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怎麼會?”師紅巖掙扎着撐起半邊身子。看着自己精心飼養多時,被他人一朝吞入腹中,再無蹤影的毒物。看着那道自內閣艱難爬出,宣告滿門遇害的貼身護衛。麻木的身子忽然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哈哈哈哈,蘇紫瑤……蘇紫瑤……你滅我唐門一脈,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師紅巖活着一日,便與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護……護法,大小姐,不好了。聚毒池內毒物全都跑出來了,門中的兄弟和幾位堂主沒有防備,全都……全都中毒身亡了,呃……啊!”就在衆人還都向沉浸在剛纔的震撼中難以自拔之時,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從內閣走了出來,青黑的面容明顯是中了劇毒的表象,艱難的吐出最後一句話之後,腿下一軟便伏到了地上,斷了聲息。
“……”錯覺吧,他們什麼都沒看到,沒看到剛纔那隻小小的白玉蠶吞掉了一羣毒物,更沒看到吞去了一幫毒物的白玉蠶變成了黑色,還掂着肚子……打嗝!
衆人聞聲一愣,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到了蘇紫瑤手中的言王鼎上,卻見一隻黑乎乎的小東西從裡面爬了出來,盤在鼎耳之上顛了顛自己漲圓了一圈的小身子,頭微微向上一擡,噴出一口小小的氣來。
“哥哥纔不會笑我。”湯圓抽了抽鼻子,低頭看去,忽的驚呼一聲:“呀,蠶豆你這隻小豬,又亂吃東西。”
蘇紫瑤微鬆了口氣,捏了捏她的小圓鼻子,展顏一笑:“是是,知道你不喜歡它們,所以孃親已經讓蠶豆把它們全都吞進肚子裡面了,別再哭了,不然待會哭成了小花貓,回去可是會被豆沙笑的。”
“可是湯圓不喜歡它們。”湯圓冷哼一聲,傲嬌的撅起了小嘴,配上那哭得紅通通的鼻子,活像只粉團團的小豬。
“不怕不怕,湯圓難道忘了,這些東西不會傷你的,它們只是喜歡你而已。”
“嗚嗚嗚,孃親,湯圓怕怕。”湯圓見那些毒物盡數消失,臉色纔算是好了些,趴在蘇紫瑤的肩上可憐兮兮的抽噎道。
雖然早早便知道蘇紫瑤是苗疆之人,精通蠱術,但這樣親眼看到卻還是第一次,那樣猶若神蹟一般的景象,創造這一切的人當真是他認識的那個瑤兒嗎?
“這是……”龍誠璧終於忍不住出了聲,怔怔的望着蘇紫瑤的動作,眼中滿是複雜。
衆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那羣令所有人爲止一寒的毒物,盡數進了言王鼎內,準確的說……是進了蠶豆的肚子裡面。
蘇紫瑤抱着湯圓,俯下身子,將承裝着蠶豆的言王鼎稍稍傾斜,以口對外,靜等着那些毒物洶涌而至。然而令所有人詫異的是那些原本猶如洪水猛獸一般的毒物並沒有沾染蘇紫瑤與湯圓分毫,而是爭相恐後的朝着那敞開的銅鼎開口奔去,更令衆人詫異的是不過巴掌大的一個小小銅鼎,這一刻竟好似無底洞般,兇猛的吞噬着那些爭相涌入毒物,竟絲毫沒有脹滿的現象。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於蘇紫瑤意欲何爲之時,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硬是讓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衆人眼睜睜的看着一條晶瑩剔透的蟲子從湯圓的衣袖中爬了出來,順着湯圓的衣袖,一步步爬上了蘇紫瑤的肩頭,再順着蘇紫瑤的肩頭往下爬到蘇紫瑤手中已經掀開的言王鼎之中,哐噹一聲掉了進去。
“乖,沒事。”蘇紫瑤一把接住飛撲進懷裡的小湯圓,雙眸微凜,看着窮追不捨的那些毒物,拍了拍湯圓軟軟的小身子,冷喝道,“蠶豆,出來。”
湯圓聽到自家孃親的聲音,奔跑的小步子猛地一頓,四處瞧了瞧,在看到臺階之下不遠處的蘇紫瑤後,雙眸猛地一亮,小嘴一癟,不管不顧的朝着蘇紫瑤衝了過去:“嗚嗚嗚,孃親孃親,它們追湯圓,它們又追湯圓,嗚嗚嗚……”
“嗯。”姬無顏面容一整,從袖中小心的取出一樣猶若暖爐的小小銅鼎,遞到了蘇紫瑤的手上,爾後拽着龍誠璧等人後退了好幾步,讓出一片寬敞的地方給蘇紫瑤。
“湯圓,乖,孃親在這,到孃親這裡來。”眼見着喧鬧的響動暫時停了下來,蘇紫瑤稍稍提了聲音,朝着不遠處還在轉圈圈的湯圓招了招手,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幾人,“你們先退開,二師兄,大師兄的言王鼎是不是在你那?”
藍千諾和程於彥見狀剛想上前搭救,卻被蘇紫瑤一聲喝止:“不想死的話,全都給我讓開。”
百里逸等人卻是一頭霧水,龍誠璧則擰了擰眉,感覺到了掌心處傳來的淡淡溫暖,眼中的陰寒漸漸消退。
姬無顏一語驚醒夢中人,蘇紫瑤怔了怔,原本面無血色的臉總算是漸漸恢復了過來。
“瑤瑤,彆着急,沒事的,你忘了湯圓的體質了嗎?”
“湯圓……”蘇紫瑤驚呼一聲,剛想上前,便被姬無顏攔了下來。
湯圓兩眼淚汪汪,慌不擇路的在唐門的門口跑來跑去,圓圓的小身子好像小松鼠般滾來滾去,遠遠看去煞是可愛,但此刻,沒有一人有心情欣賞這很是有愛的場面,因爲在這個孩子的身後,一羣成年男子見了尚且色變的毒物緊追不捨纏着小娃娃,一隻只齜牙咧嘴的,森森的毒牙稍不注意便會啃上小娃娃香噴噴的小身子。
“嗚嗚嗚,孃親孃親,快救我,嗚嗚嗚……”在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個穿得粉嫩嫩的小娃娃淚奔着從內閣跑了出來,一臉的淚水溼噠噠的順着她的圓臉滑落,悽慘之中倒是帶着幾分動人的可愛。
程於彥與藍千諾對視了一眼,剛想轉身,已聽得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朝着他們奔了過來。
“怎麼回事?”程於彥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出來之前不是吩咐了要好好照料那丫頭嗎?難道……
“湯圓,是湯圓的聲音,湯圓在裡面。”蘇紫瑤臉色蒼白的望着敞開的大門,焦急地說道。
“瑤兒……”龍誠璧一臉陰沉的扶住慌慌忙忙朝着自己跑來的蘇紫瑤,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喚道。
程於彥等人聽到那聲尖叫也愣了愣,一時之間,所有人手上的動作都是一頓。
說完毫不留情的掰開了師紅巖的手指,朝着龍誠璧等人奔了過去。
蘇紫瑤看了一眼子在自己腳下苟延殘喘的女子,冷冷一笑:“那倒未必。”
“太遲了,哈哈哈。”師紅巖輕咳兩聲,喘息着笑道,“我原打算好好待那丫頭的,可惜那丫頭委實不可愛。那麼個粉嫩嫩的小糰子丟進毒蛇蜈蚣蠍子的築巢,想必是樣絕美的盤中餐吧,哈哈哈咳咳……”
“湯圓!”蘇紫瑤臉色一變,慌忙起身,向不顧一切的衝入內閣,腳踝卻被某人緊緊地鉗在了手中。
聽着師紅巖浸透了些許瘋狂的大笑,一股不祥的預感自蘇紫瑤心中滋生而出。揪起師紅巖的衣襟還來不及再次詢問,一道熟悉的尖叫哭喊已經從內閣傳了出來。
師紅巖臉色一白,卻並未因此便鬆了口。?...
定定的看了蘇紫瑤好一會,師紅巖忽的低低笑了起來:“想知道孩子的下落,不可能。今日這般輕易便敗在了你的手中,便是活着,今後在樓中怕也沒了立足之地。既如此,我何不拉些人同我一起陪葬,這下子黃泉路上倒是不寂寞了,哈哈哈哈哈……”
“好了,師大小姐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現在可以告訴我孩子現在在哪裡了嗎?師大小姐身上的蛇毒若再超過半個時辰不醫治,師大小姐這輩子只怕都只能躺在牀上,依人侍奉度日了。”
師紅巖瞳孔猛地一縮,一臉愕然。
“我?”蘇紫瑤勾脣一笑,覆到師紅巖的耳邊啞聲道,“曾經我是苗疆最尊貴的聖女,未來……我將成爲苗疆最強大的蠱王。”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師紅巖目露駭然的望着蘇紫瑤清麗可人的容顏,再不敢小瞧這個仿若溫室花朵的柔弱女子。
此蠱吸食蘇紫瑤的血液三年,猶如那千年靈芝,渾身都是寶,稍稍動動翅膀,散落而下的金粉便是世上獨一無二的解毒良藥。故而師紅巖的毒血蔓延至空氣之中這般久,都不曾有絲毫的動靜。這隻燕蝶與蘇紫瑤的兩個孩子同時降生於世,延續了原本屬於蠶豆的那份蠱性,異於常物卻虛弱驕矜,與沒事便喜歡出來晃悠的蠶豆不同,燕蝶一隻被蘇紫瑤養在錦匣之中,這次若非預料到了今日可能出現的場景,蘇紫瑤也不會在一開始便動用它。
蠶豆與蘇紫瑤原便同根而生,蘇紫瑤後來循序漸進服食了各種毒藥,以求百毒不侵。蠶豆裹繭足足兩年,循着蘇紫瑤的血脈慢慢發生了改變,衍生出這隻同血脈而生燕蝶,之後蘇紫瑤便用了接下來的三年時間精心將其練成了如今的燕蝶蠱。
四年前,蘇紫瑤帶着金蠶蠱匆匆離開滄月,回到苗疆。半年後,蘇紫瑤於藥王谷內誕下兩個孩子的同時,蠶豆也終於破繭重生,只是不似尋常春蠶那般。蠶豆破繭卻未成蝶,而是帶出了這隻與蠶豆同出一脈,卻與蠶豆一身是毒截然相反的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