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

龍皇密室中,耿照與明棧雪就着神奇的懾影鏡投,將鬼先生與祭血魔君間的對話,聽了個一字不漏,雖有「平安符」之類難解其意的切口,兩人的合作關係倒是不難理解。

耿照想起三乘論法的現場,那戴着面具與邵三爺快劍比鬥,將場面弄得大亂的黑衣怪客。漱玉節在大會之上,曾遞紙條與耿照,上書:「黑衣鬼面者,祭血魔君也。」按染紅霞所述,那廝所戴確是「空林夜鬼」的面具無誤,兩相對照,再無疑義。

「果然是他!這廝……亦是『姑射』中人!」

空林夜鬼的面具爲橫疏影所持,祭血魔君在論法大會上戴的,斷不能是她手裡那副;扮作空林夜鬼,多半是爲掩人耳目,又或混淆視聽。

按先前李蔓狂所說,兩名潛入嘯揚堡盜取「天佛血」的黒衣蒙面人,其中一名身形矮胖的,面上所戴,正是「下鴻鵠」的木刻鬼面;對照橫疏影之例,此人極有可能不是正牌的下鴻鵠。

耿照親身遭遇過「古木鳶」,無論身形、武功,皆與祭血魔君相差甚遠,自非一人;「深溪虎」乃是鬼先生,這就更沒有問題了。「高柳蟬」據說是古木鳶之親信,受信任的程度,遠遠超過其他姑射成員,雖未見過其真面目,但依橫疏影的觀察,此人言談持重、思慮深遠,面具雖有變化喉音之能,卻無法抹去滄桑的口吻,推斷是一名年老的男子,與祭血魔君的形象頗有扞格。

這麼說來,這人……該是姑射裡的「巫峽猿」了。

此事亦與爭取明棧雪的支持有關,耿照並不瞞她,扼要地將已知的姑射情報說了,特別點出「牽腸絲」乃赤眼刀上所用的秘藥,要她日後行走江湖,須得加倍提防,只隱去橫疏影的部分未提。

「按你所說……」明棧雪橫坐在他膝上,手託香腮,若有所思。「連這撈什子七玄大會,也是那『姑射』的陰謀了。但姑射推舉狐異門胤丹書的後人坐上盟主之位,對它們到底有什麼好處?此間我總想不明白。」

耿照心絃觸動,似察覺有什麼不對,一時卻難以廓清。其實這股莫名的異樣他一直都有,只是鬼先生的佈置既深,行動起來偏又迅若雷霆,耿照還未及細想,就被推着應付各種突發狀況,始終未能深究箇中奧妙。

「明姑娘的意思是……」

明棧雪回過神來,盈盈一笑。

「你覺得,『姑射』這個神秘組織要的,是混亂,還是秩序?」

「自然是混亂。」他幾乎是不假思索,衝口而出。由三乘論法即能看出,鬼先生也好、祭血魔君也罷,乃至隱於幕後的古木鳶,絕非善男信女,所使種種手段,無非想攪亂東海這一大缸水,藉機牟取私利。他一直弄不明白的,是這當中能有什麼好處?

「但七玄合一,帶來的將是秩序。」

明棧雪流眄乜斜,脣勾微抿,美陣中掠過一抹光。

「鬼先生背後代表的,是三十年來隱於臺下的狐異門勢力,從他拿出那口珂雪刀就能明白,這股勢力保存之完整,怕超過所有市井流言、評彈說書的想象;以正道七大派一貫的顢預冬烘,說是『禍從天降』,似乎並不爲過。

「以這樣強大的狐異門爲基礎,佐以龍皇祭殿的神奇奧妙,要以同盟的寬鬆形式,吸引受正道壓抑既久的七玄宗門,並不是件遙不可及的事。」她一指鏡中的黑衣青年,抿嘴笑道:

「要說有什麼失策,就是推了個輕浮無聊、光看面孔就不可靠的傢伙出來,只能說胤氏祖上無德,嫡子半點兒也沒像到父親,否則以胤丹書之餘烈,縱有聶冥途這等瘋癲混賴、一意鬧事的主兒,我料結成同盟一事,當是水到渠成,不致生出什麼枝節。」

耿照可沒有這樣的信心。

他沉吟道:「俗話說:『寧爲雞口,勿爲牛後。』以我對七玄的瞭解,起碼遊屍門就不感興趣。寶寶……呃,我是說符姑娘,她同青面神、白額煞兩位師父何以前來,我迄今仍不明白。即以天羅香來說,姥姥也不會同意罷?鬼先生率衆攻打冷爐谷,便爲此故。」

明棧雪嘻嘻一笑,玉一般的纖纖素手輕拂裙膝,袖間揚起一陣幽香。

「錯。他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對冷爐谷動武。」女郎櫻脣微噘,微皺着鼻端哼笑出聲的輕蔑模樣,不知爲何,看起來動人極了。「姥姥是能誘之以利的人,看起來不像,只因蠅頭小利在她眼中,稱不上『利』。如龍皇遺址這般重利,天羅香若吃不了獨食,也決計不能自外其中,這個合作可好談了。

「但,鬼先生既已對冷爐谷出手,姥姥便再不能信他。就好比有個人一劍捅死了你,你若僥倖得以重生,還能不能信這人,無論如何不會再捅你一回?」說着以指尖輕戳了男兒厚實的胸膛一記。

「若雙方公正平和地談合作,姥姥還是一樣要處置他的,只不過押後些、緩着些,至少要等榨乾了利用的價値,才考慮動手────畢竟,能自由出入冷爐谷,於姥姥本就是個非除不可的理由。

「而今鬼先生自捅了這一劍,偏又沒把天羅香捅死,已全然不足信。以姥姥的脾性,怕等不到利用價値見底的一日,稍有機會,便一把咬斷他的喉管,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耿照對蛆狩雲瞭解有限,亦無法排除明姑娘的說法,乃根源於她對姥姥、乃至天羅香的偏見,依他的見解,以武力脅迫本就是下下策;鬼先生出此下策,只能說合並七玄本就不是簡單的事。明姑娘的預測,未免過於樂觀了。

他在意的是「秩序」兩字。

除非姑射打從一開始,就對七玄合一不抱任何希望,甚至是坐等失敗的立場,否則一旦鬼先生────或說狐異門────統合了七玄,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磨合整理,積蓄實力,短期之內絕不會主動向七派尋釁,如聶冥途、南冥惡佛之類不受控管的極端份子,反而是首先必須統整納編的對象。這麼一來,不但七玄與正道間的爭端明顯減少,就連到處惹是生非的邪派高手也會安分許多,在外人看來,這樣的轉變簡直就是……

明姑娘說得沒有錯。狐異門唯一的失策,就是推了個不恰當的人選出來,執行

這個計劃。偉大的計劃,需要某些偉大的人格特質和魅力,如同胤丹書一般,可惜鬼先生沒半點遺傳到他那廣爲天下人所欽服的父親。

「七玄合一」乍聽充滿野心,無論誰來看,都無法擺脫這樣的印象。然而,聰明如明姑娘,卻一語道破其本質。若計劃變色,只因錯用了推動計劃的人選,那麼原初佈置這一連串計謀的古木鳶,所圖究竟爲何?

他心頭浮起在棲鳳館那晚,從橫疏影房中閃身離去的高減肥影。

那匆匆一瞥所留下的印象,已深深刻畫在心識的最底層,如圖畫一般,被分門別類地收藏在一個個的屜櫃裡。

與常人不同的是:以「入虛境」之術,配合奪舍**的心訣,耿照能隨時潛入其中,自由調閱這些意識的片段。雖比不上真正的「思見身中」,能夠實時比對記憶、過目不忘,但運用得當的話,其實也差不多了。

枯澤血照所提升的功力,佐以效能更加強大、幾無一絲浪費的新生劍脈,令耿照在心識之術的運使上,也能達到「蝸角極爭」的境地,全然不遜肌肉筋骨、內外功力的應用。

一動念間,他已遁入虛空之境,置身於棲鳳館的客房內,房內擺設毫釐不差,就連暈臥在錦榻上的嬌小麗人亦清晰如當夜,活色生香,妙不可言,起伏傲人的峰塾曲線足誘人以死。

耿照並未忘記現實中的自己,與七玄羣邪僅有一牆之隔────膝上還橫坐着另一名國色天香的美人────強抑着俯身將橫疏影的嬌軀扳轉過來的衝動,細細端詳着佇立在牀頭的黒衣人。

以那人的武功,要殺死昏迷不醒的橫疏影,不比捏死一隻螻蟻困難,然而從體勢上看來,黑衣人非但未帶殺氣,甚至連提運內勁的徵兆也無,四肢肩背的餘勢似是剛剛將女郎放下,旋即發現了自窗1侵入房中的耿照。

那是沒有絲毫敵意的身形姿態,說是上司,更像一名照拂晚輩的長者。

耿照不會用「溫厚」來形容如山岩般冷峻的黑衣怪客,但比起在城北小院、三奇谷外所遇的另一名蒙面人,古木鳶的氣機無疑更加外放,但那也只是相較於武功奇高的那人罷了;與其說是修爲上的差距,使之內斂不及,倒不如古木鳶根本無意收斂,感覺起來似乎是個磊落之人,不屑遮掩。

(既然如此,又何必戴上面具,黑衣夜行?)

多看幾眼,忽有股異樣涌上心頭。他與古木鳶於棲鳳館並非初見,在此之前,他曾在別處見過這樣的身板,那高瘦結實的肩臂輪廓,以及在身子一晃的剎那間,施展輕功的習慣動作────

場景倏地改變。

橫疏影、錦幄金鋪、嫋嫋獸香……全都不見,只留下靜默佇立、頭戴鷲面的古木鳶。

周遭一片荒林,正是當日紅螺略烽火臺附近,身穿紅衣、身段婀娜的染紅霞手持赤眼,與渾身纏着繃帶、以蘭鋒闊劍爲兵的「鹿彥清」鬥得正緊,緋紅色的彎刀刃上不住竄出粉櫻色煙氣,沁得染紅霞頸面脹紅,香汗淋漓,腋窩胸口等處溼衣貼肉,玉肌隱約浮露,乳廓、腰脅的曲線畢露,比赤身**更要引人遐思。

耿照不敢分神,繞過女郎修長曼妙的形影,徑行比對起鹿彥清與古木鳶來────

然而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

只消雙目俱在,並未失明,連不懂武功的老百姓也能看出,這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根本是同一個人!遑論動身之際,兩人起腳、施力、身軀挪移等,無不如鏡映照,毫釐不差。

(原來……在靈官殿扮作「鹿彥清」的,便是古木鳶本人!)

鹿彥清化作刀屍的謎團,至此終得廓清。

在青苧村妖刀冢受到重傷的鹿彥清,本就不能突然痊癒、行動如常,還擁有一身足以和琴魔魏無音相鬥的神奇武功。那躺在擔架上,全身裹滿繃帶的天門驕子,不知何時已被人悄悄調了包,換作伺機而動的陰謀家。

當日,在湖陽城郊靈官殘殿,四家同誅妖刀之際,耿照與染紅霞皆未能親與,染紅霞是在映月鉅艦與許緇衣會合1,才由師姊及其他門人口中聽得,自行拼湊而出。兩人在三奇谷內左右無事,無話不聊,耿照這才得知梗概。

按水月門人所說,那天雖是「鹿彥清」冷不防出手,最終在琴魔前輩身上留下致命一擊的,卻是莫殊色莫三俠。反倒是「鹿彥清」遭琴魔偷襲得手,胸腹間受了嚴重的刀傷。

莫殊色的人品,那是沐雲色拍胸脯保證的,風雲峽一脈師徒情深,耿照親眼所見,決計不能是姑射安排的暗樁,只能認爲是在炮製刀屍的過程中,莫三俠慘遭洗腦,以致失了心神,纔會做出如此出人意表的舉動。

若然如此,古木鳶身先士卒、令致重創的行止,就顯得十分多餘。

他是「姑射」的指揮者,統領五名神通廣大的復仇之鬼,不僅有鬼雀、刀屍這樣神奧難解的工具能使,手下更有鬼先生、祭血魔君等能人,連不通武藝,無法親自上陣的橫疏影,都在七大派中身居高位,掌握實權……麾下這般陣容,統帥何須直薄前線,以身犯險?

要配合刀屍莫殊色的行動,以「巫峽猿」祭血魔君的本領綽綽有餘。琴魔前輩在聖戰中傷重劫餘,雖靠奇鯪丹及秘法之能回覆功體,僅只全盛時期的六成,全無出動古木鳶的必要。

姑射無論在三乘論法,抑或七玄合併上,都展現出佈局精密的慣性,認真說起來,論法大會唯一的失誤,便是橫裡殺出了祭血魔君,讓原本頗受佛子節制的流民徹底失控,逼得慕容開殺;而正在進行的七玄大會裡,搗亂的角色又換成了狼首聶冥途……靈官殘殿一役,是否也存有這樣的「意外」,才教古木鳶陰溝裡翻船,差點慘絕於身受無解之招的「琴魔」魏無音?

往這個方向去發掘三樁陰謀佈置間的共通性,無助於解答耿照最初的提問,那就是:古木鳶有何必要,須在靈官殿親自出手?爲殺除一個功力不足盛年之六成的琴魔,理由未免太過單薄。

他搖了搖腦袋,把手一揮,移自棲鳳閣的黑衣古木鳶影像旋即消失,場景單純地返回烽火臺附近。虛境意象的優點,就是鉅細靡遺地留存感官之所得,哪怕當時毫無意識、並未留心的部分,只消曾攝入耳目,在虛境中即可完整呈現。

過往要重歷這樣的情境,需要極度專注、遁入空明,實際上能維持的時間,並沒有長到像在書庫中翻閱卷宗那樣,且回到現實後,精神上的疲憊往往數倍、乃至十倍於**,似乎調閱心識與在虛境中以「思見身中」練武,不是同樣一回事,前者純是耗費,而無積累,故耿照寧可在虛境中修習外門功夫,卻極罕用於査閱感官記憶。

然而,自得血照之力,復以新生劍脈行功,連這點都獲得了極大的改善,可說是從後天之上,得到了堪與鬼先生相比的「絕對記憶」。

耿照站在峪崖邊上,看着古木鳶喬裝的「鹿彥清」與染紅霞相鬥、將之擊倒,然後與一團虛影過招────那自是耿照。自己瞧不見自己,無法於虛境中複製也是理所當然────又輕輕巧巧將他點倒在地,轉過身去,一步、兩步……雙足交錯,蘭鋒一挺,飛也似刺向盤坐調息的魏無音!

「……停!」他打了個響指,活靈活現的場景一霎靜止。

耿照走到纏滿繃帶的高減肥形之後,微踮起足尖,就着古木鳶劍鋒所向,以及俯頸擡臂、身形掠出的角度望去,赫然發現遠處的密林間,露出小月截烏影,一樣是黑衣覆面,雖只露出左上半身,卻能辨出那人肩膀寬厚,體格粗壯,身形輪廓異常眼熟……

接連而至的驚人發現,讓耿照見有些麻木,並未耽擱太久,旋即恢復了影像的流動。見古木鳶持劍上前,卻遭琴魔一一度偷襲,拄劍跪地,而後妖刀萬劫又至,自己偕琴魔讓與水月三姝逃到崖邊,一躍而下────

直到密林的方向完全逸出視界,祭血魔君始終都匿於樹影間,更未稍動;與其說是打埋伏,更像是監視什麼似的,譬如……古木鳶?

這念頭自是無比荒謬。然而,電一般掠過心版後,耿照突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原本全纏在一塊、越想越擰的種種線索,忽被貫串起來,霎時間都有了相對合理的解答。

要除掉琴魔,毋須古木鳶親至,但要演一臺子妖刀禍世的大戲、逼真到足以騙過衆人耳目,偏又要保住琴魔之命,或許即須由古木鳶親炙。阿蘭山上流民暴動,佛子不經意間流露的驚訝倘若是真,極有可能並不是姑射的計劃頭一回發生致命的失誤,而兩次失誤裡都有祭血魔君。

對照「平安符」的說法,耿照隱紋察覺:姑射之中,興許一直有兩股勢力在較勁,組織成員、乃至所炮製的刀屍,皆可分爲兩個陣營。

以鬼先生爲例,三乘論法明顯是個分水嶺,他雖驅役流民上山,卻不希望發生動亂,欲以形勢逼迫將軍就範,祭血魔君則攪亂了這個盤算。以結果論,佛子全無好處,有的,只是亟待收拾的爛攤子。

到了七玄大會,兩人卻成爲同一陣營的盟友,似以「買『平安符』與否」爲區分,狼首聶冥途本該是買了平安符的同志,不知何故,卻成了攪黃布計的亂源,差點賠上祭血魔君。是否被古木鳶陣營拉攏,還須觀察。

回到靈官殿一事上。不只現場的姑射成員有着全然相左的行動方針,連刀屍也一樣。

據說在沐雲色與藥兒現身時,現場並無傷亡,鹿彥清在青苧村的惡行被藥兒一一揭露,算是還了她姊姊些許公道;及至手持蘭鋒闊劍的莫三俠出現,情況才急轉直下。若沐四俠真如他自己所推測,曾被妖刀幽凝「附身」,成了刀屍,那麼控制他────或說引導他────前來此間的姑射成員,並未預期沐雲色大殺四方,就算與觀海天門發生衝突,有魏無音在場,傷亡當能控制在最低限度,起碼不是會動搖四家盟約的程度。

而另一名刀屍莫殊色的出現,卻打亂了這個佈局,使得靈官殿成爲殺戮戰場,觀海天門損失慘重,琴魔則不幸被自家的絕學「不堪聞劍」偷襲,落得身死收場。

耿照一揮手,紅螺峪的場景煙消雲散,只餘全身纏滿繃帶的古木鳶留在原處,而棲鳳閣當晚的黑衣古木鳶再度出現並置,少年在虛境裡抱臂沉吟,端詳着眼前一模一樣的兩具身形,可惜影像無法呈現耳目未收之物,他無法徑行解下覆面黑巾,或鬆開裹臉的雪白素錦,一窺廬山真面目。

虛境突然晃盪起來,彷佛整個空間是一塊巨大的水豆腐,抽離的不適感突然變得極其強烈,他隱約聽見明姑娘的叫喚,猶如透水而來。就在即將回到現實的一瞬間,耿照靈光一閃,突然明白打量古木鳶時,那種異樣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他見過他的。不是身披黑衣,亦非白布纏頭……那時,他是露着臉的,一舉臂點茶的模樣,全然無法與持劍殺人的鋒銳聯想在一塊;只有那既衰老又疲憊、卻絲毫不減其嚴峻的高減肥形,與眼前的陰謀家差堪彷佛……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

「……喂,你發什麼愣啊?」明姑娘淘氣地捏着他的臉頰,渾圓飽滿的胸脯壓上他結實的胸膛,觸感既堅挺又柔軟,偏又協調到了極處,一點也不覺扞格。「你的寶寶給人威脅啦,知不知道?」

耿照回過神來,發現明姑娘依舊坐在他膝上,鏡中的投影恰映着一抹淡紫衣影出現在祭殿頂端的入口,分明就是紫靈眼,才發現自己出神不過片刻,在虛境中卻做了這許多事,更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怎麼啦?」明棧雪投來關懷的眼神,抹了抹他額角的汗漬。「什麼事想得這麼入神?你面色不太好看,莫非……是擔心你那嬌俏可喜的寶寶?」

耿照定了定神,益發明白自己的發現何其驚人,此事牽連重大,在握有確證之前,怕連明棧雪也說不得,聽得她戲謔挖苦,正好露出一絲苦笑,稍掩駭異,澀聲道:「明姑娘又尋我開心啦。我只覺奇怪,小師父ii就是那位紫衫姑娘,名叫紫靈眼────與寶寶錦兒感情甚篤,斷無分開行動的道理,本以爲是鬼先生挾持了她,用以威脅遊屍門,此際看來卻又不像。」

「瞧你家寶寶的模樣,分明就是受人脅迫。」明棧雪笑道:「適才她說『等我小師父來』什麼的,是表示沒見人平平安安的,鬼先生休想得遂其願,兩邊在隔空較勁哩!」

祭殿之內,符赤錦的疑惑恐在耿、明i一人之上。

紫靈眼突然現身,眼神空靈、步履飄忽,的是受制於「超詣真功」的模樣,身後之人身材嬌小,雙丸卻極傲人,拾級之間跌宕不休,卻非運使真功的翠明端,而是十九娘派入天1香臥底的金環谷紅牌玉斛珠。

符赤錦與身畔的白額煞交換眼色,四隻眼睛飛快掃過偌大的穹下空間,沒見翠明端的身影,白額煞低道:「這超詣真功所及……能有多遠?」符赤錦小聲應答:「我也不知。但無論如何,總不能隔個一里半里還能生效罷?那不是武功,是妖法啦。」卻聽鬼先生怡然道:

「紫姑娘既來,可否告知我等,貴門意向如何?」

紫靈眼輕飄飄走下階臺,喃喃道:「……贊成。」口氣分明是翠明端。

鬼先生還沒答腔,忽聽一把嘶啞的破鑼嗓怪笑:「小花娘,你是贊成七玄同盟呢,還是贊成別同盟?這話可得說清楚。」卻是癱在碎石礫堆裡、待身軀自療,百無聊賴的狼首聶冥途。

祭血魔君爭取時間調息運復,可沒心思與他擡槓。鬼先生恨得牙癢:「這作死的《青狼訣》!怎地恢復口舌的速度,較餘處快上許多?」強撐笑臉道:「既說贊成,便是支持同盟了。不欲結盟,該說『反對』纔是。」心裡將聶氏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唯恐他繼續添亂,趕緊道:

「紫姑娘手中所捧,可是妖刀幽凝?還請上得塔頂,將刀插入刀座。」

紫靈眼一路走到符赤錦面前,夢遊般停下腳步,緩緩揭開匣蓋,卻見匣內錦襯之上,嵌着一柄小巧精緻的無鞘柳葉刀,形制略短,連柄約莫兩尺餘,柄纏紫絛,刃帶青駕,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佩,裝飾之美更甚於實戰運用。

玉斛珠走上前來,略提刀柄,刀首旋開,露出柄笥中空處來。符赤錦猶豫了片刻,咬牙從袖中取出錦囊,將所貯的幽凝刀魄倒在錦襯之上。

她一路遵大師父囑咐,沒敢私自打開,這時才見得刀魄的模樣:形似天珠,表面亦佈滿細密刻紋,有點有線,阡陌縱橫;材質像是烏鋼玄鐵一類,刻紋中卻隱有流光浮靄,流動如生,一看便知有異。

符赤錦沒敢以肌膚相觸,玉斛珠卻無顧忌,食中二指一拈,將刀魄置入柄內,旋緊刀首重新放好,蓋上匣蓋。符赤錦一瞥白額煞,冷不防地從紫靈眼手中奪過小匣;幾乎同一時間,白額煞猿臂暴長,扣住紫靈眼的腕子,往身邊一拽,玉斛珠本欲阻止,符赤錦卻踏前一步,巧妙地與小師父換過位置,笑吟吟道:

「送刀這麼光榮的事兒,由我來便了。胤門主沒什麼意見罷?」沒等鬼先生回話,徑捧刀匣,往方塔行去。紫靈眼還欲邁步,卻被白額煞拽住,曲線玲瓏的嬌軀輕輕掙扎,始終掙不出虎爪。

符赤錦以此法討回人質,吃定鬼先生欲撐場面,不致令一出好好的登位大戲染上頸血────爲奪盟主寶座,或對同盟持有異見,少不得幾場好打,但橫刀抹脖子又是另一回事。不能以死相脅,恰恰是奪回小師父的最佳時機。

你這回可蝕本啦,胤鏗。教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行經陰宿冥所在的階臺時,悄悄使了個眼色。兩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此際不知爲何,卻是格外有默契,媚兒登時會意,待符赤錦穿過廣場、正欲踏上方塔,一拍欄杆,朗聲笑道:「胤門主!本座對遊屍門有點意見,欲『規勸』一番,不知可不可以?」

第百七三 折疚恨終生如蛆附骨第七三 折天資惡劍盈貫罪商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鋒芒第六三 折玄囂八陣伊夢黃粱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辯何從第百八二 折幹元倒轉忍葷巨靈第百三十 摺子夜飛遁鴻鵠鳴高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百零一 折劍與君同以心傳心第三十八 折既成心魔蛇穴曝蹤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甌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百四九 折傾墨入海歧生孤龍第百六九 折碎骨金輪徒自緘憶第百九十 折心歸寂滅萬籟俱無第四十七 折青娥結草寶刀神術第三十一 折天羅寶典五豔妍心第百三十八 折偷龍轉鳳冷爐紅釭第四一 折思見身中照蜮冥途第百三十四 折說時依舊·故土黃壞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第八四 折蒼天欲賜衡門幸xing子第九四 折故國應在蟾魄依稀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鋒芒第百二十八 折真龍一怒上徹雲表第百九七 折長惡不悛誰堪強怙第二一四 折至此無爭混一執籌第百三十九 折羣姝無首豈子獨傷第五 折劍罡通天地母神箭第二十三 折恍惚夢覺昨夕今夕第二二二 折夜刀勝雪素手合凝第四二 折神令役鬼投名血書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矯矢騰空第八十三 折靈劍穿心腹生火齊第五四 折凝眸往恨紅索嬌雛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第九一 折投瓜報琚人鬼殊異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鋒芒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現玄鱗「天佛降世」第二十八 折蛇虺當道落羽分霄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甌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九一 折投瓜報琚人鬼殊異第二一六 折君何預聞隔室諦聽第九七 折綠柳迷陣櫻庭分香第二一四 折至此無爭混一執籌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第百九六 折茯苓雪生萬年鬆斸第百四二 折胡取禾兮問盜以贓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第百 甘四折明珂勝雪朱紫交競第六三 折玄囂八陣伊夢黃粱第百五十 折彌恨洗冤孰輕孰重第百零一 折劍與君同以心傳心第百七十 折彼夢如是說時曾經第九十 折刀似蠶覆喚子如殤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六一 折夜戰三方虛危之杖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餘饋子千金第百五七 折自邇而高因怖生力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喪中道王存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百九二 折換骨脫胎天蠶冰覆第百六三 折源始穹秘燕子無樓第六五 折他生緣會何輿阮郎第百六九 折碎骨金輪徒自緘憶第五十八 折雲屏雨幕玉壑簫聲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二 折殘兵之殤風雨斷腸第六十 折良人安在夜困長亭第八二 折獸伏而出蛇蠍心計第百四八 折舊遊安在霧雨凝峰第二十三 折恍惚夢覺昨夕今夕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百十三 折難陀現首代戰者誰第百零六 折天仗風甫八寒陰獄第百五十 折彌恨洗冤孰輕孰重第百五四 折新雪含垢倏忽魘成第百七六 折太易凝俱謀者兆形第百二十八 折真龍一怒上徹雲表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百四四折驚燕回 翔流沔移光第六一 折夜戰三方虛危之杖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百八八 折天姿降爾血海刀餺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鳥散魚潰第十七 折蛛網天裂刀中城皇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豔回 首驚情第百七十一 折此心既殊自非我族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潔何守第二二一 折曲水流觴堪治魘疾第三十五 摺合鼎同火授胎截氣第二十 折漱雲朱蜜紫蝶採香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惡三冥第五五 折藍田竊玉還君明珠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紅爲郎君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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