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就笑道:“我正想往大太太屋裡去,卻是爲了五妹妹的事兒,先前和我們太太商量着,我們太太覺着還好,不知道和沒和大太太說,您覺着怎麼樣?”
薛夫人笑道:“可不是就因爲我和她說了,這纔跟我一起來找你麼?”說完,又輕輕推了一下唐王妃道:“如何?我說你還半信半疑,只說咱們家現在境況不好,芍藥和他兄弟的性子你還不瞭解?人家又不看境況,只看人,咱們家珍兒從前雖驕縱些,這一年卻也磨了不少性子,越發能幹了,叫我說,這是一樁好姻緣,親家又不是那勢利眼的人。”
唐王妃似是有些尷尬,笑了笑點點頭,又問寧纖碧道:”這事兒你娘和宣哥兒生母真同意了?你們……有沒有問過親家老爺的意思?若是我,自然願意的。珍兒性子又爽利潑辣,咱們家現在這樣,我一直只怕她高不成低不就的,宣哥兒是個好孩子,只是如今聽說不少人家願意與你們結親,這……“
寧纖碧笑道:“大太太不用擔心,我爹孃對兒女婚姻向來是由着我們的,大太太若是覺着宣哥兒不錯,我便和我娘說,讓她派人上門提親,我爹爹在遼東,沒辦法回來,不然這事兒自有他做主……”
不等說完,忽然就聽外面咚咚的腳步聲響,接着寧徹宣的聲音在外屋響起,不知是有什麼事情,這向來穩重的少年竟激動地嚷起來:“姐姐在不在?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一個?”
“進來吧。”寧纖碧看了唐王妃一眼,不由得抿嘴兒一笑,果然,下一刻,寧徹宣便掀簾子走了進來,一看清屋裡的人。便不自禁就是一愣,及至目光落在唐王妃身上,這少年就“騰”一下,把臉紅成了猴兒屁股。
俗語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如今唐王妃看着面前少年,也是越看越滿意。倒是寧徹宣自己心虛,生怕剛剛行爲讓這未來丈母孃生出“自己不穩重”的感覺,因想解釋幾句,卻又害怕越描越黑,最後只能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拘謹的手足無措。
“什麼事?你這樣激動?”寧纖碧自然不能看弟弟的笑話,於是問了一句替他解圍。
寧徹宣這時候卻不敢吊她的胃口了,連忙正色道:“都是天大的消息。姐姐,皇上下了命令,要朝野上下舉薦太子人選……”
不等說完,就見寧纖碧一下坐直了身子,驚喜道:“是真的嗎?皇上……皇上下令舉薦太子人選了嗎?”
“是……是啊。”對於寧徹宣來說。這是天大的壞消息,如今朝野上下,可以說是衆口一詞舉薦明王爺,姐姐……姐姐這滿臉欣喜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理解錯了?這……這其實不是欣喜,是滿臉的驚懼和悲憤?但……那嘴角分明是上翹着的,何況姐弟這麼多年。他自信自己不至於連姐姐的喜怒哀樂都琢磨不透啊。
“太好了。”寧纖碧喃喃自語:終於……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漫天陰霾,終於就要散了吧。皇帝最終還是用出了這樣的手段,這就說明:自己的一切推測都是正確的吧?如果真是連儲君的存在都容不下的帝王,又怎可能會大度到讓立儲這樣天大的事情把握在臣子們手中呢?所以,一切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推論發展的吧?
“姐,你……你這是很歡喜嗎?”如果剛纔還有一點不確定的話。寧徹宣這一刻卻終於看清了,他嘴角抽搐了好幾下。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將這句話給問了出來。
“啊?我……我很歡喜嗎?胡說,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明明就是非常悲痛好不好?”寧纖碧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連一旁唐王妃和薛夫人都看不下去了,不過兩人非常聰明的選擇繼續沉默。
“你……你剛剛還說太好了。”寧徹宣不依不饒,卻見姐姐一翻白眼,冷哼一聲道:“你聽錯了,我是在說噩耗,噩耗啊。真是的,你這耳力真該好好加強一下了。”
“咳咳咳……”唐王妃和薛夫人都忍不住咳嗽起來:這……這真是聽不下去啊。
寧徹宣瞪着眼睛,還想和姐姐較真兒,卻見寧纖碧揮揮手道:“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正和兩位太太商量着上門替你求親的事兒呢。”
一句話,就讓寧徹宣狼狽敗退,紅着臉囁嚅了半晌,終究沒說出一個字,最後只能給唐王妃鞠了個躬,便紅着臉走出去,都出了門口,方聽裡面寧纖碧大叫道:“臭小子回來,你還沒和我說第二個消息是什麼呢。”
“爹要回來了。”寧徹宣在外面大聲叫了一句:“剛剛齊王爺派人來送的信兒,皇上已經決定讓爹爹回京述職了,具體職位還沒有安排。”
對於他來說,這就是好消息了,雖然父親從遼東回京,誰也看不出這是好是壞,但不管怎麼說,一家人可以團聚,而且有了爹爹在,他和姐姐以及伯爵府上下也終於有了主心骨,這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爹爹回來了,一切就要結束了嗎?”寧纖碧舒出一口氣,慢慢往後倚倒在軟被上,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父親這一次回來,皇帝是必定要把他安排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上,作爲太子集團爲數不多的勢力之一,皇帝對明王爺的反擊恐怕就是要借父親的手開始了。
不,也不一定,這種時候召爹爹回京述職,也可以解讀成“皇帝終於要把太子的最後一點勢力打壓下去了。”,而且是委以重任還是真的打壓,恐怕一切都要取決於父親舉薦的太子人選。
想到此處,寧纖碧就覺着自己該寫信提醒父親一下,不過轉念又一想,父親不是那種唯利是圖落井下石的人,她相信父親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假如,只是假如,父親這幾年當官當得變了性子,因爲利益就轉而支持明王爺,那他還是做一個閒散的草民好了,不然的話,以利益爲重的官兒,能不能當好是其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給家族招禍的。
寧纖碧心中想着事情,唐王妃和薛夫人都在一旁小心覷着她的面色,見她時喜時憂,兩人的心也都跟着忽上忽下的。唐王妃最後到底忍不住,小心翼翼問道:“侄媳啊,依你看,這事兒……是不是就要有定論了?”
寧纖碧尚未說話,薛夫人便嘆口氣道:“好了,咱們別問了,又不是今天才有定論,早在大伯和我們老爺還有千山被圈禁的時候,不是就有定論了嗎?三皇子的太子身份被廢后,如今也在府裡圈禁着,聽說最近連齊王爺都不許去探望了。”
唐王妃心下黯然,只是仍疑惑剛剛寧纖碧那股欣喜之情,卻又不敢再問,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此說了幾句閒話後,兩人便離開了。
寧纖碧親自送到門口,她如今已經出了月子,可以自由行動。因回來在炕上逗弄着小寶寶,一邊貼着孩子細嫩的面龐溫柔笑道:“寶貝兒,孃的寶貝兒,你爹爹就要回來了,謝天謝地,皇上的動作夠快,這還不到一年呢,他倒是要快刀斬亂麻了。等你爹爹回來的時候,孃的寶貝兒大概還不會說話呢,這樣就不耽誤你學叫爹爹了,不,不對,你得先叫娘知道嗎?因爲娘揣了你十個月,生你的時候兒簡直要累趴下了,要不是娘,是別的女人,早就累死了,你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知道嗎?”
正小聲和兒子說着話,忽然就聽外面又嘈雜起來,夾着幾個人的焦急嚷嚷,寧纖碧連忙坐起身,還不等迎出門去,就見寧徹宣猛地闖了進來,竟是連招呼都忘了打,看到她便含淚道:“姐姐,快,咱們快回去,老太君不行了。”
“什麼?”
寧纖碧險些嚇得跌下炕去,一把抓住了寧徹宣的袖子叫道:“怎麼回事?前些日子打發人回去探望,老太君不是還很康健的嗎?也沒人說有什麼病啊,怎麼會突然間就不行了……”
一面說着,蘆花和玉兒早進來幫她尋找衣裳更換,寧徹宣避到了外屋,哽咽道:“具體我也不知道,只是聽來報信的人說,好像是讓白妹妹氣着了,如果真是這樣,我……我饒不了她們,當日把她們接回來照顧,也不求她們報答什麼,只是誰承想竟是接了兩條狼回來,祖母……祖母若真是讓她們氣出個三長兩短,我……我和她們誓不兩立。”
“行了行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趕緊回去要緊。”寧纖碧換了衣裳,正要出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連忙奔回炕上,將兒子抱了起來,又讓蘆花拿一條棉被蓋上。蘆花就猶豫道:“奶奶,萬一……萬一老太君真是……只怕哭聲會嚇壞孩子……”
“從寶寶出生,我坐月子,又害怕他着涼,到如今還沒回過伯爵府,老太君還沒看上一眼她的重外孫……”寧纖碧說到這裡,眼淚泉涌而出,再也說不下去,只用臉貼着兒子的小臉,喃喃道:“寶貝兒,咱們回去看看你的祖外婆,給她老人家沖沖喜,也許祖外婆看見寶貝兒,心裡一歡喜,就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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