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想着，他們如今連去處都沒有，村子裡好像還有幾處破舊的老房子，修一修也是能住人的，娘想明天帶你小姨去找里正說說，看能不能讓他們去住。”
聞言，雲沐微微挑了挑眉，她娘居然不是讓他們住在她們家裡，這點倒是讓她挺意外的。
雲沐不知，若是隻有方晴一人也就算了，但馬大牛到底是個男人，住下來肯定多有不便。
“娘說的對，眼看着近冬了，這麼走出去，挨餓受凍是肯定的。”有個地方蹲着，總比出去挨餓受凍的強。
方氏聽雲沐這意思是同意了，心裡那塊兒大石也落了下來。
“那娘明天起早一些。”
“不用，娘明天就在家裡吧，飯館兒有我跟娟子姐忙活就成。”就算里正答應讓他們住下來，但那些破敗不堪的房子又不是能拎包入住，還有的收拾。
“那也只能先這樣了。”
母女兩商量好之後，方氏也回去歇着了。
雲沐換了好幾條棉布才把頭髮擦乾了，她把外衣脫了，準備上牀睡覺。
“阿姐，你咋胖了？”
原本已經在牀上睡着的雲雯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看着她的肚子。
她身上只穿着單薄的中衣，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顯懷了，穿着單薄的情況下，還是能看出差別來的。
雲沐忙收緊腹部走過去把燈給吹了。“你這小妮子，在笑話你阿姐呢。”
“沒，阿姐沒胖，一點都沒胖。”雲雯趕緊笑道。
雲沐蓋上被子躺下。“哪兒來那麼多話，快睡覺。”
第二天一早，雲沐剛醒就聽見樓下傳來響動。
她伸了個懶腰坐起身換了衣服下樓，就看見方氏和方晴站在樓梯口，手上正在拉着一個裝着衣服的盆子。
“大姐，你就讓我做點事兒吧，在這裡又住又吃的，我真的，真的……”
“不用不用，早飯已經做好了，你快帶孩子們去吃吧。”
方氏到底從方晴手中把木盆拿了過去。
方晴幾人身上穿着飯館的工作服，因爲一個個都太瘦了，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沐丫頭醒了。”方晴招呼道。
“小姨。”
方晴到了飯廳，看着早餐又是肉粥，又是白麪饅頭的，感覺像是做夢似的不真實！
方氏端着一碗水煮進來走進來。
“一會兒我帶你們到里正家裡去問問房子的事兒，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還是儘快找個地方落腳的好。”方氏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方晴，方晴兩口子自然是樂意的，不然他們只能到外頭等死了，不是冷死，就是餓死。
“大姐，多虧了有你……”方晴擡手擦了擦眼角。
“快別說那些，都坐下來吃飯吧。”
“娘，沐妹妹她們要去哪兒？”馬小雪望着正在院子裡套車的雲沐。
“她們要到鎮上的飯館兒去忙活。”
馬小雪眨了眨眼問道：“沐妹妹她們在鎮上的飯館兒幫人幹活啊？”
“不是，沐沐在鎮上開了間飯館兒，這纔開張沒幾天。”
馬小雪一聽，臉上露出豔羨的神色。“沐妹妹可真是厲害。”
面對誇雲沐的話，方氏到沒謙虛。“沐沐也不知道隨了誰，比我這娘能幹多了。”
“大姨，我去給沐妹妹幫忙吧？”馬小雪巴巴的看着雲沐。
“啊？”方氏愣了一下。
馬小雪一頓，像是做錯了事般快速低下頭。“大姨我，我的是，我是想謝謝沐妹妹，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我……”
“你這孩子，大姨沒有怪你的意思，看把你嚇的。”馬小雪到底不是方晴親生的孩子，方氏心裡其實隔了一層，但看她這膽怯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有些不對。
她今天不去飯館兒，飯館就只有雲沐和馮娟子兩人，怕是忙不過來。“你真想去幫忙，我就跟沐沐說一聲。”
“大姐，這孩子也沒做過，可別讓她去沒幫上忙還添了麻煩。”馬大牛忙道。
“沒事，也不是什麼難事。”方氏說着，就走出了飯廳。
方晴擡頭看了馬小雪一眼，也沒說什麼，這個繼女向來跟她話就不多，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可因爲家裡太窮，又是馬大牛的女兒，村子裡根本就沒人願意娶，就一直耗到了現在。
馬大牛不是個捨得賣兒女的，就一直讓馬小雪在家裡待着。
她只希望這個繼女能嫁出去，她這個做繼母的也算是圓滿了。
方氏到院子裡簡單個雲沐說了一下，在院子裡的雲沐朝飯廳看了一眼，馬小雪看着比馮娟子還要瘦弱一些，但端茶送水這樣的活應該沒問題，她也的確擔心飯館會忙不過來。
“成，娘跟她說一聲，讓她吃了早飯就跟我到鎮上去吧。”如果做得好，她不介意把她留下來做幫手。
“誒好，娘這就去跟她說。”
得到這次跟雲沐到飯館幫忙的機會，馬小雪也很驚喜。
“小雪，到鎮上後你好好聽沐丫頭的話，可千萬別亂跑知道嗎？”馬大牛忙叮囑道。
“爹，我知道的，謝謝你大姨。”
“謝啥，剛好沐沐那邊也缺人手，你快吃了跟她去吧。”
“好。”
馬小雪吃得飽飽的之後，才走到院子裡去幫雲沐她們搬東西。
雲沐看時辰差不多了，也該出門了。
“娘，我們先走了。”
方氏走出來給她們開了門。“路上千萬小心，早些回來。”
“嗯，知道。”
雲沐駕着車出了村子，一路上雲雯都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還很熱情的跟馬小雪介紹飯館的情況，這麼說着倒也不覺得路途遠。
到了鎮上後，雲沐先讓馬小雪和雲雯先去飯館，她跟馮娟子去採購。
雲雯帶着馬小雪進了飯館，就帶她熟悉飯館。“阿姐平時就在竈房裡忙活，娟子姐和娘都在大堂上菜，我就負責收銀子。”
馬小雪驚訝的瞪着眼。“你那麼小，沐妹妹也放心讓你收銀子嗎？”
雲雯有些不滿的撅了撅嘴道：“小雪姐姐，我不會收錯銀子的，那可是阿姐她們辛苦賺來的銀子，我會很小心的。”
馬小雪哦了聲，自顧的在飯館裡看了一圈。
“雯兒妹妹，這飯館是你爹出錢給你們盤下來的吧？”
這話一出，雲雯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毛了！“胡說！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阿姐掙來的！纔不是他給的！”
馬小雪沒想到她反應那麼激烈，有些訕訕的道：“雯兒妹妹別生氣，我，我亂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說着，臉上就露出委屈的神色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雲雯欺負了她。
雲雯不過是個孩子，看見馬小雪這樣子就心軟了。“你別難過，我沒有怪你，我阿姐可能幹了，纔不要別人的東西。”
“嗯嗯，雯兒妹妹說的對，沐妹妹是我見過最能幹的人了。”
聽馬小雪誇雲沐，雲雯的小臉又笑開了。
沒過多久，雲沐就駕着車回來了，雲雯忙邁着小短腿到後院去幫忙搬東西。
“帶小雪姐姐熟悉環境了嗎？”雲沐將一小袋馬鈴薯遞給她，重量正好是她這個年紀能承受的。
雲雯點點頭。“說啦，都說啦。”
“嗯，把要洗的東西放在院子裡就成，肉類都拿進竈房。”
“好嘞。”
馬小雪看幾個人在忙活，也趕着上來從雲雯手上接過那一袋馬鈴薯。“雯兒妹妹，你還小，這些東西就讓我來拿吧。”說着，也不等雲雯說話，直接從她手中把那袋馬鈴薯抽走了。
雲雯愣了愣，回頭看了眼身上起碼有四五十斤重的大袋馬鈴薯，還是伸手把一旁裝着大蒜的小籃子給拿了下來。
飯館開業沒多久，但一整天下來能保持有三十到四十桌的客流量。
東西都搬進後廚後，雲沐開始着手處理買回來的肉類。
馮娟子在後院清洗蔬菜，雲雯就在櫃檯前拿着一支雲沐給她做的炭筆，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着一些讓人看不懂的字。
雲沐告訴雲雯，那叫阿拉伯數字，學好了以後記賬就方便多了。
大家都在忙，馬小雪第一次過來，雲沐就讓她將桌椅櫃檯擦一遍，等時辰差不多後就可以開門了。
馬小雪拿着抹布走到櫃檯前，看雲雯在紙上寫寫畫畫的覺得很奇怪。
“雯兒妹妹，你這在紙上寫什麼呢？”她雖然不認識字，但是總能看出什麼是字，很顯然，雲雯在紙上寫的就不是字，哪有字跟地龍似的七扭八歪的，就這樣還在紙上寫真是燒錢吶。
“我在學算術呢，小雪姐姐，地板也要擦呢，阿姐說擦地的時候噴點醋，可以消毒。”
用醋來擦地！？
馬小雪震驚的瞪圓了眼睛，覺得雲沐真是太浪費了！不，應該說這一家子都太浪費了！
雲沐在後廚忙完，走了出來看了看計時沙漏，時辰差不多後就把飯館的大門打開了。
飯館門一打開，沒過多久，就有兩個三十上下的男子走了進來。
兩人一個生得高大壯碩，臉上還留着厚厚的絡腮鬍，一雙眼睛跟銅鈴似的，站在雲沐面前，就跟座山似的，看起來有些嚇人。
另一個男子跟絡腮鬍站在一塊兒就顯得瘦弱許多，臉色還有些青白，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
雲沐面上含笑迎上前。“二位是要吃飯嗎？”
略顯瘦弱的男子溫和的點點頭。“可有廂房？”
“有，兩位樓上請。”
兩人點點頭，進了第一間廂房。
“小雪姐姐，你跟我過來。”雲沐是要趁機告訴她如何幫人點菜。
“哦，好。”
兩人進了廂房之後，瘦弱的男子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了看。“來一隻黃燜雞，十個白麪饅頭，一份紅燒肉和一份食補湯。”
“好，兩位稍等。”
馬小雪就站在一旁看着。
“沐妹妹，這就點好了嗎？”馬小雪一臉懵懂，她長這麼大還沒進過飯館，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嗯，這兩位客人明顯是識字的，他們自己看了菜單點菜，只需要將他們勾畫過的菜單拿到後廚給我就成。”
雲沐又告訴她如何給不識字的客人點菜後，就到後廚去準備做菜了。
“小雪姐姐，快給客人送熱茶過去。”
“哦，好。”
雲沐這邊剛把菜做好，陸陸續續就有別的客人來了。
馮娟子也把菜洗好了，到大堂去幫忙。
“阿姐，不好了，小雪姐姐不小心就湯水灑到了客人的身上，這會兒正在前頭鬧着呢。”雲沐正在後廚炒菜，雲雯突然急匆匆的跑進來道。
“湯水灑到客人身上了？”雲沐把鍋裡的雙邊脆耳盛到盤子裡出去時順便給客人端了出去。
剛走進大堂，就看見一個穿着花大褂搖着摺扇的男子擡着一條腿坐踩在椅子上，馮娟子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馬小雪則跪在地上不斷的給男子磕頭。
“你們這些不長眼的東西，我們公子身上的衣服那可是京城那頭送過來的上好的錦緞，就是賣了你們都不夠一隻袖子的！”
雲沐讓雲雯把菜端給客人後，走到馬小雪她們身邊。
一看，那男子身上乾乾淨淨的，穿的是料子還不錯的錦緞袍子，腰間束了一條玉帶，手上還拿着一把摺扇，這會兒那把摺扇正指向她們。
他點了一道水煮肉片，被打翻的也是這道菜，紅飄飄的辣子油染紅了小半個袖子口，看起來的確有些扎眼。
這邊一鬧，在大堂裡吃飯的人紛紛好奇朝這邊看來，看着熱鬧。
“這位公子，是我們的人不小心，實在抱歉。”她在飯館開業時就有想過這種情況，每一張桌子之間的距離她都間隔得比較開，就怕不小心碰到，導致受傷的菜灑到客人身上，只是沒想到意外還是發生了。
“沐妹妹，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有人碰了我一下那湯才灑了……”馬小雪早就哭紅了眼，害怕得全身顫抖的跪在地上。
那公子也說了，就是把她賣了都不值一個袖子的錢，這可怎麼辦啊！
男子吊兒郎當的擡起頭看了雲沐一眼，就這一眼，他就移不開眼了。
平時做菜雲沐都是帶着口罩的，又是在後廚，見過她的人也不多，今天她這麼走出來，大家不由驚訝，這小姑娘長得可真是漂亮。
男子搖着摺扇站起來，上上下下的將雲沐看了好幾圈。
雲沐臉上的神色始終不變，但眸底卻慢慢泛上了冷意。
“你就是這家店的掌櫃？”
“沒錯。”
“長得倒是不錯，我這袍子那麼貴，可不是你一句抱歉就能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