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卯時才過,拓跋燾感覺自己不過是纔打發走了赫連珂公主,人還沒完全睡着呢,就被外面的爭執聲吵醒了。
先入耳的是宗愛低低的勸告,“不行。您不能進去。陛下才剛歇下,一會兒就要起來受降,您就是有再緊要的事,也得等陛下起來再說。”
緊接着是花木蘭的聲音,“人命關天,等陛下醒了,說不定就來不及了。內侍大人還請幫忙通告一聲,否則……我就只能硬闖了。”
宗愛驚疑地抽氣道:“私闖寢殿,你要造反不成!”
花木蘭早就看出來宗愛同邀雨不對付,就怕宗愛從中阻攔,便刻意沒有說是檀邀雨中毒了。
宗愛可是從宮裡磨練出來的人精兒,昨日拓跋燾讓花木蘭去查檀邀雨的下落,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纔不過一個時辰,花木蘭便這麼驚慌失措地跑來要見陛下,再笨的人也知道肯定是檀邀雨出事兒了。
不過花木蘭不知爲何沒有明說是檀邀雨的事兒,宗愛便藉機裝糊塗。
若能拖住花木蘭,就能讓檀邀雨多受點兒罪,說不定還能讓那個自命不凡的臭女人一命嗚呼。
即便是拖不住花木蘭,陛下怪罪起來,也是花木蘭稟報不清不楚,弄不死檀邀雨,能連累花木蘭也不錯,免得這個新得聖寵的護衛總在他眼前晃悠!
兩個人在原地拉扯了兩下,就聽閣內傳出拓跋燾的聲音,“花木蘭你進來吧。”
花木蘭狠狠地將宗愛的手甩到一邊,不去看宗愛似笑非笑的嘴臉,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閣內。
拓跋燾顯然是剛醒,他人坐在牀榻邊,整個身體佝僂着顯得十分疲乏。他面朝下,將自己所有的表情都從花木蘭的視線中隔絕開來。
拓跋燾乾啞的嗓音先一步響起,“你找到她了?她是不是不肯跟你回來?”
花木蘭一愣,隨後才明白過來,忙單膝跪地抱拳稟報:“陛下,天女並非不肯回來。而是被夏朝的拜火教埋伏,身中幻毒,屬下找到他們時,天女人已經暈過去了!屬下需要陛下的許可,才能帶祝融郎君去爲天女解毒!”
“你說什麼?!”拓跋燾整個人幾乎是從牀榻上彈了起來,
“她中毒了?!情況如何?她人在哪兒?快帶朕去見她!”
拓跋燾也不等花木蘭答話,一疊聲地往外衝,衝出去外面才聽宗愛喊道:“陛下!你還沒更衣!您的鞋子還沒換呢陛下!”
“更什麼衣!你去給朕取件披風來!”拓跋燾說話間腳下也不停,拉着花木蘭催道:“趕緊前面帶路!”
花木蘭見拓跋燾方寸大亂,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屬下得先去接上祝融郎君,不然怎麼給天女解毒?”
拓跋燾聞言腳在半空中頓住,隨即緩緩落下,他想了片刻才遞了塊令牌給花木蘭道:“你去接祝融。記住只有祝融。讓他們看好秦忠志,若是被秦忠志走脫了,他們就一個都別想活命了。”
花木蘭隱約猜到,拓跋燾是想借秦忠志挾制檀邀雨,可她覺得以檀邀雨的性格,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陛下這麼做,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就在花木蘭愣神的瞬間,拓跋燾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拍得花木蘭人一趔趄。
拓跋燾滿臉急躁地道:“發什麼呆,快去啊!”
花木蘭呲着牙忍着疼道:“陛下,天女他們還被攔在西城城門,沒有陛下的御令,城門不敢放人進來。”
“一個個都是豬腦子嗎!”拓跋燾氣得臉都漲紅了,立刻招手叫來了個侍衛,“你趕緊去讓城門放行!將天女直接帶到赫連昌原本的寢殿!”
拓跋燾自己雖然不願意奢靡喪志,卻不介意把夏宮裡最好的寢殿給檀邀雨。
此時宗愛也趕了上來。他適才返身回屋去取斗篷,原以爲以拓跋燾走路的速度,他就算跑斷腿也追不上了。誰想拓跋燾竟在此停留了一下,這才讓宗愛鬆了口氣,忙幫拓跋燾將斗篷披上。
宗愛似是好意提醒道:“陛下,戌時您就要接受夏朝稱臣,這眼看時辰也要到了……”
拓跋燾此時哪會在意赫連昌的感受,他面色森冷地道:“那就讓他們跪等好了。居然敢暗算邀雨,朕看他們的腦袋都不想要了!”
拓跋燾一瞬間的氣勢逼人,讓宗愛嚇得退了兩步,縮在旁邊,結果依舊沒躲過拓跋燾的一腳,“愣着做什麼,趕緊讓人去把寢殿收拾出來!別讓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污了天女的眼睛!”
此時拓跋燾的心中五味雜陳。他聽到花木蘭講話的聲音時,立刻就知道是檀邀雨有消息了。
然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檀邀雨不願意回來,甚至懷疑她已經離開統萬城了。
當花木蘭告訴他,邀雨是因爲中毒而沒有現身,拓跋燾甚至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擔憂還是高興更多一些。
拓跋燾直接騎馬先一步到了寢殿。若不是檀邀雨,他估計都不會這麼快踏進這裡。只是此時滿眼的富麗堂皇也似輕紗霧靄,明明在那兒卻好似入不了他的眼。
拓跋燾焦躁不安地在門口打轉,不時地往外面張望,連手上的馬鞭都忘了放下,好像恨不得自己的馬鞭子能變長, 替花木蘭抽幾下馬!
祝融很快也被花木蘭帶來了,緊接着是檀邀雨的馬車。
爲了怕拓跋燾起疑心,嬴風帶着盧水胡人依舊留在地宮裡,一邊尋找各個出口,追捕另外幾名受傷的紅袍使,一邊爲邀雨他們做策應。
雲道生怕子墨一時心急,同拓跋燾再起衝突,所以堅持跟着邀雨入宮。墨曜之前一直在幫忙照看範家的老母和瘋媳,此時也被叫上一同入宮,照顧檀邀雨。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些準備,可看到檀邀雨半個身子都是血時,拓跋燾頓時瞳孔一縮,手上的馬鞭咯得他掌心生疼。
御醫早就被傳喚來了。拓跋燾不放心夏宮裡的太醫,特意讓隨自己出徵的北魏御醫來替邀雨看傷。
礙於邀雨女子的身份,御醫也只能隔着屏風,通過墨曜口述來了解邀雨的傷勢,再指導墨曜如何處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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