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將軍王府，秦顏寧猶疑地從僵坐着滿臉不可置信的南駿手裡拿過那張薄薄的信紙。
“你皇兄到底說了……”秦顏寧瞪大了眼睛，“什麼！”
南駿被她這一聲尖叫喚回了神，跳起來將她扶着坐下。
“這事你就別擔心了，還是安生養胎就好，剩下的就交給我。”南駿小心地扶着她胳膊，讓她坐下。
秦顏寧眼波一柔，“我都還沒顯懷呢，你就緊張成這樣做什麼？大驚小怪。”
“是是是，我的妻子多厲害，懷胎三月還能上陣殺敵，一盞茶時間取了敵首。”南駿滿面的笑，自豪地誇着。
“去你的。”秦顏寧被他天天養着這也不然做那也不讓碰的胖了一圈，肌膚也白淨柔潤了不少，“不過你皇兄怎麼突然起了這……禪位的心思？”
“那位置，不過是他爲了做一些事情方便才坐上去的。如今，怕是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到了他眼前，他不想放開了吧。”南駿看着秦顏寧，戰場上的鐵膽將軍目光溫存。
“那你，想坐那位置嗎？”不是夫君高升的喜悅，秦顏寧心裡有些酸澀，他怎麼會不想呢，皇家子弟，最終的目的不過就是那個位子。
“我若說不想呢？”南駿挨着她坐下，將她手中的信放在旁邊炕桌上，緊緊握了她的手在掌心。
“你別騙我，我還是知道的，沒到一孕傻三年的時候呢。”秦顏寧眼角有些晶瑩，點點滴滴。
“這是怎麼了？怎麼還要哭鼻子嗎？我的荊棘女將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魄力哪去了？”南駿嘆息一聲，將她攬在懷裡，輕輕晃着哄着，“你當然知道，你不知道什麼呢？但是有了你我就知足了，我寧願在這西北邊塞陪你度過一生。心情好的時候就陪你去遊湖，不好的時候跟你去戰場上砍人。怎麼不比回到帝京那塊虎狼之地愜意？嗯？你說呢？”
“你真這麼想？”秦顏寧在他懷中鑽了鑽，臉龐在他脖頸之間埋得更深。
“真的，皇兄早先說過我是將才帥才，唯獨不是君才，我也自認不是。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不適合我去攪和，我也不屑去做那些事情。”南駿喟嘆一聲，下巴抵在她發頂蹭蹭。
“你還說過你不會風花雪月哄女人呢，現在說話還不是一套一套的，油嘴滑舌。”秦顏寧悶笑一聲，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顏顏，我早就跟你保證過，在你面前絕無半句虛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南駿覺得世事也是奇妙，此時她在懷中，他就覺得整顆心都是圓滿充實的，去他的皇家榮華，見鬼去吧，“皇兄想把膽子甩給我，我可還沒答應呢。我再與他商量商量，那位置事情那麼多，我不樂意做，他不會隨便塞給我的。你放心，這件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我總是放心你的。”秦顏寧低低笑一聲，鼻息撲在他頸側。
“阿嚏！”南宮身上溼淋淋的，從池子裡頭爬出來，衣服上頭有幾掛不知什麼藥材。
一個好大的噴嚏，他一時不防，趴在了池邊上。
“哈哈哈哈哈……”池子裡頭還沒出來的人一陣放肆的嘲笑，“我的陛下，你的皇家氣度呢？”
“敗給你了。”他緩了緩，眼前有些花，趴在那裡好一會兒，翻身坐起，摘下衣襬上染上的東西，扔回藥池裡頭。
“你沒事吧？”她看出他臉色確實有些不正常的白，收斂了笑意。
“大抵沒有。”他搖搖頭，只是氣力用得過度了。他那位據說是早已經過世的母親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盡大半生的力量來幫他維持人形，致使他在每年重陽以外的時間變回原身都有些困難，不止是要費力氣來維持原身，還要花力氣去對抗他母親留下的力量，除了前一段時間重傷的時候，他母親留下的東西跳出來要修復他的身體機能的時候顧不上他的外形……是以，柳玉戈應該也是不清楚的。
“你不早說，那就不要變回那隻狐狸啊？這倒是奇了，凡是妖物，一般是化爲原身時最省力最適應。你硬生生被你娘變成了個異類……”她難得有耐心聽他說了前因後果，手一揮，銀光拂過他身周，幫他烘乾了衣衫頭髮。
“我擔心你覺得尷尬。”他撩一撩頭髮，手指穿插在發間順一順，也不束起來，就散散披着。
紅妖盤着腿坐在他對面，有幾分豔羨地看着他的頭髮，這頭長髮，看起來比她的髮質還好。
“你還真是善解人意啊……”她挑挑眉梢。
“自然，始終如一。”他順着杆子往上爬，逗得她笑一聲。
“我覺得南駿不會那麼容易同意的，那傢伙懶散慣了，纔不會想回帝京去和那些人鬥心眼。”紅妖想起他準備甩鍋給南駿的話，覺得不靠譜。
“要是我身死後的遺詔呢？你說他會不會聽？”南宮懶怠地笑笑，面上疲色掩飾不住。
“你還活蹦亂跳的，別說喪氣話，走，陪我吃飯去，吃完飯好好睡一覺。”她心裡驀地一痛，有點慌，站起身拽着他的胳膊要他起身。
“看來你還是在意的，那就好，那就值得。”他莫名地念一句，撐起身子，拉住了她的手。
“你別衝動，辦法是可以慢慢想的，不急於那一時。”她莫名有些心慌，失了分寸，空着的另一隻手抓住他腰際的衣裳。
他許是沒意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頓了頓，心裡有些念頭閃過，嘆一聲。蹲下身子，平視着她的臉，一隻手捧住了她的小臉，手指蹭了蹭她有些光亮的眼角。
“誰離開，我都不會離開，紅妖，這是我的承諾。嶽重雲走了，我在，纓清和嶽曾離走了，我也會在，就算有一天柳玉戈又走了，我還會在。千帆閱盡，滄海桑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的眼泡有些浮腫，卻依舊遮不住眼裡的神采。
“你要是騙我。”
“我要是騙你。”他笑着看她，神情溫軟柔和。
“就把你綁在我腰上當個掛件，一輩子。”她賭氣般地撲在他懷裡，撇撇嘴，埋頭在他胸前，貪戀他身上的溫暖氣息，真正存在的感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