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待爭辯,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稟報:“璧王爺到。”
“這麼快就來了,本宮還真是小看了王妃。”柳若汐怔了怔,眯起了那雙柔順的杏眸冷道。
“太后過獎了。”蘇紫瑤起身一笑,感到身後一陣冷風襲來,再看時那人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側。
“臣見過太后。”龍誠璧對柳若汐虛虛行了個禮,一手卻不着痕跡的握住了蘇紫瑤垂在身側的手。
感受到蘇紫瑤手心的寒意,龍誠璧握的更緊了些,蘇紫瑤的長睫抖了抖,沒有錯過那一瞬掠過身上的寒意。
柳若汐於上位漠視了這一幕,隱藏在衣袖之下的手竟是差點掐出血來:“王爺今日怎麼有雅興到本宮這裡走動?”
“臣聽聞太后召見瑤兒。瑤兒本非中原之人,臣擔心瑤兒不知禮數,衝撞了太后,便過來瞧瞧。”
“本宮看王爺不是害怕王妃衝撞了本宮,而是怕本宮吃了你的紅顏知己吧。”柳若汐冷笑一聲,從榻上站了起來,向兩人款款走去。
“太后。”一聲及時的輕喚從柳若汐的身側傳來,止住了柳若汐的腳步。
蘇紫瑤雙眸一凜,側頭望去,堪堪看到了出聲之人的面容,竟是柳若汐的陪嫁丫頭鶯歌。
柳若汐驚覺了自己的失態,臉色稍變,爾後揚起一貫淡然的笑意:“是本宮唐突了,因久聞王妃的大名,一時興起便讓人去請了來一睹芳顏,卻忘記了與王爺提前知會,讓王爺多心了。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女兒家的閒話家常,實在不足以對王爺道。王爺既然來討了,本宮焉有不還之理。王妃便先隨王爺前去,不要錯過了夜宴纔好。”
“臣告退。”龍誠璧也不再糾纏,拉着蘇紫瑤的手便往外走了出去。
“王……”蔣玢嬈起身欲追,卻被柳若汐擋了下來,不解道:“皇姐姐?”
“你如今追過去只有討罵的份。”
“可是……”蔣玢嬈不甘的咬了咬脣瓣,眼中滿是怨憤。
“她與你爲難便是與本宮爲難,放心,本宮自有辦法滅她囂張的氣焰。”
蔣玢嬈聞言雙眸一亮,拉着柳若汐的衣袖撒嬌道:“真的嗎?皇姐姐快告訴我,我這一個月來真的是受夠了她的氣了。”
柳若汐微微一笑,附身到蔣玢嬈的耳邊細細道來,在蔣玢嬈看不到的地方,微彎的杏眸之中蘊藏着可怖的恨意與嫉妒!
“愛妃剛纔可與太后說了什麼?”龍誠璧一走出坤寧宮便轉頭對蘇紫瑤問道。
蘇紫瑤一怔,想將他緊握的右手抽出,怎奈力氣不濟竟是分毫不動,也只好作罷。
“來不及說些什麼王爺便到了。”
龍誠璧一雙狹長的鳳眼盯着蘇紫瑤就像盯着一隻落入籠中的獵物,讓蘇紫瑤不適的動了動。半晌,龍誠璧臉上的寒意才漸漸消退,恢復了一貫的慵懶隨性。
“太后乃是當今皇上的親生母親,地位尊貴,爲人又極重禮數。愛妃進京不久,爲免失了禮數,今後沒有本王的隨行還是不要隨意到這坤寧宮來。”
“臣妾明白了。”蘇紫瑤低頭應下了,卻在龍誠璧收回目光的一瞬冷下了臉。
今日之事在旁人看來許是王爺寵愛王妃,不捨得王妃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急急趕來。但蘇紫瑤心中卻明白,若是龍誠璧不說剛纔那些話也就罷了,龍誠璧剛纔說了那些話恰恰表明了——他對她仍舊餘情未了!
新歲夜宴設在了較爲溫暖的秀毓殿,因溫度較高,故而此處栽種的桃花也比其他地方更早綻放。不過冰雪初冗,秀毓殿外的桃花已是滿樹芬芳,加之秀毓殿臨湖而建,桃花墜落水面,漣漪簇簇,煞是清幽曼妙。
蘇紫瑤未踏入秀毓殿便聽聞絲竹絃樂聲從不遠處幽幽盤旋而來,空谷輕靈。踏進秀毓殿的一瞬,殿內原本嘈雜的談笑聲戛然而止,蘇紫瑤明顯的感到衆人的視線一瞬全聚集在了他們身上,或者說聚集在了她身邊之人的身上。
“皇叔來遲,可要罰酒三杯纔是。”出聲的是坐於上座的一位稚氣少年,年約十三、四歲,白淨的小臉許是因喝了熱酒而略染上了幾分嫣紅,竟是與柳若汐有幾分相似。
蘇紫瑤當即明白此人便是當今的皇上,柳若汐之子——龍玄頤。
“皇上賜酒,臣又怎敢不喝?”龍誠璧慵懶一笑,牽着蘇紫瑤落座。
“皇叔,你身邊這位是……”玄頤笑了笑,將視線移到了蘇紫瑤身上。
“臣的賤內。”龍誠璧輕飄飄的一句話成功將所有關注他的目光牽引到了蘇紫瑤的身上。
今日的蘇紫瑤穿着一身淺紫的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寬大的紫砂袖擺垂在身側,勾勒出了她秀美修長的身形,墨色的長髮大方的挽着一個凌雲髻,兩邊的珠絡垂下,敲擊處一聲聲清脆的細響,掩映着那張傾城的小臉,更爲華麗而秀美。
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隨之而來的還有竊竊的談論聲。這是蘇紫瑤第一次這樣毫不遮掩的沐浴在各種的視線之下,卻沒有絲毫的怯退,大方的迎着那些探究的目光,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
“早聽聞皇叔娶了位絕色王妃,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玄頤怔怔的說道,眼眸之中掩不去的驚豔。
龍誠璧沒有回答,慵懶的飲下一杯醉花釀,爾後不着痕跡的掃視了緊盯着蘇紫瑤的那些人一眼,那森冷的目光讓所有人俱是一愣,慌忙將視線收了回去,心有餘悸低下了頭,他們剛纔竟不怕死的盯着攝政王的王妃看了那麼久?
“妖女。”蘇紫瑤正要低頭尋酒杯便聽得邊上傳來一聲不屑的咒罵,循聲望去,竟是早些時候被她趕出府去的夏相宜。
邊上的幾人自然也將這話聽進了耳中,皆瞪大了眼睛驚惶的望向龍誠璧,卻見龍誠璧臉上的慵懶依舊,但那雙微眯的鳳眼卻隱隱泄露出了幾分寒意。
緊張之際,忽聽得外面傳來一聲稟報:“太后娘娘到。”
僵持的氛圍終於活躍了起來,在場衆人忙起身相迎,迷離光影處,柳若汐就着鶯歌的攙扶,領着蔣玢嬈徐徐而入,在衆人的行禮下走到了玄頤的身側落座。
“今日是家宴,不必如此拘束。”柳若汐得體一笑,示意衆人落座。
一開始的尷尬氣氛因爲這一小插曲一掃而空,蘇紫瑤也不甚在意,只是對於上位者時不時投來的視線有些不適,心中也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酒過三巡之後,柳若汐朝着下首的蔣玢嬈使了個眼色,蔣玢嬈立即微笑着站了起來,舉杯對蘇紫瑤笑道:“早聽聞妹妹乃是苗疆的聖女,苗疆乃是異域,風情與滄月大不相同。又聞苗疆歌舞奇佳,比起滄月有過之而無不及。今日家宴,不知是否有幸能一睹妹妹歌舞風采,讓我們這些中原人士開開眼界?”
蘇紫瑤舉杯的手一頓,眼底寒芒稍縱即逝,起身一笑道:“紫瑤雖爲苗疆之人,但自小對歌舞並不上心,加之剛纔多飲了幾杯,實在不是做舞的好時候。”
“王妃謙虛了,聽嬈兒這麼一說,本宮也覺得宮內絲竹管絃之音太過古板,毫無新意,越發好奇這異域的歌舞究竟是怎樣的奇絕?王妃,你便隨意舞上一曲,讓大家都開開眼界即可。”
此話一出,蘇紫瑤再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滄月自古等級森嚴,歌舞之女一向被看做貴族親眷的附屬品,地位只比瓦舍勾欄院中的名妓稍高一些,今日自己若是舞了,今後難免不被這些王宮氏族瞧不起,成爲這些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之餘,只怕還會聲名盡喪。且自己即便舞了,若舞得不好,貽笑了大方不說,令龍誠璧在這些一向對他不滿的親貴面前失了面子,只怕自己苦心維持至今的地位也會付之流水。
但若是不舞,連太后都開了口,叫那些王族親貴以爲自己平凡無才,浪得虛名不說,還會讓柳若汐抓住一個抗旨不尊的由頭,即便今日不處置自己,今後只怕也會受她轄制。
蘇紫瑤眸色威深,幽幽的看了那邊兀自幸災樂禍的蔣玢嬈一眼,轉而將視線投到了龍誠璧的身上。
卻見龍誠璧放下手中的夜光杯,迎着蘇紫瑤的目光淡然的回了句:“既然太后賞識,愛妃便舞上一曲,莫掃了大傢伙的興致。”
此言一出,邊上看戲的衆人可都來了興致,一雙雙眼睛都盯在蘇紫瑤身上,就等着看她如何應對。
蘇紫瑤怔愣了一瞬,卻是璀然一笑,讓在場的衆人再一次被她的美貌所失神,清脆的女聲帶着幾分的不卑不亢:“那臣妾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這苗疆之舞必得配上我苗疆的服飾方可不負姿態,臣妾從苗疆帶來的服飾俱在王府之中,遣人回去取尚要費些時辰,要讓衆位大人在此等候片刻了。”
“這有什麼要緊,來人,還不快引王妃去錦繡殿更衣,本宮與衆大人可都在這等着王妃。”柳若汐見蘇紫瑤鬆了口,微微一笑,招呼了邊上的一名太監上前引了蘇紫瑤去更衣。
“那請容臣妾先行下去更衣,片刻便回。”蘇紫瑤最後對衆人莞爾一笑,躬身退了下去。臨別時沒有錯過龍誠璧眼中一閃而逝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