者的家屬。
這是一位滿臉黝黑髮紅的康巴族漢子,頭上扎滿了一條條的小辮子,下面打着紅色的英雄結,卻哭得稀里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