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⑥
恭王爺的話一出口,淳王爺和昕王爺不約而同望向他,都很是詫異。
皇上聽罷,捋着鬍子頷首,“嗯,不錯,朕也正有這個打算。”
聽了父親的附和聲,老三和老四起初都是沉默的。
貝傲霜原本是想迷住魚薇音、從而達成自己的皇帝夢,他擔心如果真的娶了正妃,不僅多了約束,恐怕那個未亡人更加不會跟他相.好,遂,沉默片刻,冥想婉拒的藉口。
然,未及他出聲,貝御風已經屈膝跪下,拱手施禮釹。
“兒臣奏請父皇先爲三哥指婚。至於兒臣,即刻就要施行遊歷計劃,這一去不知要多久,納妃反而增添拖累,實在是無益的。”
“可是你早晚是要納妃的啊!”皇上佯裝不快,卻暗暗爲了四兒子的大志向而欣慰,“難道你爲了遊歷,還會終生不娶?”
“回稟父皇,兒臣正有此意!父皇知道,兒臣是個不喜牽絆的人,受不了被人約束,也因此,特別喜歡遊歷四方。幸而兒臣手足甚多,如此,傳承子嗣和振國興邦的事情就不消兒臣掛心了,兒臣只要把我玉闊國的先進文化弘揚出去、再把外域的好東西帶回來,便是足夠!”鏗鏘之言,足見決心橋。
“可是風兒,你終歸是要成家的!難道你希望老態龍鍾之時還是孤家寡人嗎?”
“父皇安心,若是兒臣有朝一日倦鳥知返,定會奏請父皇爲兒臣甄選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女子爲妃。到時,再請父皇爲兒臣煩心此事。”語畢,深深叩首。
“好吧,朕就應了你。日後你若是想納妃了,就跟朕說。”對於兒子“遊歷宏宇”的這個志向,他一直是贊成的。
停了停,看向三兒子,“霜兒,朕會爲你選一個好女子爲妃,你就準備成家立室吧!”
貝傲霜沒有想到拒婚之事被老四捷足先登。
老四已經成功拒婚,若是他再拒絕,實在是有些不識時務了,到時不知父親會怎麼看他。
遂,硬着頭皮領旨謝恩。
自然,對始作俑者的痛恨又多了一分。
而那個始作俑者,哪裡會在乎他的痛恨,一心爲自己達到目的而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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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恭王府。
今日的恭王爺,脾氣十分煩躁,一整天看什麼都不順眼,跟誰都吹鬍子瞪眼睛的。
遂,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避免惹他不痛快,捱罵事小,挨一頓打甚至是送掉小命,就實在犯不上了。
明眼人對恭王爺發脾氣的緣由是心知肚明的,——今天是淳王爺貝傲霜大婚的日子。
明爭暗鬥的對手大婚,這本來不算什麼煩心事,更何況這次大婚還是由他提起的。
其實,這名女子的家庭倒不是什麼名門貴族,就是小門小戶家的閨女,模樣僅限於端莊,見識未必寬廣,所有條件都是不足爲奇的。
令貝凌雲惱火的是,她是武官副將家的侄女。
當朝的武將之首秦守成沒有女兒,也沒有侄女、外甥女,他的副將雲衝也沒有女兒。
皇上將雲衝的侄女雲依指給了貝傲霜,再結合歷來皇帝都與武將聯姻這一不成文的規矩,便令貝凌雲愈發地煎熬起來。
偏偏貝御風遊歷去了,他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貝御風推掉賜婚的那一天,中午回到恭王府,簡單收拾一番,下午就出了門。
貝凌雲竭力挽留,還是沒能留住浪子的腳步。
昕王爺離開的第三天,淳王爺的婚期就定了下來,恭王爺的情緒便從那日起逐漸鬱悶,一直煎熬至今,達到了爆.發的巔.峰。
有時候他會怨貝御風,用他的時候,偏偏他卻不在,真是指望不上。
但轉過來他又會解勸自己,如果老四幫了他太多忙、知道了他太多的事情,將來一旦自己成就帝王夢,老四自是功不可沒,就有功高蓋主的可能。
這個人雖然有能力,但要用在關鍵時刻,那纔是明智之舉。
被壞情緒折磨了一天,貝凌雲也快要受不了了,遂,在黃昏時分下了“秣齋”,去了“閒庭小築”,這個時候若是能與“妖孽”對罵上幾句,或許能夠分散一下精力。
然,推門入內,院子裡卻是靜悄悄的。
“撕夜”看了他一眼,又趴在了地上,滿臉的無辜,——雖然是忠犬,可是架不住魚薇音每日裡好肉好菜地拉攏,加上俏兒的精心照料,它現在對兩位姑娘的感情幾乎要超過了眼前的男主人。
男人無暇顧及“撕夜”,與它擦身而過,大步去了謹王妃的房間,裡面卻空無一人。
“俏兒!”他在院子裡高聲喊道。
“來啦——”
他的話音剛落,小姑娘就答應着,從廂房的屋子裡飛奔出來。
“俏兒參見王爺。”站穩之後,飛快地福了福身子。
小姑娘跟主子學得越來越機靈,少了幾分往日裡的膽怯。
“謹王妃呢?”男人環顧院子,這裡的蝴蝶確比別處多,而且不乏罕見的紫蝶,跟都城裡傳揚的那個說法有些貼合。
“王妃午睡起來之後就出去了。奴婢要陪着,王妃說不必,她很快就回,……王妃說到做到,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小姑娘知道恭王爺對她主子十分嚴苛,便竭力爲主子說好話。
“她沒說去哪兒嗎?”
俏兒搖頭,“沒有。想來就是在府院內散散步。”
貝凌雲便不再詢問,轉身出了院子。
大門口,他止住了腳步,想了想,轉身往“秣齋”的相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遇到了岔路口,一邊是直通荷花池,另一邊是一道小拱門。
想都沒想,他就拐進了拱門,走在了圍廊下。
又順着圍廊行了一段路,便看見站在花叢中的魚薇音。
男人扯了扯嘴角,得意於她無論走到哪兒,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並未言語,立在原地,凝望着顧自賞花的女子。
這裡原本是一個小戲臺子,但他沒有看戲的愛好,便將戲臺荒廢了。
也不知是哪個有心的下人在此撒了金盞草的種子,或是有鳥兒銜了種子丟在此處,總之是沒來由地冒出了幾株金盞草。
沒成想這花兒的繁育能力十分強悍,到了第二年,竟然鋪天蓋地地生長起來。
此時,一身素服的女子,徜徉在橙色的金盞花花海之中,流連忘返。
“當真是妖孽來着,竟這般喜歡在花間穿梭。”男人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吃驚的女子回頭望見了他,猶疑了一瞬,拖着沉重的步子,從花叢中走出,來至圍廊下。
“王爺大安。”福了福身子。
“這花兒有什麼好看的?”男人上前採了一朵,捏在手心把玩。
“賞花這等事,王爺自是不屑的。”女子不想跟他一起多待,挪着步子,想要離開。
男人跟了上來,兩人只有一步之遙。
“就不能對本王和善一點嗎?”竟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王爺,如果有個人,每次見到你都惡語相向,甚至還會拳腳相加,你能對他和善得起來嗎?”神態沉靜,腳步未停。
男人沉吟一霎,“若非你一次次違逆本王,又怎麼會遭受那般對待?”
“違逆王爺?這話實在是令人糊塗!薇音是個未亡人,在夾縫中求生存,只圖能夠平安到老,所以竭盡所能地委曲求全,絕不惹是生非!但不知,在什麼事上違逆了王爺!”又開始往人身上扔軟釘子。
“你這該死的!”男人說不過她,索性罵了一句。
女子快走兩步,停下,轉身,面對男人巧笑倩兮。
“看吧,一直是王爺在責罵薇音,薇音怎麼可能違逆王爺呢?”
叛逆的性格使得她不會一直忍受,總能時不時地回嗆幾句。
貝凌雲怔了怔。
待到反應過來,女子正欲回身,他便一把捉住了她。
“你幹什麼?”她下意識喊出口,聲音有些打顫,似乎帶着懼意。
可能就是她傳遞出來的一絲恐懼刺.激到了恭王爺,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一隻手固定她的小腦袋瓜,一隻手捏着她的下頜,將他的脣狠狠地印在了她的脣上。
“唔……”女子拼命想要掙脫,卻敵不過力大無窮的男人。
沒辦法,她只能就地反抗,張嘴咬住了他的脣瓣,並且用力落齒。
“啊——”男人痛得結束了親.吻,隨手推開了女子,她便向後趔趄着,差點摔倒。
“你這該死的女人——”他用拇指指肚抿了一下脣邊的血痕,隨即放在口中吮.吸,眼裡卻滲出了寒光。
“你才該死!我是你大哥的正妃,就算沒有拜完堂,我也是你的大嫂!你竟敢侮.辱大嫂,這是對你大哥的褻.瀆!”女子義正言辭,鏗鏘指責。
貝凌雲把手指從口中拿出,脣瓣又有鮮血滲出來。
“侮.辱?褻.瀆?你可知,這儲君的位子原本就是本王的!那個僕婦生的兒子,不過就仗着比本王大那麼幾個月才當上的儲君嗎?他算什麼東西!”盛怒之下,連大逆不道的話都說的出口。
“再卑微也是你的哥哥!你就不可以輕.薄他的妻子!”她高聲指責。
女子原以爲他跟謹王爺是兄弟情深,所以纔會把謹王爺的死歸罪在她身上,從而苛待她。可此時他的一席話,完全暴.露出了陰險的本性,真是太可怕了!
男人聽了她的責罵,輕蔑一笑,“妻子?你與他睡.過了嗎?誰跟你睡.過,你纔是誰的妻子!”
輕.浮的言辭令魚薇音察覺情況不對頭,冷靜下來,第一時間轉身向來時路奔跑,——此處無人幫她,若是男人動起怒來,恐要危及性命。
不出她所料,沒跑多遠,就被他從後面趕上來,一把扯住了衣領。
“你覺得你能跑掉嗎?”他低聲咆哮着,把她扯到懷中。
旋即,只輕輕一扯,就將她身上的素服撕.裂,白皙的手臂和大半個雪頸露了出來。
女子終於認識到,自己要面對的不單是暴力,很可能還是性.暴力。
“來人吶——,救命啊——”不待男人有進一步動作,她猛地狂吼出聲。
因了喊聲突然,加上音量高亢,貝凌雲竟沒能及時阻止,直到她連續喊了三四聲,他才用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喊救命?你覺得會有人來救你嗎?”咬牙切齒,宛如狂魔,俯在她耳畔逼問。
“唔……”女子的美眸中噙滿了恐懼,不停地搖頭,想掙脫他的手指。
男人豈容她逃走,拉扯着就往圍廊內的看臺處走去,——那裡有幾排閒置的桌椅,足見他意圖如何了。
就在兩人即將走到看臺的時候,有腳步聲奔了過來。
隨後,管家和祖義的聲音由遠及近。
“謹王妃,您怎麼了?”
“謹王妃,您還好嗎?是不是又遇到野.狗了?”
兩人不停地詢問,直至倏然出現在了主子面前。
“王爺……”
“王爺……”
幾乎異口同聲地喊出,又幾乎同時垂下腦袋,——自己的主子正半擁着衣.衫不.整的寡.嫂,任他們再膽大包天也不敢直視啊!
“你們怎麼來了?”男人沒有放開懷中的女子,仍舊捂着她的嘴巴。
管家和祖義對視了一眼,怯懦開口。
“回稟王爺,老奴和祖義正在院中散步,忽然聽得謹王妃呼救,擔心她又遭遇意外,便急忙趕來……”老頭兒知道主子近日心情不好,但沒料到,他竟然會如此對待謹王妃。
如此,恭王爺在老僕人心目中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
貝凌雲心底的火還在燃燒,卻又不能不顧忌眼前的兩人。
雖然他們都是他的心腹,可在某些方面,他還是得維護自己的形象。
再貼心的人,也有走漏風聲的可能,——一旦將來當上皇帝,若有傳聞說他在做儲君的時候曾經染.指大嫂,那將要如何面對?
醜.聞一出,即便他做皇帝做得再英明神武,也不會在史冊上留下好口碑,總歸是有污點的。
遂,鬆開了女子,把她推出了懷抱。
魚薇音方纔一直強撐着跟男人對抗,現在終於被放開,身子便軟軟地堆了下去,癱在了地上。
祖義的餘光早就瞥着女子,見她倒下,心裡急得要命,卻不能即刻上前,只有暗暗地捏緊拳頭。
貝凌雲睨了一眼女子,冷冷地收回目光,往回廊上走去。
他知道,不吩咐那兩個人,他們也會把她送回去。
“謹王妃——,您還好嗎?”主子剛走,祖義便快步衝過去,將女子攙扶起。
管家也是滿臉的憐憫,卻因了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而茫然不知所措,只揸着手站着。
“我沒事……”雖然女子這麼回覆,卻還是腳軟。
管家看向祖義,有點猶豫,“你……,你抱着王妃回‘閒庭小築’吧!”
祖義點點頭,先將自己的袍子脫下,搭在王妃身上,隨後抱起她,大步走上回廊。
管家老頭顛顛兒地走在頭裡,習慣性領路。
兩人疾步送女子回了“閒庭小築”,不敢逗留,只交代俏兒要好生照顧王妃,便一起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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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恭王府前院。
房間裡,銅鏡前,梳着雲髻的女人對鏡而坐。
鏡子裡,她正在用粉撲往臉上沾脂粉,很仔細,一直在顴骨那裡一下接一下地撲着。
終於,她把粉撲移開,再去抹別的地方。
然,就在顴骨露出來的時候,一張怎麼看怎麼彆扭的臉映在了鏡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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