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星月已經毫無逛街的興致了, 一想到晚上可能發生的事,她就想逃。可是金子還沒到手呢!她強顏歡笑,一遍遍地想着脫身之計, 終於被她想到一個點子。
趁着坐下來吃點心休息的時候, 程星月狀若不經意地提道:“本源星也算的上是我故鄉, 從小跟着哥哥在這裡長大。說起來離開這麼些年, 也不知道譚家的情況如何了。”
喬爾笑道:“在科研界, 譚家的地位固若金湯。”說到這裡,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眼程星月, 道:“既然你想念,不如趁今天有空帶你去拜訪一下譚家, 也好商量一下我們的婚事。”
程星月故作矯情道:“這樣不好吧, 都沒有事先預約, 譚家老爺子忙着呢。”
“嗯,老爺子現在不怎麼管事了, 可以先找找譚海明。我來約他,應該會有空的。”喬爾自信道。畢竟他是下一任克萊德家的家主,一般來說,本源星上的世家大族還是要給他些面子的。
程星月心中竊喜,只要能去譚家, 她就能想法子留在譚家, 至少能逃過今晚。晚上再讓何仁與姜毅光聯繫, 弄出些動靜來, 那麼喬爾就不得不去前線了。想到這裡, 她一下子放鬆很多,臉上的笑也真誠很多。
果然, 等喬爾帶着她到譚家的時候,譚海明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喬爾帶着程星月下車,與譚海明寒暄了幾句,才道:“星月說她從小在譚家長大,回來多日卻還不曾來拜訪,所以我今天特地抽空帶她來看望一下譚老爺子。”
譚海明笑道:“星月從小便聰明懂事,如今更是成就驚人,我們老爺子也常常惦記着。快請進,老爺子在大廳等着呢。”便帶着兩人往裡走。
譚家的風格樸素,並不如克萊德家那麼氣派,但是透出些書卷氣,叫人覺得舒服。程星月小時候是這裡的常客,對譚家的佈局也比較熟悉,這麼些年來譚家基本沒有太大的改變,叫她有些感慨。
譚家老爺子坐在正堂主位,正喝着茶,雖年紀大了,但精神奕奕,並不顯老。看到這一行人進來,他站起來笑道:“喬爾和星月來了,快請坐。”
喬爾等人趕緊上前問好,又一番寒暄,一行人才坐下。
“此次冒昧來訪,真是打擾了。”喬爾客套道,“我與星月已定下婚約,便在下個月28日。今日前來,一是星月說回來本源星後還未曾來向您請安,今日我正好有空,便帶她來拜訪;二是星月也算得上是半個譚家人,如今她沒有其他長輩,便想請譚家作爲她的孃家出席婚禮,特來向譚老爺子稟告一番,請您允准。”
“哦?原來你倆竟已經定下婚約?”譚老爺子眼中閃過精光,摸着下巴道:“這杯喜酒,老夫肯定是要去喝的。想當初,海韻將星月認作義妹,待她比親生的還要好,我們也早就把星月當成是譚家的一份子,做她的孃家當然義不容辭。只是婚禮時間太緊,怕來不及準備,委屈了星月了。不如把時間往後挪一挪,也好方便我們做更充分的準備。”
喬爾微笑着打太極:“有譚老爺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您不知道,星月跟我說要從譚家出嫁否則便不嫁的時候,我有多擔心您會不同意這門親事。現在我可以放心了。星月,你看,譚老爺子也認爲咱倆是天作之合呢!”邊說邊一臉幸福地看了程星月一眼。
程星月在心底暗暗鄙夷他的演技,並不接話,而是問道:“怎麼沒見到海彤?多日不見,頗爲想念,我能去找她說說話嗎?”
“海彤這會兒還沒下班,不過看時間也快回來了。等她回來你們姐妹倆好好敘敘,小時候你倆一個賽一個的調皮,如今都長大了,倒都成了文靜的大姑娘啦,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老爺子說笑了,您還年輕着哪!”喬爾恭維道,繼續接着婚禮的話題往下聊:“譚家這邊不用準備什麼,克萊德傢什麼都有,也不會虧待了星月的,您可以放心。”
“你家的是你給星月的面子,我譚家的是我們對星月的一片心,這是兩回事。”譚老爺子笑眯眯地繼續說:“星月,怎麼這麼着急啊,把婚禮的日子定的這麼急?”說罷,還朝她的肚子看了兩眼。
程星月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臉上一片紅一片白,尷尬極了。同時她也突然想起——那天之後,她竟忘了做緊急避孕措施!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紅暈退去,變成了一片慘白。
“譚老爺子真是會開玩笑,我們家星月臉皮薄,您可別拿她開玩笑了。”喬爾難得地幫程星月說了一句話。他見程星月臉色突然變差,以爲是她想起了那天的事,生他的氣了。雖然他很享受那個夜晚,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手段有些粗暴,她應該是不喜歡的。
不過只要能達成他的目的,她喜歡或不喜歡又有什麼要緊?
但如果她也能喜歡,當然更好。這纔是他今天來譚家的原因。
又聊了一會兒,譚老爺子到底還是沒辦法說服喬爾將日期延後,只能應下來下個月28日讓程星月從譚家出嫁。
正說着,便有傭人來報告,說譚海彤回來了,程星月便欲起身去見。
喬爾伸手攔住:“別急,等譚小姐梳洗了自然會來的。”
“沒事,她們自小在一起玩,沒這麼多虛禮,去吧。”譚海明笑道。
程星月再次試圖起身,喬爾這回沒有攔,笑道:“那你快去快回,別貪玩忘了時間。”
程星月“嗯”了一聲,歡快地出了正堂去尋譚海彤。
譚海彤正在換見客的衣服,見她來,笑了笑,讓她隨意。
程星月在小客廳裡面坐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上次謝謝你來救我,後來有沒有連累你?”
“沒有。”譚海彤換好衣服出來在她斜對面坐下。記憶中兩人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般安安靜靜地說話,竟覺得有些陌生。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哥哥讓我去的,有什麼問題也不怪你。”譚海彤繼續道,她看了看程星月,問:“聽說你和喬爾訂婚了?”
程星月苦笑:“你是知道我的處境的,這事由不得我做主。”
“他竟敢帶你來我家,不怕我們扣留你嗎?”譚海彤不解。
“所以他必須親自帶我來,也親自帶我走。”程星月說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想得太美好了,只怕無論她有什麼樣的藉口,喬爾都不可能讓她今天留下來。所以,今晚是不可避免了嗎?想到這裡,她的臉色又轉白了。
“你……若是你不想走,我爺爺和我哥哥也是有辦法留你下來的。”譚海彤見她臉色不好,舊事重提。
“我……我暫時不能不跟他走……”儘管程星月知道譚家是友善的,但是她還是不能將自己的逃跑計劃告訴他們。更何況,有些話連她也難以啓齒,她如今的微妙處境。
“你是真心要跟他結婚的?若是如此,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譚海彤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有些走神。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笑着道:“小時候老是與你慪氣,你可還記得?”
程星月也想起年少的時光,微微笑起來:“記得。那時你可真叫人討厭。”
“我討厭?你才討厭呢!明明我纔是譚家嫡嫡親親的孫女兒,你卻偏偏處處要跟我別苗頭,更可氣的是長輩們,尤其是海韻哥哥還總是護着你,真是氣死我了!”譚海彤也笑起來,雖然嘴上說的話不好聽,但是表情卻很溫柔。
“從小我就特別崇拜海韻哥哥,可他待我卻還不如待你好,你說氣人不氣人?!”譚海彤微微地出神,語氣陡然一轉:“直到他去世了,你遭了那些罪,我才明白我有多麼幸運,也因此明白了爲何他會維護你多過我——除了他,似乎也沒什麼人可以保護你,維護你。”
這句話一出,程星月幾乎立刻就有淚水奪眶而出。是啊,自從哥哥去世,她就一直處於四處飄零的狀態了,幾乎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除了在“家園”星——而那也是哥哥爲她準備的。
小客廳裡陷入了沉默,除了程星月輕微的抽泣,兩人都陷入了回憶,不再說話。
“好在你自己也爭氣,完成了海韻哥哥的遺願。恕我直言,若不是你完成的研究有巨大的價值,譚家估計也不會這般禮遇你。”過來一會兒,譚海彤才微微嘆了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但是我仍然很感激。”程星月直視她的眼睛,誠懇道。這一點她早就明白了,當初哥哥去世她被星際巡警追捕的時候,譚家從未出現幫忙,直到她有了值得爭取的價值之後才向她示好。若是16歲的她也許還不能理解,但是經歷過這麼多之後,她早已看明白,真正能幫助她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