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纖染吸了口氣,香玉忙扶住容纖染,
“娘娘,一定要忍住。太醫一會兒就來了,娘娘……”
低垂着頭的容纖染眼中恨意忽閃,最後還是點了頭瑚。
“好!鑠”
…………
聽着容纖染的回答,容纖月不置可否。
很快,太醫趕了過來。
容纖月衝着容纖染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有勞太醫了!”
“微臣不敢!”
太醫應着,到了容纖染的跟前。
“請探臂一查!”
太醫道,聲音尚算恭謹。
先在看到容纖月那般不屑的表情之後,容纖染臉上就有些冷,這又聽着太醫的話,身子幾乎又是一顫。
旁邊的香玉忙着扶住容纖染,“娘娘,小心身子!”
容纖染深吸了幾口氣,方穩住。
扯了扯嘴角,把手臂探出來。
容纖月瞥了眼,容纖染的手臂異常的纖細,似乎詭異的蒼白,映得容纖月的眼中一陣發涼。
忽然,容纖月不想看下去,起身從屋子裡走了出去。
身後,春桃緊隨着她出去。
香蘭還在裡面待着聽消息。
“皇后娘娘,怎麼了?”春桃低低的問。
容纖月彎了彎脣,打量着這冷宮的四壁。
湛藍的天空下,寂寥頹廢的宮廷樓閣環繞。
院子正中的亭子,敗破不堪。
幾株雜草縮在角落,卻是堪堪的只剩下了發黃的殘條在風中搖晃。
像是下一刻就會被攔腰吹斷。
“春桃!你覺得這裡如何?”
容纖月問。
春桃一怔,也打量起四周,看着這裡的景色,春桃臉上的神情也是漸變。
過了會兒,春桃喃喃,“沒有這裡,就沒有現在的春桃!”
容纖月眼中閃過讚許。
春桃也轉過目光,和容纖月對視。
此刻,那張容纖月初見時,只是清秀可人,並帶着淚水晶瑩的面容,已經帶着雨後沐浴的清新,還有自信恬然的笑容。
就像是那初生的小草,經過了風吹雨打,如今已經綻放出了她本有的風姿色彩。
…………
不多時,太醫退了出來。
“回皇后,臣已經斟酌了方子!”
容纖月點頭,“那就好!”
然後,容纖月對春桃示意。
春桃明白,領着太醫先下去。
房門之內,
容纖染已經在香玉的攙扶下起身,虛弱的挪到了門口,“臣妾多謝皇后娘娘!”
容纖月點頭,目光在容纖染的腰腹轉了圈,
“畢竟懷的是皇上的骨肉,還是好生歇着吧!”
言罷,容纖月轉身就要離開。
不過剛擡腳,身後,容纖染急急的喚了聲。
“皇后娘娘——”
容纖月頓住。
“……是謝家設計的,皇后娘娘,要小心!”
容纖月回頭看了容纖染一眼,微微頜首。
遂,離開。
…………
看着冷宮的門口沒了那浩蕩的身影,容纖染臉上好不容易浮上的情動之色快速的壓下來。
即便身形羸弱,面色蒼白,眼中帶着的恨意光芒也還是尖銳如刺。
“娘娘,您這是……”
香玉似被容纖染的目光所懾。
容纖染死死的撐着門框,呼了口氣,扭頭看向香玉,“你以爲本宮就這麼認了麼?——不,不會!”
那最後的三個字,像是嘶啞而來。
在冷宮上空盤旋而過。
…………
走出冷宮。
容纖月並沒有登上鳳輦,而是又前行了數十步到了前面的一道彎角。
那裡,等了一會兒的太醫見到容纖月過來,忙躬身。
“見過皇后娘娘!”
容纖月頜首。
“免禮!”
太醫起身。
容纖月雙目灼灼的看向太醫,“她,如何?”
太醫的眼中有些躲閃,容纖月抿脣,往太醫跟前又靠近了一步,“但說無妨!”
太醫咬了咬牙,
只能靠近了容纖月,低低的說,
“……不好!”
…………………………………………
鳳儀宮中。
容纖月坐在軟榻上,腦袋裡一遍遍的回閃着那個太醫在回答她的疑問時候的表情。
最後,越發的確定太醫眼裡閃過的,是慌張。還有驚嚇。
她只是問詢容纖染的身子,又何必慌張!更又是何來的驚嚇!!
容纖月把手裡的書放到軟榻上,
“香蘭!”
門外守着的香蘭應聲,“奴婢在!”
“宣太醫!”
香蘭應聲,就要去,容纖月又補充了句,“去喚給德妃看診的太醫!”
“是!”
…………
稍時,太醫到。
向皇后躬身請安。
容纖月示意起身。
目光柔和,慈目相視。
“可否告訴本宮,德妃的身子究竟如何?”
兩名專門給德妃問診的太醫微微一頓,爲首一年歲較大的太醫應道,“回皇后娘娘,臣等是奉皇命!”
容纖月彎脣,
“本宮知道。既然你們不能回,那本宮就問你們,可還有誰問了德妃之事?”
太醫沉吟,道,“還有謝昭儀!”
容纖月眼中精光一閃,“你是如何回答的?”
太醫垂首,“臣奉皇命,不敢違!”
容纖月點頭,那就是說也沒有泄露了。
只是,即便是不說,此刻,她就真的不知道麼?
------------------------------------------
御書房。
一身龍袍的夜凌璟坐在龍案之後。
明耀的光亮交錯在他的身上,別樣的光華斑駁。
常總管從外面進來,疾步到了夜凌璟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什麼。
夜凌璟的神色微變,捏着硃筆的手微微一緊。
“這麼說,她知道了?”
常總管點頭。
夜凌璟的身子微微擎起,像是要起身,只是終又坐了回去。
筆下稍頓,再度在摺子上寫下去。
面上神色無變,“太醫走後,她做什麼了?”
常總管張了張嘴,有些猶豫,可到底也不敢隱瞞,低低的回道,
“皇后抄了佛經……”
話音未落,夜凌璟手裡的硃筆猛地一顫。
一抹硃紅顯眼的落到了摺子上。
夜凌璟的眸子微縮。
下一刻,手中一揚,那硃筆扔到了龍案之側。
打了個滾兒,落到地上。
“倒是朕心狠了?”
隨着帝王低斥。
常總管一顫,噤若寒蟬。
隔着緊閉的御書房門,皇帝的叱聲隱約可見。
……………………
當御書房的消息傳到後宮芳華苑。
正在案前圖畫丹青的謝昭儀輕嘲一勾,繼續着手上的塗抹顏色。
旁邊的宮婢瞧着主子臉上的神色,不解,“皇后走一趟冷宮,又是貼切,怎麼又惹得皇上不悅?”
謝昭儀仍專注着畫卷,華美恬然的面上笑意輕拂。
“不過是做戲,卻是太過真了!皇上睿智,又怎能看不出來!”
宮婢明白了,點頭。
原本就是不合的姐妹,現下的表現也似乎有些過猶不及……也難怪皇上動怒!
…………
容府。
容相聽到這個消息。
重重的靠到了身後的靠背上。
“雖說愚鈍,卻也有幾分情義!”
“老爺說的不錯!”旁邊,容府的老管家應着。
容相吁了口氣,“去告訴夫人,把薛夫人的禮遇提一些!也免得月兒不盡心!”
“是!”
……………
鳳儀宮。
書房之中。
墨墨的書香瀰漫。
容纖月坐在當中的座位上,手中筆墨和緩,一筆一劃的黙着《金剛經》的內容。
門外侍奉的春桃臉上有些壓抑不住的焦急。
自從那兩位侍奉德妃的太醫離開之後,皇后就到了這裡來,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了。
“香蘭姐姐,你去吧!”
春桃把端着的茶遞到香蘭手裡去。
香蘭搖頭推拒,“春桃,還是你去說好!……畢竟先前我是皇上身邊的。”
春桃咬脣,猶豫了番,硬着頭皮進去。
“皇后娘娘……”
春桃把茶盞遞過去。
容纖月也不看,仍在認真的抄着經書。
春桃小心的瞧着容纖月臉上的神情,“皇后娘娘……這,茶,涼了就不好了……”
“放下吧!”容纖月道。
“……是!”
春桃放下。
偷偷的鬆了口氣。
容纖月手中筆墨落停,落腕停筆。
熱氣渺渺,淡淡的茶香淼淼,瀰漫。
容纖月端起茶盞。
春桃小心的瞧着自家的主子,欲言又止。
倒是還不等春桃說什麼,容纖月已經淡淡的開口,
“可是皇上知道了?”
“……”
春桃咬脣,低垂下頭。
雖不語,已然明朗。
容纖月彎了彎脣,只瞧着春桃和香蘭在門口左右推搪了這麼久,她就知道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妙。
容纖月輕啜了口茶水,
“放心吧,沒事!”
“皇后娘娘,皇上對您……”
春桃意識到主子應該是察覺到了,試圖要說些什麼,容纖月已經放下了茶盞,
“下去吧——”
“……是!”
春桃無奈,只能應着,退了下去。
看着春桃退了下去,容纖月放下茶盞。
目光轉過,落到自己剛纔寫過的金剛經上,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持於此經,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讀誦,爲人演說,其福勝彼。云何爲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何以故?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或者是她終是和佛無緣的,這《金剛經》自她來到這裡之後就一直在讀,可就是讀到此時,還是弄不懂這裡面的意思。
“善男子,善女子”是誰?
是她,還是他?
可若是照着這經書上所寫,似乎他不是,她亦也不是。
所以,就是她把這經書寫個七八十遍,百八十遍,又有什麼用?
……不過就是求個心安!
可她又何必需要心安!
他也何嘗需要?
深宮喋血,若是他不心狠,他又何嘗能活着登上那個位置?
所一切也不過是爲了活着。
而他對她情深,她也懂!
所以她的仇,也就是他的!
即便她說要自己報仇,他也幫襯了她。
她不甘,可又也是心動。
人生在世,能有這樣一個不勞你辛苦,就全都替你做了的人,不是很好?
在來儀宮,容纖染肆意的虐打宮婢,在容家的府邸,她給容纖月灌下了絕子湯,若非是貴人相助,她腹中又焉能有睿兒?更不知,她究竟做過多少的錯事,壞事!
如今她身陷冷宮,雖是大腹便便,滿心期盼,最後那腹中的孩兒卻是極可能殞命黃泉。也是她容纖染罪有應得。
而她,不高放鞭炮,舉杯歡慶就已經是善心大發。
可怎麼卻是在抄着這個《金剛經》?
所以,他生氣,他惱怒。
就是現在他找到她鳳儀宮來找她質問,她都明白,也都懂!
只是,今日抄着這金剛經,她也才明白。
區區“比肩而立”這四個字,做起來,遠比她所以爲的要難的多。
盞茶喝了。
只餘下淡淡的餘味。
容纖月放下茶盞。再度執筆。
…………………………
半個時辰之後。
容纖月喚進了香蘭。
沒一會兒,香蘭出來。
走出鳳儀宮,直接往前廷而去。
稍許,低沉氣勢籠罩的御書房外,常總管悄悄的走了進去。
龍案之後,夜凌璟沉眉看着手裡的摺子,俊朗如月的面容,周遭卻是冷沉壓抑。
常總管的大氣也不敢喘,屏着呼吸,到了案頭,把懷裡的物件掏出來,小心的放到了桌上。
夜凌璟淡淡的瞥了眼,在看到上面的字跡之後,目光一頓。
常總管一直就小心翼翼的瞥着自家主子臉上的神情,見狀,趕緊的說了句,
“這是香蘭送來的!”
然後,退到一邊。
夜凌璟抿了脣角,低眉繼續看着手裡的摺子,並沒有想要看的意思。
常總管瞧着,也不敢說話,老實的把自己當成是御書房裡的柱子。
過了會兒,就在常總管眼中的淡漠傾城的主子連着看了四本摺子之後,那位主子總算是伸手過去……
常總管趕緊的低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腳面。
看不到啊,看不到。
……
那個物件,確切說是本冊子。
上面的字跡是夜凌璟最熟悉不過的。
是他的。
而筆畫落筆,又沒有他的凌厲。
所以,這本冊子正是她寫出來的。
……上面墨跡清明,應是剛寫出來不久。
她寫的是什麼?
夜凌璟略微沉吟,掀開。
觸目,看着裡面的內容,夜凌璟的眉心微皺。
捏在書冊兩邊的手也不由發緊。
——還當真是《金剛經》。
嘴角稍沉,夜凌璟稍許猶豫,繼續掀翻着。
一頁一頁,
夜凌璟的眸色漸深。
到最後一頁,夜凌璟的眸子裡霎時一亮。
就在《金剛經》的最後一句“我與衆生等,皆共成佛道。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之後,平又添了一行字。
——“願與君攜手,並肩而立。”
………………
半盞茶之後。
緊閉的御書房房門開了一條縫兒,常總管出了來。
隨手關上殿門。
常總管擡手就招呼過來遠處裡的一個宮隨,“趕緊的,跟咱倒杯茶!”
“是!”
宮隨忙着去了。
常總管在後面跟着,去了旁邊的偏房,也就是他往日歇息的地方。
很快,茶水遞過來。
常總管仰頭深吸了口氣,輕啜。
主子愉悅,這身爲奴才的也好像覺得全身上下像是活過來一般。
就當是仙樂飄飄,淼淼似仙,也差不多。
好,真好!
這茶,也香,極香。
****************************************
三日後,寧王回京。
因平定西北蝗災,又平*亂外邦動*亂。皇帝心喜,欽賜百官相迎,帝后也於宮中玄武門相侯。
與日。
夜凌璟容纖月厚裝華服,龍鳳袞服,攜手相立於玄武門城樓之上。
街道之上,早已經黃土鋪街,只等寧王一衆人等回京。
百姓們立於街頭,人頭攢動,仰首而望。
遠處裡,清風徐徐,天高雲清。
饒是一派馥美之意。
近處裡,美色當前,溫厚在側。
總也讓人心怡。
忽的,遠處裡一聲炮鳴,激的四野驚呼連連。
——————
——————
——————
明天萬字更新!親們,咱積極吧!!!打個賞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