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

美人羞紅了臉,嬌嗔道:“皇上,這麼多人在呢!”

皇上攬着竹央的手臂猛地用力,讓住央貼緊他,佻達一笑:“朕纔不管呢!”

美人羞赧的行禮,趕緊逃跑:“臣妾告退了。”

皇上含情脈脈目送美人離開,目光掃到院子裡的兩個人,目光瞬間變得清冷疏離,眼神與看兩個陌生人無異,轉身離開了宮門。

林言笙坐的端正,落落大方,神色安閒,還爲他留了好看的側顏,可是他卻像是沒有看見。

林言笙微微低下頭,靜靜的長出一口氣,擱了手裡的棋子。

春兒試探道:“小姐,要不要再玩一會兒?”

林言笙依舊是扯了扯嘴角:“昨天沒有睡好,現在有些困了,我先去補覺。”

林言笙起身回了屋。

春兒摘了面上的紙條,無奈坐了許久,開始收拾桌上的棋子。

林言笙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了便又坐在院裡發呆,直到夜裡皇上又來了,林言笙目送着皇上進了正殿。

雲奇跟着皇上來了,林言笙讓他坐下來,雲奇也自在了許多,兩人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上幾句,她自討沒趣,問了一句:“你現在還說皇上雨露均沾,不會厚此薄彼嗎?”

雲奇啞然,自然知道林言笙是什麼意思,可他也不敢挑明瞭,只說了一句:“皇上的心思,哪是我們下人猜得到的。”

林言笙笑了一聲:“這麼明顯,還用刻意去猜嗎?”

竹央進宮已經近一個月了,皇上日日來此,賞賜不斷。

在院裡坐了一個時辰林言笙便道:“我回屋睡覺了。”

以她這些日子的經驗,此時再不進去,一會兒就要聽到不該聽的聲音了。

雲奇望着她的背影,這個渾身是刺的人,卻總也扎不到人,也跟着嘆氣搖了搖頭。

林言笙也理解古代女子爲什麼會爭寵了,宮裡能見到的男子只有那麼一個,按照古代禮法,他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合法丈夫,可他身邊女人無數,不乏驚豔風流之輩,這些美人甚至自薦枕蓆討好帝王,得了寵幸。

現如今只有林言笙自己一個倍受冷落,雨露均沾的福澤都捨不得施捨她,這不,前些日子南方進貢來一些橘子,各個宮裡都有,除了她。

她只能在心裡說了一句:“不過幾個破橘子,誰稀罕?!”

林言笙滿心鄙夷的想:“到底是這窮鄉僻壤,交通不發達,拿着幾個橘子當寶貝,還皇上呢,還不是一年吃不上幾個橘子!”

說歸說,氣歸氣,她還是有些好奇,皇上吃的橘子,是不是全都是皮薄肉厚,各個頂甜?

可若讓她像別的女人一樣自薦枕蓆掃榻以侍,她寧願這麼冷清一輩子。

若有朝一日能再出宮就好了,見不到皇上纔好。

林言笙雖然不否認皇上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有着天下最高的權勢,也不否認自己確實對他心有好感,但是她絕對不會像大婚那夜一般願意矇蔽自己,跟他享受一時的歡愉。

她明確了自己內心的驕傲。

***

這夜周青帶着酒壺去找樑城,二人都無需值檔,便到廊下吃酒。

周青一副浪蕩模樣,道:“怪不得樑大人肯對新娘娘笑,原來新娘娘生的那副模樣。”

樑城吃一口酒,道:“那是皇上的妃子,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周青搖搖頭,甚是惋惜,道:“可惜了,以往是沒見過丁府千金,那丁老頭把他這寶貝女兒看的挺嚴呀!要不然怎會等到十八才嫁人?”

樑城側首看他,道:“怎麼?聽你這意思,若是知道丁府有女如此,你還要娶了不成?”

周青反笑問道:“你不想?”

樑城道:“那是皇上的新妃,你最好還是收收你的心思。”

周青道:“自然,我也就跟你說說,現在她就是在我面前,我也不敢多瞧一眼啊!”

周青望着夜色,受着微風吃酒,又想起些什麼,問:“新娘娘怎麼穿着選侍的衣服?”

樑城咂了一口酒,在夜色中擰着眉,冷硬道:“我怎麼知道?”

周青自己胡亂猜想,道:“到底是皇上閱人無數,這般模樣都入不得皇上的眼。”

樑城兀自笑了:“周大人不也閱人無數嗎 ?”

周青不止不惱,往廊柱上一靠,痞笑道:“反正是比樑大人多一些。”

樑城不說話。

“帶你去坊南大街玩兒玩兒?”周青挑眉,“我近來新尋了個梨花姑娘,那是個會玩兒的,借你使使?”

樑城睨着他,不說話。

“算了,雖然你在名門閨秀中頗有美名,可在青樓裡確是臭了坑,都道你是個不懂風流韻事的,”周青又兀自說道,“若梨花姑娘知道我讓她跟你玩兒,非得跟我翻了臉不成。”

周青想起什麼,笑了起來,道:“姑娘貼着你,你都不上,要不是前些年吃了些酒,迷離間起了興,上了個秋桃姑娘,我還以爲你不行呢?!”

周青越笑越放肆,道:“秋桃那一批姑娘大都沒了客人,可只有秋桃還長盛不衰,就是因爲在坊南大街傳開了,樑大人與她睡過,到現在還有不少姑娘去問她,樑大人怎麼樣?喜歡怎麼玩兒?”

“我也甚是好奇,這萬年冰山不近女色的樑大人會是什麼樣?爲此我還專門去找了秋桃姑娘,砸了不少銀子才知道,樑大人是深藏不漏,可也只是生猛,還是不會玩兒,”周青的笑在夜間傳開,“樑大人要不再行行好,去找個姑娘?他們還能多接幾年客。”

周青說着說着身上忽然砸了個酒壺,傳來帶着怒氣的聲音:“以後別再找我吃酒。”

周青笑意不減,吃着一壺酒,抱着一壺酒,自己就着陳年樂事,吃的暢快。

***

這日用完午膳,林言笙又在院裡發呆曬太陽,春兒過來相勸:“小姐,現在太陽太大,要不然回屋吧!”

春兒知道,皇上快來了,一會兒看着皇上進了正殿,又會惹的林言笙不痛快。

林言笙反道:“出來就是曬太陽的,太陽越大越好!”

既然躲不開他,倒不如面對他。

林言笙喜歡往自己傷口上撒鹽,這樣能讓自己清醒的更快,他給她下的蠱,已經清了一半了,等到清完了,她就自由了。

而且,這種蠱往往都是一次性的,若能清完,便可對他的蠱百毒不侵了。

春兒無奈,坐在凳子上一邊繡花一邊陪着林言笙。

林言笙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着:“你在繡什麼?”

“香囊,裡面放上些喜歡的香草,帶在身上,就可以步步留香了。”

“聽起來不錯啊!”林言笙點點頭,又問,“是不是也可以放銀子?”

春兒笑了笑:“荷包和香囊的樣式還是有些差別的。”

“我若非得用香囊裝銀子,是不是也行?”林言笙沒事做。

春兒猶豫的點了點頭:“是。”又道,“小姐爲何非要用香囊裝銀子,小姐若想要荷包,奴婢再繡一個就好了。”

林言笙擺擺手:“不用,我就是隨口問問,我也沒有銀子。”

確實,出嫁時丁府不過給了她百十兩銀子的嫁妝,入宮後,皇上也從未賞賜過什麼。

林言笙看着春兒線筐裡有一根紅繩,忽然兩眼發亮,道:“我們玩‘翻花架’吧!”

春兒欣喜的點點頭:“好啊好啊,奴婢‘翻花架’可厲害了!”

林言笙更是驚喜:“你們古代人也玩‘翻花架’?”

春兒“啊?”了一聲,不明白林言笙說的是什麼意思。

林言笙截了一段紅繩,打個死扣,倆人開始玩,這回反倒是春兒贏的多,春兒問:“小姐,還要不要貼紙條?”

林言笙猶猶豫豫,想抵賴,又怕以後玩遊戲難立威信,便硬氣道:“貼就貼。”

“奴婢去拿筆墨。”春兒跳起來進了房間。

直到林言笙被貼了滿臉,皇上纔來,看來今日確實是公務繁多。

皇上徑直進了正殿,她見了皇上從不起身行禮,皇上也很配合,每次都是把她當做空氣,從來都看不見她。

待皇上走過去,林言笙才伸手一個個扯掉面上的紙條,雲奇過來主動坐在石凳上,問:“娘娘這是在玩什麼?”

林言笙嘆了口氣:“你還是別叫我娘娘了。”

雲奇愣了片刻:“您就是娘娘啊!”

“我這算什麼娘娘。”林言笙覺着,娘娘這個稱呼,對她來說更像是一種諷刺,“你以後叫我林言笙吧。”

“林言笙?”雲奇納悶道,“這是什麼?名字嗎?”

林言笙被驚醒,她現在應該叫丁千一,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腦子裡想法千迴百轉,終於說出了一句:“化名,化名。”

雲奇“哦”了一聲,算是明白了,想了想,道:“您總歸是皇上封的選侍,奴才叫您的化名,不合規矩。”

“合規矩,我都沒介意,你介意什麼?以後叫我言笙。”說着伸手拍了拍雲奇的肩膀,“要不,我再給你磕一個?”

雲奇連連擺手,笑了起來,道:“言笙,奴才怕了您了,不過若是有人的時候,奴才還是叫您娘娘。”

春兒也跟着笑了起來。

林言笙道:“行。”

雲奇道:“各宮娘娘看奴才是皇上的近侍,一個個都給奴才塞銀子,想讓奴才在皇上耳邊吹吹風,好讓皇上臨幸他們,你怎麼不讓奴才勸勸皇上?”

林言笙笑了笑:“我沒銀子。”

雲奇擺手,知道林言笙誤會了:“奴才不是要你的銀子,你若肯開口,奴才勸勸皇上也不是不可以。”

林言笙怒極反笑:“老孃國色天香,他佔老孃便宜,老孃還要走後門是嗎?”

“呸,他休想!”林言笙狠狠的道。

雲奇好像感覺自己的臉抽搐了幾下。

林言笙緩了緩,平和中帶着嚮往,道:“在我以前的世界裡,都是一夫一妻。”她現在才知道,那種制度多好。

林言笙無意間瞥見春兒,忽然想起春兒說的一夫一妻多妾,又解釋道:“沒有妾啊,沒有妾,也沒有勾欄瓦舍鶯鶯燕燕,就是隻有兩個人。”林言笙還特意伸出兩個手指頭。

雲奇好奇道:“只有兩個人?”

“是啊,只有兩個人,絕不能容忍第三個,即使是露水緣分也不行。”林言笙眸中帶着期許。

雲奇看着她,道:“莫說你已入了皇家,即使尋常高門大戶也絕不止一個正妻的,侍妾,通房,總要有幾個。”

“是啊!”林言笙失落道,“我現在已經老五,說不定我還會變成老六老七。”

林言笙撇撇嘴,拍着大腿:“管他呢,我樂得清閒。”

春兒道:“是啊,小姐,你不是本就不願意嫁的嗎,現在這樣正好如了願,挺好。”

林言笙努力扯了扯一側的嘴角,乾笑兩聲,半晌後,忽然想起什麼,問雲奇:“妃子怎麼才能出宮?”

雲奇滿臉驚訝的“啊?”了一聲,他知道,林言笙定不是平白無故問這句話的。

林言笙又道:“休了皇上?”

春兒擰着眉頭道了一聲:“小姐~”雲奇畢竟是皇上身邊的人,若不經意把這些話傳到皇上耳朵裡可就不好了。

雲奇道:“向來沒有這種規矩,入了宮便是一輩子,受不受寵都是要待一輩子。”

林言笙道:“一輩子都不能再出宮嗎?”

雲奇道:“是啊,打入宮門那一刻起,就再也別想着出宮了,況且,做過皇上的人,尋常人家誰還敢要?”

林言笙長嘆一聲,開始了無盡的沉默。

半晌後雲奇打破了沉默,好奇的問道:“你們剛剛是在玩什麼?貼了滿臉紙條。”

林言笙道:“翻花架。”

雲奇欣喜道:“娘娘也會‘翻花架’?奴才打入宮後就再沒玩過了!”

林言笙嘟嘴帶着怒氣“嗯~”了一聲,作勢起身撩裙:“看來非得讓我給你磕一個了。”

雲奇又笑了起來,趕緊道:“言笙,言笙,奴才還不習慣。”

春兒也跟着笑了起來,自打小姐“死”過一次之後,雖然宮裡日子艱難,可她竟覺着這日子比以往更有過頭。

林言笙道:“這宮裡太無聊了,只能玩這些。”

雲奇道:“是啊,宮裡的娘娘只能在後宮呆着,若能出去,外面還是有些好玩的。”

林言笙兩眼放光:“有什麼好玩的?”

“騎馬,射箭,蹴鞠,馬球,投壺,那可多了去了。”雲奇又道,“不過,這些都是男子玩的。”

林言笙覺着還不錯,怎麼也比在這‘翻花架’有意思吧!便問道:“怎麼才能出宮去玩?”

雲奇道:“宮裡的規矩,沒有旨意不能出宮。”

林言笙道:“皇上又不找我,我別說消失十天半月了,即使消失一年半載,他也不會察覺。”

雲奇啞然,卻也深以爲然,道:“宮裡守衛森嚴,連只鳥都飛不出,更別提個活人了,指不定會當做刺客抓起來殺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