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忙擡起頭,道:“大師哥,我從來沒有敷衍過你!”
“敷衍就敷衍罷。”死魚眼的下巴抵在我頭頂上,輕輕的說道:“你敷衍我,總要有自己的理由。不過……”
“怎地了?”
“你好像,很喜歡那個大先生?”死魚眼猶豫了一下,道:“你真的相信,你跟他有過什麼交情?”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道:“不過,這個好像也無關緊要,連以後會不會再見到他都不好說,大師哥,不要想那麼多,咱們回太清宮去吧。”
死魚眼這才點點頭,道:“這種地方,以後再也不會叫你來……不過現在還是不是回太清宮的時候。”
“怎地了?”
死魚眼牽住了我的手,慍怒的說道:“衣服,還不曾換回來。”
“是,大姐,我陪着你換。”
“不要叫我大姐!”
換回了原來的衣衫,死魚眼終於又是那個英姿颯爽的模樣了,我用小梳子細細的將他的頭髮梳好,再用藍色的帶子繫上,道:“大師哥真好看。”
“沒有大先生好看。”
我愣了一下,那華服鋪子的狐狸尾巴少女早笑了:“啊哦,好大的一股子醋味……”
醋?怎地我倒是覺得,非但一點也不酸,還甜蜜蜜的?
與死魚眼自妖界之中出來,我問道:“大師哥,說起來,那魘十七怎麼樣了?”
“就那樣。”死魚眼沉吟了一下,道:“終究還是心軟,不曾將他帶出來,跟秋月先生,還在那虛空界裡,雪蓮怪的死皮能叫白骨生肌,也不知能不能好好料理了那一隻斷手。”
“說的也是……”我擡頭問道:“大師哥,那個死皮甚麼味道?好吃麼?”
“少問。”
“可是皇上若是問起來的話……”
死魚眼道:“那一隻斷手,我帶了來,獻給皇上,只說魘十七已經死了罷。”
“咱們兩個犯下的是欺君之罪。”
“那又如何。”死魚眼挑着眉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我點點頭,道:“咱們,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笨蛋,”死魚眼道:“這叫做死生契闊,與子同說。”
“嗯,大姐真有文化。”
“不要叫我大姐!”
回到了皇宮之中,我自娛死魚眼兵分兩路,帶着那八寶戒指前去覆命,死魚眼則也將捉到的三十六魘交給皇上發落了,好回太清宮了。
我心裡有點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那太清宮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要叫死魚眼親自回去。
隔着那重重的珠簾,與太后拜了下來,太后望着我,笑道:“事情辦得不錯。”
我心裡明白,太后眼裡的那一道陰影,已經不見了。
我忙道:“多謝太后娘娘誇獎,以後一定更加盡心竭力,以報太后娘娘賞識。”
“可看見了她身上的什麼東西了?”太后淡淡的問道。
我忙將那費盡了千辛萬苦方纔得了來的八寶戒指低着頭
,擱在了盤子裡面,呈了上去。
“不錯。”太后笑道:“盜墓……倒是一個好說辭,腦瓜兒聰明,手腕活泛,你說,是不是?”
我只道是跟我說話,還待答話,且聽到忽然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自太后身側傳出來:
“是個好孩子。”
“不錯,要不然,哀家也不會將這麼要緊的事情,交給她來做。”太后面有得色,淡淡一笑:“怎麼樣?是不是跟哀家說的,別無二致?”
“太后洪福齊天,想辦成了什麼事情,自然如有神助。” 那個聲音柔婉動聽,但是也像是約略上了點年紀的:“小姑娘是個能幹的。”
這個人,是誰?能坐在了太后娘娘身側的,不是太妃,該便是誥命夫人,不,不應該是太妃,太妃身居太后之下,宮內規矩森嚴,自然不能用這一等親暱的語氣與太后說話, 我猜測着,該是太后孃家的親戚姐妹。
是了,我想起來,擔任掌事的時候,大宮女與我看過了一些個關於太后的起居習慣,身邊關係的冊子,太后有一個表妹,嫁給了定國公,是一品的誥命夫人,時時會入宮裡來與太后相聚,肯定,便是那個夫人了。”
便也答道:“多謝定國公夫人誇獎,花穗惶恐。”
“嗯。”那個聲音滿意的答道:“這小姑娘從未見過我,單單聽着聲音,便能猜測出來我是誰,卻是機靈。”
定國公前幾年已經離世了,誥命夫人現如今寡居,這件本來該沒人知道的事情,太后居然能說給了她,可見她在太后心內的分量。
聽着這個意思,只怕她也像是有什麼事情想辦呢。
“ 好孩子,”只聽那個聲音柔和的說道:“那些個關乎鬼神的,你十分在行。”
我忙道:“回夫人的話,不敢,花穗不過是託太后娘娘的鴻福廕庇,幸不辱命是了。”
“謙和的很。”那個聲音道:“你擡起頭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忙擡起了頭來,只見珠簾一響,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蘭麝香氣來,一個滿頭珠翠,一身富貴的女子,正隱然的站在了太后身側。
那個女子四十上下,一張白膩的鵝蛋臉面,全然是一個風姿綽約,徐娘半老的嫵媚模樣,脣上點着絳紅色的胭脂,脣角下面一粒小小的桃花痣,更添風韻。
太后笑道:“你這一陣子,合該要做一個忙人,纔回來,這裡,可又另有要事相托呢!”
“是,”我忙回話道: “但請夫人明言,花穗一定盡心竭力,將事情全數辦好,斷不辜負太后和夫人的重望。”
“起來說話罷,”太后道:“賜座。”
我忙行了禮,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下首的紅木椅子上。
“我,是爲着自己家的一個奇事。” 那夫人微笑的說道:“想請你想一想法子。”
我點頭道:“願聞其詳。”
“事情開始在前幾日。”那夫人搖了搖手中畫着點點紅梅的扇子,道:“我的那家中,突然出現了奇異的味道。
是魚腥味。
那魚腥味開始的時候淡淡的,可
是慢慢的,越來越濃烈。
我只當是家中庖廚買了魚來,只覺得十分可厭,便下令,教庖廚之中的人將那魚丟掉,實實在在,不想去聞那個味道,可是,庖廚裡回話,說,那一日,庖廚之中,根本沒有買魚,家裡,甚至連小魚乾都沒有一塊。
本來,我是喜歡吃魚的,可是那魚的味道,實實在在,教人倒盡了胃口。
我很不高興,派了人來查,究竟什麼地方,散出了這一種味道來,可是查來查去,總也沒有一個回話。
味道越來越大,家裡的家丁們,開始用水泡了布巾,蓋在了臉上,以躲避這一股子氣味。
我實在也沒有法子,便點上了薰香,薰香味道雖然馥郁,但還是蓋不住那魚腥味。
我那定國公府上,簡直成了魚市一般,教人作嘔至極。
已經有不少人議論紛紛,說是家中,也許得罪了甚麼水中的神靈,人人都說不吉,可是,卻無計可施。
而且,這魚腥氣,粘在了每一個人人身上,洗也洗不掉…… 簡直叫人門也不想出。
是以這幾日,我十分苦惱,左思右想,這才往這宮中來,與太后娘娘訴苦,適才聽聞了太后娘娘所說,你年紀小,捉妖除鬼,倒是十分在行,又是女子,行進了寡婦門口,纔是一個方便,關於這一股子腥味,你願意幫着瞧一瞧麼?”
腥味……好像還從來不曾見過了,跟味道有關的差事。
怪道這定國公夫人身上香料的味道,這般厚重,想來,正是爲着掩蓋那魚腥味。
寡婦門口是非多,出了事情不想訴與旁人知,想叫女子進去,也確實合情合理。
我忙點頭道:“夫人既然吩咐,花穗一定前去相看,力求幫着夫人解憂。”
“好得很。”那夫人嫵媚的一笑:“你旅途勞頓,休息一日,便過來罷。”
我忙道:“多謝夫人寬仁體恤。”
太后道:“可也辛苦了,來人,賞。”
這一次,太后與的各色東西,可就更多了。
滿滿當當的賞賜,將那小小的臥房之中,都堆了一個整整齊齊。
詩語見我回來了,高興極了,忙過來道:“你可算是回來了,我獨個兒在皇宮之內,好不孤寂,太后娘娘說是有秘事交於你辦,眼瞧着這賞賜,一準兒你又辦了一個圓滿。”
我笑道:“運氣很好,碰上了大師哥。”
“兩夫妻兩個濃情蜜意,真真是一個羨煞旁人。”詩語揶揄道:“怎麼,糖裡調蜜,甜的化不開了罷?”
我笑道:“你只等着,甚麼蜜甚麼糖,到時候包了與你吃。”
“哈哈哈,不與我,我也不依……”詩語接着說道:“今日裡,那定國公夫人來了,究竟是爲着了甚麼事情?”
我答道:“爲着的,也不是什麼旁的,是腥味,魚腥味。”
“是麼……”詩語低聲說道:“我多於你說一句,這個定國公夫人的名聲,好像不大好。”
“我明白。”我低聲地說道:“看那個樣子,只怕,是關於男女之事的名聲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