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遠遠的,看不清模樣,藉着燭光看出輪廓,身形修長,窄袖衣袍,行走間帶着行雲流水般的輕快,帶着能讓萬樹花開的晚風。

林言笙沒來由地生出些慌張。

皇上走近,春兒出於好奇,偷偷瞧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紅着臉撤出大殿。

春兒並無非分之想,只是眼前的人莫名的讓人心跳慌亂。

林言笙目光一直盯着不斷走近的人,依然看不清眉眼,只見他一手負在身後,步態輕盈穩健,黑底金紋的錦袍,腰間束着的絛子完美的勾勒出他的比例,是個如玉的少年郎,他像是一幅畫。

林言笙心跳加速,漸漸地將手攥成拳頭,微微泛紅的臉龐藏在珠簾下,有了珠簾的遮擋,倒讓她有些大膽,直直的盯着皇上看。

皇上已經走到她跟前,輕聲道:“朕今日有些要務,讓你等久了。”

話音一出,林言笙心頭顫了顫,溫柔,低沉的聲音,讓她心生陶醉,像石子落入湖裡,她的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林言笙像是立在沼澤地上,皇上的溫柔和禮貌,讓她心生好感,頓時往下陷了陷,眼睛掛在眼前的人身上不能自拔,沒了初時的囂張,忘了回話。

皇上往前一步,坐到林言笙身旁,林言笙感覺到一旁的被褥微微下陷,就像她的心。

皇上坐下時帶過一陣晚風,風中帶着讓人意亂神迷的不知名的晚香,涌入林言笙的喉鼻,直竄心間,不霸道,就是直往人心裡鑽,她貪婪的聞了幾口,

皇上不經意間看到桌上只剩一半的果盤,笑了笑,笑出了聲,聲音越發溫柔,甚至有些寵溺,問:“餓了嗎?”

林言笙側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側顏,此時方看清眉眼,眉目舒朗,眸含星河,他衝着林言笙笑,笑中帶着些溫柔的促狹,冷峻英氣的面上沒有一絲贅餘,讓林言笙有些恍惚,竟覺着這份溫柔是隻屬於她的。

他身上有光,熱烈的照着人,他身上有風,柔柔的往人身上吹,不管不顧的往姑娘身上鑽。

林言笙忘了這一日所有的不快與不滿,渾身的刺莫名其妙的化掉了,她沒有鬧個天翻地覆,反而乖乖搖了搖頭:“不餓。”

皇上指尖輕撥林言笙鬢邊散落的髮絲,手指輕輕觸碰到頭冠前的珠簾,眸中的笑意直達眼底,多了些意趣:“沒想到,你竟是這般淘氣。”

皇上熟練的摘了她的耳墜,輕揉耳垂,又含笑柔聲道,“無妨,朕不與你立規矩,日後有朕好好待你,好好寵你,你想如何都好!”

低沉寵溺的話音就在林言笙耳旁,皇上熱熱的指尖揉在她的耳垂,喉鼻裡充斥着皇上的香氣。

林言笙想要溺死在他給的溫柔裡。

林言笙話音極其輕柔,帶了些撒嬌:“你說了算嗎?”林言笙自己都難以置信,如此溫柔的話音,竟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皇上沉聲而笑,揉揉林言笙的後頸,越發寵溺:“你說朕說了算不算?!嗯?”

皇上繼續道:“朕本只能與皇后飲合巹酒,可是,朕只想與你相守。”說着他拿出負在身後的手,手中攥着一個白瓷瓶,道,“今日,朕想與你飲了這一杯。”

說完皇上又笑了,像個偷辦壞事兒沒被發現的孩子,笑的明媚,灼的人發熱,要熱化了,輕快道:“宮中規矩甚嚴,朕知你這無酒,便自己偷帶了一壺。”

“你等着!”說完皇上起身去桌旁拿了兩個茶杯,滿上酒,又走回林言笙身旁。

酒還未飲,林言笙已經醉了。

皇上遞給林言笙一杯,林言笙早已魂不附體,鬼使神差般的接過。

皇上扶起林言笙,林言笙不知該怎麼做,皇上便輕握她的手腕,帶着她繞過自己的手臂,教着她。

林言笙癡在當場,她口中的酒還是熱的,應是他攥的太久,捂熱的。

飲完帶着皇上體溫的酒,林言笙陷在泥沼裡,再也拔不出腳。

皇上等不及了,不想再走個來回放酒杯,便隨意將空酒杯扔到地上,又將林言笙手中的酒杯拿過,扔了。

林言笙看着他,剛入門時還有些老成持重的樣子,原來不過是個桀驁不羈的少年,林言笙眸中笑意更濃,心間也跟着軟了軟。

皇上拉起林言笙的手,看着她,道:“你知道朕等這天等了多久嗎?”

林言笙不解,卻也不細想,只沉溺在他的溫柔裡,他溫柔的笑,溫柔的聲音......以及他溫柔的輕撫。

林言笙感受到,他白淨的手掌,指腹有微微的薄繭。

皇上又低聲說:“朕知你忘了,無妨,往後朕慢慢說與你聽。”皇上傾身附在她耳邊,熱氣吹着她的耳廓,“但不是今夜!”

林言笙不由得一顫,渾身發燙,脊背發麻,腳下不穩,她從未覺着自己竟會這麼不禁撩撥。

皇上順勢將她攬進懷裡,林言笙貼在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林言笙緩緩擡手,攬在他的腰後,他的體溫熱透了衣袍,錦緞的手感溫軟滑膩,皇上又緊了緊雙臂,在她鬢邊沉聲道:“今夜可不是說事的時候!朕要好好疼你!”

林言笙呼吸困難。

皇上放開林言笙,帶着她重新坐回牀上,一手扣在她的腦後,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鬢邊,另一隻手不着痕跡的褪了林言笙的外袍。

林言笙的呼吸微顫,臉燙的緋紅,魂不附體,她被下了藥,得不出空多想,早已將他有三個媳婦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如果他要帶她去地獄,她願意,如果他要她死,只要能讓她死在他懷裡,她也願意,生命與他,她更想要他。

林言笙自己都不知道,她竟可以矇昧至此。

皇上伸出纖長的手指伸到她眼前的珠簾,呢喃的喚她的名字:“竹央。”

林言笙像被澆了一盆冷水,止不住的發抖,皇上以爲她是緊張,笑了笑,手上的動作不停,指尖穿過珠簾,林言笙忽然攥住他的手。

皇上便停下手上的動作,反手將她的手握進自己的掌心,耐心的撫摸,摩挲着她的指腹,手心,手背,甚至探入她的寬袖,揉着她的手腕。

林言笙隔着珠簾看着燭光下的他挑着脣角,眼中浸滿了柔情。

林言笙此時多希望她是竹央啊,一輩子不做她自己也願意。

許久后皇上擡眸,柔聲道:“別怕,朕定會好好待你,好好疼你。”說着又伸出手,指尖緩緩掀起林言笙眼前的珠簾。

皇上的話就像是毒藥,林言笙毒入骨髓,果然不再攔着他。

林言笙發燙緋紅的臉頰逐漸露出,她也把眼前的人看的更清,雙眸停在皇上的面容上不能自拔,若說白天林言笙還有些不願,現在,她早將一切都忘了,皇上的一切對林言笙來說都像是蠱,只需兩句話,她便掉進他羅織的漩渦中。

林言笙只覺着,這個人就是她命中的劫難,就是來禍害她的。

皇上看清林言笙的模樣,忽然止了笑,鬆了手,驟然站起身:“你不是竹央。”聲音好聽,可是卻忽然變的極其冰冷。

面上的溫柔也瞬間散盡,只有森然的冷峻。

明媚的少年氣也陡然換成帝王的威勢與凌厲。

林言笙還以爲他是個溫柔的人,原來他的溫柔是留着給竹央的,林言笙仰頭看他,這纔是她應該見到的人,剛剛那個是竹央該見到的人。

皇上還沒屬於過她,她就已經在吃醋了。

林言笙被掀開的珠簾又落了下來,珠簾碰撞的聲音旁人聽不到,盡數落在林言笙耳中,林言笙被從夢中拽了出來,扔進水深火熱的地獄。

皇上不給林言笙任何辯解的機會便轉身出了大殿,林言笙心有些沉,已經有半截身體溺在了沼澤裡拔不出來。

殿門開了又關,望着那身影被隔在門外,她努力想要拽回思緒,卻瞥見桌上的白瓷瓶,心中翻涌出一股股難言的滋味,將她淹沒。

林言笙一頭倒在牀上,埋在被子裡,帶着心痛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春兒看到皇上走了,急忙進了殿,焦急的問:“小姐,皇上怎麼走了?小姐是不是頂撞皇上了?”

林言笙扭頭,將臉從被子裡露出來,不高興的道:“皇上認出了我不是竹央。”

春兒滿臉驚色,一下子癱坐到地上:“完了,完了,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林言笙也一籌莫展,不過她愁的是,她喜歡上了這個有三個媳婦的男人,她悶悶地道;“你們不是說皇上不認識竹央嗎?”

春兒眉毛擰做一團,滿臉愁苦,道:“是啊,皇上怎麼會認識大小姐的?”

林言笙不理會春兒,她還在溺在其中沒有出來,又把頭埋回被子裡,誅九族也不關她的事,本就是他們一家子惹的禍,非要她代嫁,她纔是最無辜的那個,雖然不想穿越,可既然過來了,她還想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呢!

***

皇上怒氣衝衝出了廣陽殿,身後的雲奇戰戰兢兢跟着,步子放的極輕,呼吸也變的極輕,即使走的上氣不接下氣,也不敢大口喘氣,有點想讓皇上忘了他這個人,生怕皇上想起他拿他出氣。

皇上忽然駐足,怒道:“宣丁廣天入宮!”

雲奇帶着疑惑,囁喏道了一句:“現在?”

皇上微微側首斜睨着身後的人,雖然天色昏暗,雲奇也未擡頭看皇上,可他已經感受到了眼前人的陰鶩,趕緊道:“是,皇上。”

丁廣天此時被宣,他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抱着必死的決心走了一路,心裡恨恨的想:“這個丁千一,果然是個掃把星,凡是她沾過的,定沒有好事。”

來到建章殿,丁廣天掃了一眼皇上便嚇得趕緊跪在地上。

皇上看着地上戰戰兢兢發抖的人,也不說話。

沉默越久越讓丁廣天難熬。

半晌後,皇上目光如鷹一般盯着他的頭頂,寒聲道:“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丁廣天嚇得又在地上伏了伏,額頭貼到地上,不敢說話。

皇上見他不說話,問道:“竹央呢?”話音更是讓人發寒。

丁廣天縮了縮身子,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吞吞吐吐道:“她,她,小女......”

“若明日早朝後朕再見不到竹央,你知道是什麼後果!”皇上扔下話便拂袖出了建章殿。

丁廣天一下子癱爬在地上。

***

翌日一早,竹央換了婢女服飾,丁廣天悄悄帶了她入宮。

皇上才下朝回到建章殿,雲奇便報丁廣天求見。

丁廣天進殿,身後隨着竹央,二人跪地行禮。

皇上看到丁廣天身後的婢女,積攢了一夜的怒氣瞬間消散,屏退了左右。

丁廣天依然跪在地上,道:“皇上,這是小女竹央。”

皇上欣喜下殿,走到竹央面前,雙眸溫柔帶笑,似昨夜一般:“果真是你?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竹央緩緩擡頭,仰起白淨的脖頸,翠玉的小耳墜在如玉的耳畔輕晃,媚眼中含情,脣角微微一挑,柔聲道:“竹央見過皇上。”

像一隻狐狸,卻有着貓的性子,專門撓人心肝。

皇上伸手扶起:“不必多禮。”

竹央站起身,羞赧的低頭,卻留着一雙媚眼在皇上身上,不着痕跡的撩撥皇上,一雙眸早已將皇上渾身上下摸了遍。

丁廣天知道此時他應該退下,可心中確實有個疑問,便大着膽子問道:“皇上,那,小女千一......”

“你說的是昨日進宮的那個女子?”

“是,那是下官的小女兒,丁千一。”

皇上笑了笑,心情大好,似在封賞:“念你送竹央入宮,朕可以將她一同留下,讓她做個選侍,正好也可以和竹央做個伴。”說話間皇上目光瞥向竹央,染墨的星眸中帶上輕浮浪蕩。

竹央與皇上對視,受不住皇上熾熱的野心,真的羞了。

她的撩撥在皇上面前不值一提。

丁廣天還跪在地上,未見二人的你來我往,聽到皇上也要留下千一,微怔須臾,雖不樂意,卻也只能謝過恩賞,道:“謝皇上。”

“你退下吧!”皇上不看丁廣天,只是看着竹央。

皇上發話了,丁廣天也只能退下,心中長嘆一口氣,很是懊惱,他這纔是得不償失,兩個女兒現在都沒了。

雖然丁千一是庶出,不受寵,嫁不到高門大戶,嫁個名門商賈也能連個姻親,於丁府有利啊,如今只能在宮中做個活死人了。

丁廣天走到殿門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皇上牽起竹央的手,又是昨夜那般溫柔:“昨日嫁過來的爲何不是你?”語氣中沒有責怪,只有詢問。

竹央擡眸,勾了勾這個品貌不凡的人,柔聲道:“臣女近來病了,還未痊癒,生怕衝撞到皇上。”

皇上二話不說,對着門外道:“宣御醫!”

竹央趕緊攔下:“不用了皇上,臣女……臣女用過藥了,好了。”

“果真好了?”

竹央點點頭:“好了,多謝皇上關心。”

皇上久經風月,怎會看不懂她的勾引?!

“那便好,今夜我們還要將昨夜沒做的事情補上,你若身子沒有大好,”皇上貼上她的耳邊,脣碰了碰她翠玉耳墜,大手在她腰側用力一揉,熱氣燙在她耳垂後,孟浪道,“朕可怕你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