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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雞湯可是素月花了四五個時辰燉的,滋補養顏,今天你可得多喝點,別浪費了她這番心思。”蘇紫瑤端着一碗燉的相當入味的當歸何首烏雞湯,仔細的吹涼送到曲非卿的嘴邊。
“有勞素月姑娘費心。”曲非卿朝着蘇紫瑤身後的素月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蘇紫瑤及其手中的雞湯,目光微微一柔,忍不住唸叨道,“妹妹,這都幾天了?用不着天天來還帶東西,你府中事情也不少,累着怎麼辦?”
蘇紫瑤聞言假裝不悅的撇了撇嘴:“姐姐這是不歡迎妹妹?還是說姐姐不歡迎妹妹過來瞧瞧我的小乾兒子?”
曲非卿一愣,哭笑不得:“你這丫頭,當真是不識好人心,盼着你來都來不及,怎會不歡迎?這還不是擔心你這麼來回奔波累着了?”
“我不累,女人生下孩子頭一個月坐月子不能馬虎,稍有不慎,以後有你苦頭吃的。你這都沒什麼人,就一個梓桃還要照顧孩子,放着別人來我終究不甚放心。”
“妹妹這都還沒做上母親,就這般清楚這些事情,今後有了孩子,定然是個合格的孃親。”
“妹妹還不是看姐姐這麼辛苦纔不放心尋了人來問的,不想今日反倒讓姐姐取笑,當真是好人難爲。”
蘇紫瑤莞爾一笑,倒也不在意,前世她也生過孩子的,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條件讓她好好調理,到了後來身體的病痛便沒有斷過,她可不想曲非卿步了她的後塵。
低頭吹了吹碗裡的雞湯,一擡頭入目便是曲非卿失落的面容,蘇紫瑤臉色微微一冷,伸過手去握住曲非卿微涼的手冷道:“曲姐姐放心,這一次的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了。”
曲非卿一怔,看着蘇紫瑤擔憂且憤恨的臉脣角微勾:“罷了,鬼門關前來回走了一趟,有什麼想不開的,等我身子好一點就帶着孩子回曲府。”
蘇紫瑤手中的動作一頓,看着曲非卿的眼睛,努力想從中找出一絲玩笑,卻發現這一次曲非卿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面上一喜,笑道:“姐姐能這麼想自是最好。那樣的男人不要也罷,改日妹妹再給你找個好的,定然比他好上百倍上千倍。”
曲非卿笑笑並不說話,接過蘇紫瑤手中已經吹涼的雞湯,低頭喝着,掩去眼中的失落。
別人坐月子都是夫君、丫頭、僕役伺候着,到了她這找個丫頭都找不到,夫君更是到現在孩子都出生半月有餘了還不曾露過一面。
是該放手了,糾纏了這麼些年,如今都到了這份上,是該認命了!好在,她還有一個孩子,那個人不要,她要。
蘇紫瑤又囑咐了一些日常該注意的事情,讓曲非卿又低聲取笑了一陣,便見梓桃抱着絨布包着的孩子走了進來。
蘇紫瑤雙眸一亮,伸手便要接,梓桃一笑,順從的將孩子遞了過去:“嘖嘖,這孩子長得真快,前些日子還沒這麼大呢,這才幾日便又重了些。寶寶,看這裡,我是你的乾孃,還認得嗎?”
曲非卿放下手中的雞湯看着一大一小笑道:“孩子還小,怎會識人?”
“那可不一定,我們寶寶這般聰明,說不定過幾日便能喚人了呢。”蘇紫瑤抱着懷裡軟軟的一團,當真覺得心都要化了,臉上的笑意也越發的深了。
聞言,梓桃與蘇紫瑤身後跟着的幾個丫頭都忍俊不禁了起來。
蘇紫瑤也不在意,伸手逗弄着剛睜眼不久的娃娃低聲問道:“姐姐,孩子都出生了半月多了,可想好起什麼名字了?”
“還沒呢,本想着……”曲非卿頓了頓,看着蘇紫瑤懷中眼睛骨碌碌轉着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光滑的臉蛋笑道,“妹妹是我與這孩子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妹妹,這孩子只怕不能平安落地。孩子的名字,不若就讓妹妹來取吧。”
“我?”蘇紫瑤怔愣了一瞬,低頭看着孩子精緻的側臉,一個字不自覺的脫口而出:“玉,就叫薛玉如何?”
將那個與自己終究無緣的孩子的名諱贈與這個同一個季節出世的孩子,寄予自己對這孩子的深切期待,期待他這一世順順利利。
“曲,這孩子姓曲。”曲非卿忽然插了一句,讓室內的幾人盡皆一驚。
“姐姐……”蘇紫瑤詫異的望着曲非卿。
“這孩子跟着我姓曲。”曲非卿沒有擡頭,說出的話卻異常的堅決。
蘇紫瑤沉默了一會,歡喜的笑道:“好,姓什麼當然得由姐姐做主,既然姓曲,便多加一字,曲良玉如何?”
曲非卿擡頭一笑:“良金美玉,嗯,就良玉。小玉兒,你乾孃給你取的這個名字,你可喜歡?”
剛學會睜眼的小娃娃放開吮吸着的大拇指,無齒的笑了起來,逗得屋內的幾人又是一陣歡喜。
幾人正聊着,一個丫頭急急忙忙的奔了進來,一臉焦急。
“夫……夫人!柳姑娘過府來了。”
“她這個時候來幹嘛?”曲非卿臉色一變,剛要起身便被一人攔住。
“這事妹妹來處理,姐姐好好呆着就是,待會那女人說了什麼姐姐也權當聽不到,莫要與她置氣,想着你現在還有一個孩子。”
蘇紫瑤的話讓曲非卿渾身一顫,抱緊蘇紫瑤塞過來的孩子,點了點頭。
蘇紫瑤擡頭朝着那丫頭道:“不用攔着,讓她過來。”
“聽聞姐姐順利誕下麟兒,妹妹特來道賀。”柳絮一如既往的一身白衣,整個人猶若弱柳扶風,嬌俏動人。
蘇紫瑤卻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輩,揚脣冷笑:“曲姐姐都誕下孩子半月有餘,柳姑娘這個時候纔來道賀,不覺得太晚了嗎?”
柳絮笑容不改,垂下眼簾狀若不好意思的嬌羞道:“姐姐莫生氣,老爺見姐姐麟兒落地,欣慰之餘自然念及妹妹沒有子嗣,故而這幾日拉着妹妹夜夜……妹妹雖有心過來拜見,卻終究力有不殆。昨夜老爺忙於公事,半夜方回,今日妹妹才得了空過來拜會姐姐,還望姐姐不要怪罪纔好。”
此話一出,室內幾個丫頭臉色俱是一變,梓桃更是恨不得上前扇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子幾巴掌。
“柳姑娘既然這般忙碌,儘可不必來此。攪擾了曲姐姐不說,還平白的惹人嫌,何必?”蘇紫瑤看着曲非卿面上雖然沒什麼變化,但那被孩子遮擋住的左手卻緊掐着被單,連指尖都微微泛白,心頭火氣說出的話也不甚留情了起來。
“王妃,您雖身份尊貴,但這畢竟是我們薛家的家務事,王妃還是少管閒事爲好。自我家小姐進門,夫人便沒說半句話,難不成生個孩子還成了啞巴不成?”
蘇紫瑤擡眸看了一眼出聲的小丫頭,還是個熟人。那日狗仗人勢的賤僕,被自己潑了一臉的熱湯竟還不知收斂,當真是不知死活。
香兒被蘇紫瑤陰冷的目光看得退後了兩步,但想到如今薛毅對自家小姐的寵愛,膽子一下又大了起來。
“你才成啞巴了,你們薛家?什麼時候薛府成了你一個奴才的家了?”梓桃氣得渾身發抖,終於忍不住朝着香兒大吼了起來。
“雖不是我家,卻是我們小姐的家。以爲你們佔着這麼個地方,就真當自己是塊寶了。一個連主人都不願意回來的地方,也能叫薛府?也能叫家?真是笑話。”
蘇紫瑤看了那氣焰囂張的奴才一眼,冷冷一笑:“素月,掌嘴。”
短短四個字,讓那得意洋洋的丫頭渾身一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出聲的女子。
“素月。”蘇紫瑤朝着素月遞了個眼色,意思是:不必手下留情。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憑什麼打我,你們根本不是薛家人,憑什麼打我!”香兒見素月一步步往她這邊走,知道蘇紫瑤那話並非玩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不斷往後退去。
“憑什麼?憑本宮現在是這孩子的乾孃,本宮乾兒子的孃親被欺負了,本宮怎麼也得幫着討回來。素月,動手。”蘇紫瑤低喝一聲,下一瞬,素月已經扯過那欺軟怕硬的丫頭。
“別碰我,放開我!”素月看着瘦弱,到底是個練家子,尋常侍衛都不能與她抗衡,更何況一個只知道伺候小姐的嬌小婢子。
沒一會功夫,香兒便被素月徹底制住,幾個使了勁道的巴掌扇過去,香兒的臉一下便腫了起來。
“小姐,救我救我……”香兒被打得眼冒金星,剛一回過神來便朝着柳絮大聲求救。
柳絮也被這一變故嚇得臉色發白,她本就只是一風塵女子,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慣了,哪裡見得這種陣勢。上次蘇紫瑤來時雖然傷了香兒,卻到底沒把自己怎樣,令她以爲薛毅的庇護讓這些女人都不敢將自己怎樣,是以纔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凌曲非卿這個正室,但今日……卻好似不再像那日那般簡單!
“王……王妃,香兒只是個丫頭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蘇紫瑤聞言,起身看了一眼香兒漸漸紅腫的臉蛋,殘忍的補上一句:“還喊得出來,繼續打,打到她那狗嘴裡吐不出話來爲止。”
聽到主子爲自己求情,香兒剛要鬆下一口氣,卻不想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句話,臉色一變,雙眸瞪得像只小燈籠,尖叫道:“小姐,小姐快救我!”
“堵上她的嘴。”見那尖叫聲驚擾了漸漸開始沉眠的孩子,蘇紫瑤眉峰一擰,低聲喝道。
曲非卿輕拍着孩子的背部低聲哄着,爾後將孩子先交給梓桃帶出去,省得在這被驚到。
蘇紫瑤見孩子走了,起身朝着柳絮一步步走過去。
“你想做什麼?天子腳下,即便你是王妃,也不能爲所欲爲,我……”
柳絮的話還未說完,伴隨着一道響亮的巴掌聲,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向邊上倒去。
“你還真說對了,即便在天子腳下也有人能夠爲所欲爲,而且很不巧,本宮便是其中的一個。”蘇紫瑤回手便又甩了柳絮一巴掌,將她另外一邊的臉打腫。
“別以爲薛毅寵着你,這府裡就沒人治得了你,曲姐姐還沒死呢!換句話說……”蘇紫瑤居高臨下的睨着她冷笑,“本宮還沒死呢,這裡輪不到你來撒野!素月。”
“王妃。”素月止住了動作,回到蘇紫瑤身邊。
“支幾個人把她們送回去。”
“是。”
蘇紫瑤最後看了柳絮一眼,嗤笑道:“回去告訴薛毅,你的臉是本宮打的,你的丫頭也是本宮教訓的,他有什麼氣盡管來找本宮,本宮等着他。”
當初她之所以給薛毅幾分面子不動這個女人,是因爲他是龍誠璧想要拉攏的人。她避諱的是龍誠璧,而如今龍誠璧都直言可以爲了自己處理薛毅了,她自然不再有所忌憚,更無需畏手畏腳的手下留情。
眼見着一主一僕被素月帶來的人送回去,曲非卿終於忍不住出了聲:“妹妹,你何必……”
“姐姐,我知道你擔心那個女人回去嚼舌根,但有些人不給他們點教訓的話,他們是不會知道收斂的。”
曲非卿怔了怔,沉默的點了點頭。
“夫人,柳姑娘走了?”梓桃抱着已經睡着的孩子走了回來,臉上還掛着幾分擔憂。
“走了,不過可能很快就會回來。”蘇紫瑤輕嘆一聲,掃了四面一眼道,“梓桃,進去收拾些細軟。”
“咦?”
“帶着你們夫人離開這裡。”蘇紫瑤將孩子抱進懷裡,“那女人被打成那樣,那個混賬男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在這裡住着終究不是個事兒。姐姐剛纔也說要離開這裡,與其呆在這裡時不時被一些蒼蠅擾了姐姐的休養,不如先到我府中去呆幾天。姐姐若嫌麻煩,我送姐姐會曲府也可以。曲府那邊應該還留着不少曲將軍以前的親信,姐姐回去我也比較能安心。”
“夫人……”梓桃詢問的瞧了曲非卿一眼。
曲非卿低着頭想了想,爾後擡頭看了一眼蘇紫瑤懷中還甜甜的睡着的孩子,咬了咬脣道:“梓桃,去收拾東西。”
蘇紫瑤鬆了口氣,點頭讓跟着的幾個丫頭去幫忙。
不出蘇紫瑤所料,幾人剛剛收拾完細軟沒多久,外面便傳來一聲驚呼:“老爺,您怎麼回來了?”
“這是我的府邸,我還不能回來了?讓開……”
“老爺!”
薛毅一進門便見幾人整裝待發,正要往外走,不由得一愣,臉色也沉了下來:“你們這是要去哪?”
“薛大人難得回來一次,就爲了質問我們要去哪?”眼見着幾個府裡的丫頭臉色一白,蘇紫瑤低聲冷笑,上前一步擋住曲非卿和孩子。
薛毅一怔,想起來此的目的,臉色越發難看:“下臣爲什麼回來,王妃心知肚明。”
“薛大人不說,本宮又怎麼會知道?”蘇紫瑤挑了挑眉,一副不甚瞧得起他的模樣,讓薛毅越發火氣。
“王妃不要欺人太甚,絮兒好心過來與非卿請安,你作何打她?”
“她就是這麼跟你說的?”蘇紫瑤冷嘲一聲,“她怎麼沒跟你說她欺負了本宮的乾兒子,更欺負了本宮乾兒子的娘?”
薛毅滿臉的怒氣一僵,爾後又有些不確定的回道:“絮兒那麼柔弱,那麼善良……”
蘇紫瑤嘴角一抽,強忍着想吐的念想打斷對面之人的話語:“笑話,本宮用得着騙你?大人若沒有其他的事情,就請讓一讓,別擋了我們的路。”
今日若非曲非卿和孩子還在這裡,蘇紫瑤絕對不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不過沒關係,等她把人接出去之後,絕對會讓這個男人付出代價。
薛毅呆怔了片刻,立馬回過了神冷道:“王妃說絮兒衝撞了你的乾兒子,下臣倒不知這府中什麼時候多了個身份尊貴的小世子。絮兒明明是來此看望非卿的……”
蘇紫瑤脣邊的弧度越發陰冷:“薛大人當然不知道,薛大人連自己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本宮的乾兒子是何許人?柳姑娘來此看望姐姐?她不來侮辱姐姐就不錯了,談何看望?這樣的說詞還是留着你們夜夜笙歌的時候用吧。”
薛毅被蘇紫瑤擠兌的臉色一青,雙眸不自覺的望向曲非卿懷中的孩子,登時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王妃口中的乾兒子,難不成……”
蘇紫瑤兀自冷笑,上前一步擋住薛毅的視線。
薛毅臉色一青:“我道這幾日你怎麼安分了起來,原來還是攀上了攝政王妃,身份水漲船高了。”
至始至終一言不發的曲非卿聞言臉色一白,抱着孩子的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蘇紫瑤臉色更是陡然暗沉了下來:“能夠攀上位高權重之輩固然好,比不得某些人自以爲是,被人攀上當令箭使都還渾然不知。哼,姐姐,和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我們走。”
暗含諷刺的話語讓薛毅雙眸一沉,上前揪住曲非卿的手:“你們要去哪裡?哪裡也能去!”
“我們要去哪裡何時還需與薛大人報備了?薛大人幾月未入家門怎沒見你與曲姐姐報備?”蘇紫瑤上前撥開薛毅的手,這一撥用了巧勁,薛毅只覺得虎口一麻,剛想再撲上去卻被素月早一步扭了胳膊丟到一邊。
“王妃去哪下臣自然管不着,但是王妃身邊這兩個人是我薛府之人,王妃沒有資格帶走?”
“沒有資格?本宮倒要看看,本宮的姐姐與乾兒子,本宮有沒有資格帶走!”蘇紫瑤嗤之以鼻,冷哼一聲,拉着曲非卿便往外走。
“那是我的妻子和兒子,王妃不要欺人太甚!”薛毅眼見着幾人真的要走,突然高喝一聲。
蘇紫瑤腳下一頓,轉頭看向還被素月制服於地的薛毅,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妻子和兒子?”
放開曲非卿的手,蘇紫瑤一步步往回走,走到薛毅的身邊,一腳踩上他的臉一碾冷笑:“姐姐難產生子的時候,你在哪裡?孩子出生的時候你在哪裡?姐姐產後虛弱,孩子出世的這些日子你又在哪裡?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長什麼樣子,是男是女,你告訴本宮他們是你的孩子?呵呵……”
蘇紫瑤腳下緩緩用力,冷冷的看着薛毅開始流血的側臉,陰測測的說道:“你不曾將他們放在心上,如今倒來認他們是的妻兒了?不必了,他們已經……不需要了。”
薛毅渾身一抖,因爲蘇紫瑤的話而猝然升起一陣寒意,擡起被蹂躪得有些腫脹的雙眸看向邊上站着的曲非卿,心中複雜莫名。
蘇紫瑤冷嗤一聲,將腳從薛毅的臉上移開:“素月,別讓他打擾到姐姐他們,否則,唯你是問。”
“是,王妃。”
眼睜睜看着蘇紫瑤拉着曲非卿向着大門走去,薛毅終於掙扎了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吼道:“曲非卿,你要敢抱着孩子出這大門一步,便永遠別再回來!”
清晰地感到手下握着的手一顫,蘇紫瑤剛想說什麼,卻反被曲非卿揪住。
“當年,走進這扇大門的時候,有一個人承諾過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那個人早已不在這個府中,我再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狀若自嘲的話語狠狠的撞進薛毅的心裡,令他啞口無言,仿若失了所有氣力般癱軟在地,怔怔的看着曲非卿頭也不回的抱着他們的孩子踏出少卿府的大門。
那一瞬,他好似看到了多年前,他在這扇門前欣喜的接過一身紅嫁衣的她,承諾給她永遠的幸福。
他以爲不論他做什麼她都會不離不棄的一直呆在他的身後,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卻忘了有些等待太過漫長,便能洗刷所有的眷念。
而今,他再要挽留她,卻發現遲了歲月!
蘇紫瑤帶着曲非卿等人離開少卿府,本想帶着幾人在王爺府住幾日,卻被曲非卿以不方便爲由拒絕。蘇紫瑤想想也覺得王爺府那個地方太過嘈雜,稍有不慎反倒害了他們母子,遂也不強求,支了幾個機靈的丫頭跟着曲非卿回了曲府照顧。
蘇紫瑤前腳剛送走曲非卿,後腳便低聲吩咐了素月幾句,曲非卿大度不跟這兩個狗男女計較,可不代表事情就這麼過了,前世養成的錙銖必較,還沒來得及讓蘇錦瑟幾人領教,現在先讓你們嚐嚐!
“你讓上議院那些人去找薛毅的麻煩了?”夜色初降,龍誠璧準時出現在聽雪軒,臉上還掛着幾分笑意。
“不過是給他點教訓,省得他不知自己在這王城之中幾斤幾兩重。”上議院中多爲龍誠璧的親信,之所以吩咐他們動手,一來只要不鬧出人命,他們都拎得清,二來龍誠璧的心腹她用起來也放心。
這次追到邊疆一事,龍誠璧雖對外封鎖了消息,卻沒有刻意的阻止這事在其親信間的流傳。一場戰爭,讓龍誠璧獲得了民心,也讓她獲得了龍誠璧某些親信的心,故而今日她纔敢這般放心的支使那些人對薛毅下手。
“誠璧心情這麼好,可是前朝出了什麼事情?”蘇紫瑤挑了挑眉,盯着龍誠璧嘴角加深的笑意,擡頭一笑。
“瑤兒冰雪聰明,何不猜猜?”龍誠璧順勢坐到蘇紫瑤的對面,看着她的眼睛。
蘇紫瑤沉思片刻方道:“誠璧回朝之後,朝中關於誠璧戰敗而亡的流言不攻自破,功高震主的流言卻愈演愈烈。這幾日左相更是時不時在皇上面前彈劾誠璧……可是有人幫着你說話了?”
話音一落,龍誠璧臉上的笑容越發深了:“瑤兒猜得不錯,那不妨再猜猜這個幫我說話的人是誰?”
蘇紫瑤略一思索,眼前一亮:“莫非是……太史令?”
龍誠璧握着蘇紫瑤的手但笑不語,蘇紫瑤回以一笑:“恭喜誠璧,得償所願。”
她並不知道葉思誠究竟參了柳瑞海什麼,但既然能夠讓龍誠璧這麼開心,那定然不會簡單。
太史令掌管起草文書,記載史事,編寫文書,監管祭祀等等。這些雖看着都是閒差,但若是有心之人便會明白,這個位子雖然籍籍無名,卻是最能夠不動聲色蒐集滿朝文武各種消息的好位置,這也是龍誠璧急着拉攏葉思誠的緣由之一。
葉思誠久居太史令之位,知道的事自然比一般官員多,卻素來保持着觀望的態度,不摻和朝堂上分立的任何一派。這一次竟在這麼個關鍵時刻上書彈劾柳瑞海,足以聲明瞭他的決心。
這宛若投誠的一舉,確定了葉思誠今後所站的位置,怪不得龍誠璧會這般高興。
“能夠這麼快收服葉思誠,瑤兒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
“我?”蘇紫瑤怔了一怔,不由失笑,“我又不摻和朝堂之事,怎麼幫得了你?”
龍誠璧鳳眸微挑,眼中帶着幾分流轉的溫柔:“若非瑤兒提醒我從葉秋芙身上下手,又怎麼能夠這麼簡單的令葉思誠那根傲骨甘願爲我所用?”
蘇紫瑤怔然,原來是爲了葉秋芙嗎?
“看樣子,芙兒說得沒錯,這個葉思誠當真非常疼愛她。”
“葉思誠無父無母,在這世上僅葉秋芙一個親人,加之從小將葉秋芙當成孩子養,情分自然比不得外人。”
此話一出,蘇紫瑤倒是疑惑了:“他既這般疼愛芙兒,當初又怎麼會將她送入王府之中,爲人姬妾?芙兒被送進來之時應該才十一二歲吧?”
“這般說來倒確實有一番緣由,當年葉思誠剛入朝堂,還不懂官場險惡,得罪了一名重臣家的紈絝子弟,那紈絝糾纏到他家,一眼見到葉秋芙便要搶回去納爲通房,那紈絝家中勢力頗大,加之花名在外,葉思誠自然不願自己疼寵的妹妹被搶去受苦。怎奈重臣權勢遮天,就將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那時候芙兒還是個孩子吧,你就這麼來者不拒的收了?”蘇紫瑤挑了挑眉,眼中帶了幾分探究。
龍誠璧面露尷尬:“怎麼可能?那時我正好出外征戰,府中一人與葉思誠相熟,便將葉秋芙接進了府,本意是藉着王府躲幾日,等我回來再行定奪,卻不想被太妃看到了那丫頭,沒等我回來便幫着收了姨娘。待我回來之時,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所以你就這麼心安理得的將芙兒晾了好幾年?”蘇紫瑤看向龍誠璧的目光明顯的帶上了幾分譴責。
龍誠璧哭笑不得:“若非我沒將她放在心上,她又怎麼能夠安然無恙的從這府中出去?”
蘇紫瑤看着龍誠璧那理直氣壯的模樣,禁不住失笑。不過也好,這般陰差陽錯,遂了葉家兄妹的心思,也成全了龍誠璧吸納人才的打算。
“說起來,葉思誠這人舉目無親,不過三四年能夠混到如今這個位置,也委實不易。”
“他確有幾分真才實學,不然我也不會那麼想將他收歸帳下。說起來,還有一事本王需謝謝瑤兒。”龍誠璧從身後將蘇紫瑤攬入懷中,低聲笑道。
“什麼事情?”蘇紫瑤側頭看了他一眼,對着姿勢早已司空見慣,倒也沒什麼不適。
“瑤兒近來跟曲非卿走得近,又幫着她做了不少事情。曲將軍的舊部得知之後很感激你,與我的私交也頻繁了起來。”
“曲將軍的舊部?”
“自從曲將軍死後,曲將軍的舊部大多都被下放邊城,平日並不在王城走動。但因着這次樊城一事,不少人又被從下放的地方牽了回來,這些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舊人,從小看着曲非卿長大,回京之後知道曲非卿的現狀,很是激憤。正想着教訓薛毅,卻不想倒讓你搶了先。”
蘇紫瑤回頭看了龍誠璧一眼,心中暗歎一句,看來連老天都在無形中偏幫着龍誠璧。這些舊部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自己與曲非卿感情甚箸的如今纔回來,可不就便宜了這個男人?
龍誠璧望着蘇紫瑤略帶些糾結的側臉,莞爾一笑,手緩緩地伸向了蘇紫瑤的腰身之下。
“我聽碧淵說你心心念念着,想當那個少卿夫人孩子的乾孃。本來覺得現在還太早,但既然瑤兒這麼喜歡孩子,提前一下也未嘗不可。”
聽着龍誠璧滿含暗示的話語,蘇紫瑤臉色微紅,腦中不由想起曲非卿幾人對她的忠告。她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不敢在這個時期要孩子,她害怕她的孩子又會想上一次那樣……
這一世,自己與溫子然沒有了上一世的糾葛,也沒有像上一世那般與龍誠璧漸行漸遠。但她還是擔心,擔心在龍誠璧地位穩固之前發生其他變故……
“瑤兒……怎麼了?”龍誠璧見蘇紫瑤失神的撫摸着自己的腹部,有些擔憂的喚道。
蘇紫瑤猝然回神,望着龍誠璧略顯擔憂的神色,心頭一暖道:“我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
蘇紫瑤看了眼四周,俯身到龍誠璧耳邊低聲吐露這幾日從宮中得到的消息,眼見着龍誠璧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盡,斂去所有的表情,蘇紫瑤才緩緩起身退到一邊。
自古男人最受不了的便是女人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當年自己行差踏錯一步,被人有預謀的冠上不貞的名號,痛悔了一輩子。而今,她要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龍誠璧臉色暗沉,微眯的雙眸之中也透露出了幾分殺意:“你說的都是真的?”
“宮裡那幾人不敢隨便亂說。”
龍誠璧沉着臉,右手忽然往邊上的桌子一拍:“混淆皇室血脈這樣的事情他們都做得出來,那個新科狀元……”
話還未說完便被蘇紫瑤先一步抵住了嘴脣:“此事事關重大,貿貿然說出去,不只皇家聲譽受損,還會讓有心之人借題發揮,牽扯到我們身上。”
龍誠璧鳳眸一挑,握住蘇紫瑤的手指:“就這麼放過他們?”
“當然不是,皇家尊嚴不容冒犯,但這事現在我們不能管,且不說皇帝知道這事之後如何處置他們二人,單說如今左相想着用她來牽制我們,反被她出賣給你我這一點,我們就不該這個時候動她。”
“那瑤兒的意思……”
“我們不動她卻不代表我們不能動另外一個人。秋試新科狀元,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即便你動了他也沒什麼人會過多在意。先將此人操縱於手上,我們手中便多了一枚籌碼。到了時機,這枚籌碼定將化爲一柄利劍,傷了蘇錦瑟,更重傷左相。”
龍誠璧細細品味完蘇紫瑤的一番話,眼中的血色已經散了幾分,若有所覺的拉着蘇紫瑤的手道:“瑤兒似乎很在意那個新科狀元……”
蘇紫瑤指尖一抖,忍不住伸手摸上龍誠璧的臉道:“沒錯,我在意他,那種不知道爲什麼非常厭煩的在意。”
龍誠璧微微一怔,拉住蘇紫瑤的手將她帶進懷中:“我知道,那小白臉看着人模人樣,風度翩翩,但他的眼睛卻暴露了他對權勢與金錢的貪婪,這樣的人不配入瑤兒的眼。”
蘇紫瑤伏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的描敘,微微苦笑。可憐當初的自己便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纔會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說到底,還是自己瞎了眼。
半晌,蘇紫瑤緩緩起身,蹙了蹙眉,有些擔憂的問道:“身上怎麼一股子藥味,受寒了?”
初時離得遠還不曾發覺,剛纔湊得近了,才發現龍誠璧的身上帶着一股子若有似無的藥味,很清淡,卻瀰漫着幾分苦味。
龍誠璧一怔,掩了掩袖子道:“味道很重嗎?不是我,是玉姐姐的藥。近來玉姐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各式的湯藥來回補都不見效,剛纔去那坐了一會,興許就是那時候沾上的。”
“進來天氣寒了,玉姐姐身子本來就弱,是該好好注意着,明日我便過去瞧瞧。”
蘇紫瑤知曉蕭茹玉最近身子不快,有一定的原因還是因爲葉秋芙即將離府。葉秋芙的年紀與她那個流去的孩子很是相近,蘇紫瑤看得出來蕭茹玉對她的喜愛。但這話蘇紫瑤不會說出來,尤其是在龍誠璧的面前。
蕭茹玉孩子的死,一直都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禁忌,蘇紫瑤不會傻到這時候去觸碰。
次日,蘇紫瑤走進瀟湘館之時,意外的看到了另外一人。
“九皇弟怎麼過來了?”蘇紫瑤看着那個坐在蕭茹玉身邊的少年,臉上掠過一絲詫異。
“想起許久不曾過來看望玉姐姐,今日到皇兄這便順道過來瞧瞧,皇嫂也來了,快過來坐。”龍軒逸一見蘇紫瑤過來,興致頗高。
“妹妹來了,這幾日妹妹整日忙着進進出出,今日怎麼有時間到我這來了?”蕭茹玉端起邊上燒好的清泉水,替蘇紫瑤倒上一杯清茶。
“昨兒個聽說姐姐近日身子不爽,心中惦記,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九皇弟也在。姐姐身子好點了嗎?我瞧着你這臉色似乎不怎麼好,要不請司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早些年留下的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用不着叫司大夫過來。”蕭茹玉擡頭看了一眼外面大面積盛開的玉玲瓏道,“往年都是這花開得時候復發的,今年也不例外,調養一陣就好了。”
蘇紫瑤順着她的目光往後望去,雙眸猛地一縮。館內四面的花圃之中,一株株初初盛開的玉玲瓏根骨蔥翠,在陽光的映照下宛若玉骨冰肌,迎風而立,頗有幾番風雅之姿。
“這花叫什麼?開出來竟然這麼漂亮,一簇簇的……”龍軒逸沒有發現蘇紫瑤漸漸暗沉下來的臉,好奇地問道。
“此花喚作玉玲瓏,根骨潔淨,能夠埋在土中,也能採摘放置水瓶之內,任其生長。逸兒若是喜歡,待會回去讓我讓問蘭給你包幾株回去。”
“好啊,這花香氣芬芳而不濃郁,聞着舒心。若能帶幾株回去擺在書房,寫字習畫之時聞聞別有一番雅緻。你說對嗎?皇嫂?”龍軒逸說完轉頭看向蘇紫瑤,才發現蘇紫瑤不知爲何臉色煞白,比起蕭茹玉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嫂你怎麼了?”
“呃。沒……沒事。”蘇紫瑤端起桌上的茶水輕抿一口,按耐住心頭的駭然,勉強一笑,“剛纔一時晃了神,沒事了。”
龍軒逸眼中雖透露出幾分不信,卻也沒有深究,點了點頭不再細問。
蘇紫瑤微鬆了口氣,擡頭看向蕭茹玉,卻見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轉頭與龍軒逸繼續交談。
蘇紫瑤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在這個季節開得異常突兀的玉玲瓏,眼中滿是複雜。
“說起來,這幾日芙兒都沒怎麼過來玩耍,是不是要出府了?”
“他哥哥說過幾日便是他們爹孃的祭日,想着早幾日把芙兒接出府去,準備準備一同前去祭拜。”
“說起來芙兒入府也有幾年的時間了,幾年未曾出府,他哥哥這樣要求也不算過分。”蕭茹玉點了點頭,爲自己再次續上一杯清茶,面色如常,眼中卻透露出幾分落寞。
蘇紫瑤剛想說點什麼,外面突然傳來一怔急促的腳步聲。
蘇紫瑤雙眉一擰,她剛纔進來之時明明吩咐過,沒有急事不要進來打擾的。
“不……不好了!王妃,葉姨娘……葉姨娘出事了!”
蘇紫瑤臉色一變猝然起身,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陶瓷碎裂聲。
“玉姐姐(大夫人)!”幾聲驚呼乍起,瀟湘館又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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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瓏,其實就是水仙花,有什麼深意╮(╯▽╰)╭暫時不劇透了。有沒有人猜到王府裡面的五位姨娘第一個over的是葉秋芙?那麼接下來第二個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