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本來以爲,這次是新平公主借方小侯爺的手讓自己過來,可這琴聲讓他覺得,這裡面怕別有文章。
“新平公主雖有些情執,任性妄爲,但不是心機深沉之輩,更不是身具術法的人。”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我看走了眼,但堂堂公主,自有着她的驕傲,以及皇家的規矩。”
“皇家的人,可以讀書練武,但別說學術法,就是親近也有大麻煩。”
歷代皇家,以魘鎮之法害人,結果被查出來,因此殺廢的人不計其數,這罪比隨意打死路人,魚肉百姓嚴重多了。
“公主與玄門之人結交過甚,到了能驅使施術程度,以皇帝十幾年前能誅殺太子的手段,哪還能容得了她?”
“就是不知,這是何人了。”
絲幔隨着春風而起,露出二樓的身影,只隱讓蘇子籍感覺到,彈琴的似乎是個女子。
思索間,與小侯爺已上了木階。
臨進去前,他看了一眼方小侯爺,到了此刻,哪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這分明也被琴聲迷惑了!
但看得出,這迷惑不過是對情緒上一點挑撥,並沒有到迷人心智的程度,只是放大了情緒。
“不,不對,古人說,聲成文,謂之音,律呂者,變化之情可見矣——這是琴聲本身的節奏引起。”
音樂是影響人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因能改變人的性情,歷受重視,現在這琴聲就是利用這點,裡面並無法術,但達成了於法術差不多的效果。
搖搖頭,蘇子籍頂着方小侯爺望過來的不解的目光,撩開布幔進去。
放眼看去,最先入目的是兩個人。
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公子,容貌俊美,正坐在一軟墊上,閉着眼,用手輕輕敲着膝蓋,似沉浸在美妙又哀傷的琴聲中無法自拔。
而坐在不遠處撫琴的少女,蘇子籍竟然認識,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碼頭哭棺的少女!
“竟是她?她有這樣的造詣?”蘇子籍真沒想到,會是此女在撫琴,突然一見,就怔了。
而撫琴的周瑤,發現有人上來,擡頭看一眼,琴音一滯。
這一下,雖還能繼續,可到底壞了整首曲子,索性直接停了下來。
這一停,木樓二樓玄而又玄的氛圍消散大半。
安靜的環境裡,一道女聲從不遠處響起:“本宮還道爲什麼停了,原來是來了貴客。”
這聲音驕縱中又透着一絲歡喜,蘇子籍看去,果然看到了預料之中的人——新平公主。
不僅是新平公主,還有小廝提過的白墨陽,更還坐個同樣眼熟的和尚。
“辯玄竟也在此。”
幾人雖然都是才子佳人,顏值頗高,可一眼掃去,都不是林玉清的樣子,目光再次回到那個坐在周瑤不遠處的年輕公子身上。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這個看起來是二十餘歲的年輕公子,最有可能是真實年紀已三十餘歲的林國公子了。
“蘇子籍,見過公主。”轉瞬間收神,蘇子籍向這裡明顯地位最尊貴的新平公主行禮。
人羣稍動,這被方小侯爺引來的人,因琴聲停了,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新平公主原本只是漫不經心坐着,此刻蘇子籍稍近一些,她看過去,一下子就怔住了。
“數月不見,蘇子籍竟風采依舊,甚至……更加氣度不凡了。”
“原本還有人與我說,他去西南,行武夫之事,必會曬得黑了,破壞了文人雅氣。”
“我原本也可惜,可現在看來,不過是庸人所見,西南之行,還讓他多了英武之氣,與別人越發不同。”
順着她目光看去的幾位貴女,連着端容縣主在內,都忍不住目光閃爍,俏臉微紅。
實在是這被引上來的少年容貌清俊,身形挺拔,氣質出色,絲毫沒有文弱之氣,又是這圈子裡難得的新人,新鮮之餘,自然更好奇。
周瑤此刻也在看着蘇子籍,她也不知蘇子籍是否認出了自己,想到他從海上帶回了森郎的屍身,使森郎能葬入邵家祖墳,享受香火供奉,不至於流落海上,成爲孤魂野鬼,就內心感激。
因着這一份感激,哪怕不得不答應鬼神做一些事,來換取她在黃泉對森郎的庇佑,也不曾遷怒於蘇子籍。
這事,實實在在與蘇子籍無關,甚至是自己不對,有些恩將仇報了。
想到這裡,看着蘇子籍,她就有些閃躲。
但就算只匆匆幾眼,也能看清蘇子籍的風姿。
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她這幾日與京城貴女來往,會聽到她們暗裡流傳着蘇子籍之名了。
“當日在碼頭,因心中悲痛,不曾正眼看蘇公子,現在看來,不奇怪會引來貴女議論,以及……神秘人的好奇了。”
實是少見的風華。
“既已見過公主,我就再與你引見一下別人,這是蘇子籍,今年會元,蘇公子,我想,這位你定認識的,清園寺的辯玄大師,與你可算鄰居。”
“這位,你雖不認識,但你們應是有着共同語言,他可是琴棋雙絕,實在是才華出衆……”
方小侯爺做事體貼,雖看起來有點過於高興,可還沒忘給蘇子籍引見在場的這些人。
蘇子籍隨着方小侯爺一一引薦,作揖一圈,微笑以對。
“公主,原來這就是蘇會元,果然一表人才,聞名不如見面。”有貴女坐在新平公主身側,與蘇子籍見過禮,低聲對新平公主耳語。
這等小女兒家的悄悄話,新平公主自然不會見怪,還因說着的人恰是自己也欣賞,尚覺得有趣。
現在伴在她身側是幾個新面孔,除了端容縣主,年前遺憾不曾見過蘇子籍一面的貴女,有不少都已定了親,此刻待嫁閨中,不好再隨意外出。
新平公主看她一眼,再看向已與林國公子交談起來蘇子籍,眼睛微眯,就是這傢伙,害得自己坐了一個月的牢!
到過年時,纔給父皇放出來,哼,必給這傢伙一個顏色看看。
“是啊,此人是有才!”
她瞥眼,調笑中帶着一種咬牙切齒:“你還說,蘇子籍既有才華,定不可能再有俊秀,現在可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