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摺子,竟然是給和尚道士請功的摺子?”
“是了,這段時間,代王接連處理十六家神祠,都有清園寺的和尚,以及尹觀派的身影,它們幫了忙,代王爲他們請功也是正常,不過這樣直白,明顯招攬二派爲自己所用,代王就不怕引起陛下的不悅?”
馬順德這樣想着,將這份摺子裝好,看不出任何痕跡,才又打開第二份。
這一份摺子上的內容,就“驚心動魄”多了,果然如馬順德所料,說的就是遇刺一事。
這份事關代王受刺而上的摺子,馬順德逐字逐句仔細看了一遍,這才小心翼翼撫平了看過的痕跡,沉吟起來。
跟着的兩個小太監,彼此之間誰也沒看誰,都躬身等着馬順德的吩咐。
馬順德沉吟片刻,竟又展開第二份摺子,仔細看了一遍,這纔將摺子放好,拿到手裡。
截了摺子獻媚小太監觀察着他的神情,試探:“公公,可是摺子有問題?是不是……先扣幾天?”
馬順德頓時從沉吟中醒轉,說:“不用。”
心裡暗想:“真是蠢貨。”
“朝廷摺子,都有流程和時日,何時遞上,何時御閱,更有着規矩。”
“我等大太監,就算要扣,也是壓在摺子下面,皇上疲倦的話,就可能不閱,拖上幾天。”
“而且,外將外臣的摺子扣幾天可以,代王可是陛下吩咐要密切注意的人,怎麼能扣?”
“這廝敢擅作主張直接扣,真是短命鬼,不但沒福,還可能牽連別人。”
“還是尋個機會杖斃了爲好。”
馬順德這樣想着,又有太監過來,這次是相熟的人,一疊內閣的摺子遞了過來,高有數尺。
馬順德掃了一眼,將代王所遞的兩份摺子放入其中,就放在第三份,才吐出一口氣:“進去罷,皇上或已經醒了。”
大魏改革,內閣處理政事,彙集到御書房,不需要每日上朝,一般是十日一朝,四品以上官員面上奏事。
但皇帝醒來,就習慣聞事,這勤奮是沒有話說。
馬順德獨自一人小心翼翼進了內殿,發現龍榻上已有了動靜,一面悄無聲息打了個手勢,讓宮女太監準備,一面自己小跑過去,扶着皇帝起來。
老皇帝神色疲倦起身,馬順德親手接過宮女手裡的毛巾,動作輕柔伺候着老皇帝洗了臉,又伺候漱口,直到太監宮女開始魚貫而入在側殿裡擺早膳,老皇帝才清醒過來,淡淡問:“現在可有什麼摺子新遞來?”
這話問的十分隨意,馬順德心裡一凜,忙說:“回皇上的話,內閣已有摺子遞上,還有六份摺子別遞。”
這六份摺子都是越過內閣遞進來,馬順德彎腰低頭,將摺子遞上去。
“晤!”老皇帝似乎並不意外,隨手翻了翻,就看見了放在第三的代王摺子,直接抽出這兩份細看,馬順德頓時一凜。
“果然,皇帝是知道昨夜發生的事,要是一時糊塗扣了不遞上去,就立刻犯了殺身之禍。”
背心有些冷汗,馬順德小心翼翼觀察着皇帝神色,發現皇帝神色一變,猜測皇帝看的這一份是哪一份時,就看到皇帝又挑了一份摺子看了。
馬順德心裡就有數了,皇帝剛纔看的那一份,必就是代王遇刺的那份摺子,因皇帝現在手拿着的摺子,是順天府府尹遞上來的摺子。
宗室與官員大臣所遞摺子有些區別,別人或看不出,馬順德這樣大太監,掃一眼就能判斷出來。
皇帝手裡拿着兩份摺子,對比看,沉默移時,又看了代王又一份摺子,良久才陰沉着臉說:“你可知道此折說了什麼?”
說着,揚了揚手裡代王的摺子。
馬順德只看了一眼,就忙低下頭,說:“奴才是皇上用久的人,知道規矩,怎敢私拆摺子?”
“不過,這兩份摺子封面都寫着名諱,想必是代王有事。”
“是啊,代王有事,代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殺,最稀奇的是,齊王的人竟然就在當場,相差不過數尺,還掉了齊王府的令牌,你說,這是不是一樁奇聞?”
皇帝冷冰冰說着,手一揮,就將包括順天府摺子在內的三份摺子,全部丟在馬順德的面前。
這就是要讓馬順德看一看的意思。
“……”馬順德不知皇帝是什麼意思,可皇帝讓看,就只能看,躬身拿起,就當是第一次看見一樣,細細看了。
“代王說話,滴水不漏啊,我都找不出破綻。”
“不知是哪個幕僚代筆,又或是代王親筆?代王曾是狀元,卻也不是不可能。”
再看一遍代王的摺子,馬順德仍心裡感慨,這份摺子看似平常,實際上寫摺子的人是個高手!
摺子就把當時的事情說了,當然字裡行間充滿被刺殺的驚愕委屈,哭訴一番,請皇帝爲其做主。
相比下,順天府摺子,雖也是說了這事,但更謹慎客觀,只描述,沒有感情偏向,沒有任何結論。
這也正常,涉及到親王遇刺,這種事,哪一次發生不是預示要有大風暴到來?更別說現場還抓了齊王的人,齊王還偏偏在此之前與代王有仇怨,這事鬧到現在,順天府府尹怕已經頭痛欲裂了。
最奇怪,也最無懈可擊的是,代王的摺子,自然滿是憤懣,請皇帝嚴查,只是雖懷疑了齊王,卻更懷疑是淫祠惡黨反撲,並沒有咬死是齊王。
馬順德遺憾,心想:“要是代王咬死是齊王,咱家還可以說代王有別的心思,趁機打擊齊王。”
“代王要是隻字不提齊王,看似寬宏,其實就是心有山川之險,更觸犯了皇帝的忌諱。”
“就是現在,什麼都抓不住。”
馬順德知道皇帝英明,他能想到的事,皇帝不可能想不到,於是小心翼翼說:“皇上,京城之內,竟然有刺客悍然刺殺親王,喪心病狂莫過於此,奴才覺得,非徹查嚴查,不能正朝廷之威……”
這本是套話,只是皇帝聽了,卻有了反應。
“你說的對,那就徹查吧。”皇帝淡淡說,目光一閃,突然又問:“代王,已經破了多少神祠寺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