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在竹央耳旁沉聲一笑。
竹央脊背一麻,有些發軟,縱使極力剋制,卻依然忍不住從脣縫瀉出細微的聲音,渾身已經燙的難受,嬌嗔的低下殷紅的面頰。
皇上微怔,直起身子,似是不在意似的瞥了一眼她滿是紅潮的面容,笑意一淡,眸色暗了暗,眼眸微轉,又立即不着痕跡的換上如常的神色,鬆了放在竹央腰間的手,道:“朕這就下旨讓昨日那個女子搬出廣陽殿,那可是朕專門爲你佈置的。”
皇上語氣也已恢復如常。
竹央聽到是專門爲她佈置的,更是欣喜萬分,卻未露喜色,反而顯的些不忍,繡眉微蹙,輕聲道:“皇上,那妹妹住哪?”
皇上思忖須臾,道:“你剛入宮,朕怕你孤寂,不如讓你這個妹妹住在偏殿,這樣你們姐妹也能時常見面,可好?”
竹央怔了怔,她不想與丁千一住一個宅院,卻也不好駁了皇上的好意,顯的她不能容人,於是喜道:“多謝皇上體恤。”
竹央又含笑望向皇上,問道:“皇上如何認得民女的?”
提起這事,皇上又笑了:“朕還是尋常皇子的時候,你曾救過朕一命,朕登基以後,親自去丁府門口偷偷看過你,昨日那個,朕自然一眼便認出不是你。”
竹央驚訝道:“臣女救過皇上?”
皇上點了點頭:“朕兒時上街,差點被縱馬之人踩死在馬蹄之下,你不顧安危上前將朕撲開,那時你也不過纔到朕的胸口那麼高。”
皇上說着興奮的比劃一下個頭,再看看眼前這個已經長到他下巴的女子。
皇上又道:“你當時將朕撲倒,躲過馬蹄,可是路旁是炸油條的攤販,滾燙的熱油在鍋裡翻騰,馬撞在小攤上,滾出些熱油,落在你的右肩,你嚎哭不止,朕還未來得及查看你的傷勢,便被隨行的侍衛抱開了。”
皇上又牽起竹央的手,繼續道:“朕被抱遠了他們才放下朕,朕還能看到你的身影,便立即向人詢問,那女孩是誰?”
皇上帶着竹央往殿上走,邊走邊道:“行人告訴朕,是丁府大小姐,丁竹央。”
竹央狐疑的點着頭。
皇上急切地問:“你還記得嗎?”
竹央不記得了,卻又覺着如此回答不合皇上的意,扭扭捏捏道:“民女……民女……”
皇上又不欲她爲難,搶過話頭,道:“無妨,那時你年紀還小,不記得也是應該。”
皇上笑道:“今晚讓朕好好看看你的傷勢如何了?”
竹央愣了一瞬,道:“臣女的傷勢已經大好。”
皇上問:“真的?”
竹央點點頭。
“朕要親自查看才放心!”皇上說的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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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笙還未睡醒便被春兒拉了起來,被兩個內監硬按着跪地,接了讓她搬離正殿的旨意,她憋悶的在牀上打了幾個滾,這睡的挺舒服的,怎麼說搬就搬了,還封了她做選侍。
一問春兒才知道,選侍是個不入流的八品。
林言笙心想,想要打壓她也沒必要封她做八品,後宮除了一個皇后就是三個皇妃,封她做個三品也是她位份最低。
春兒則雙手合十朝老天拜了又拜,感謝老天保佑,丁府逃過一劫。
林言笙滿心不悅,她嫁進來的時候還是皇妃,知道她不是竹央,一夜便降成了選侍。
她心裡恨呀,卻又無計可施,誰讓她投錯了胎呢,誰讓她投到了丁千一身上,沒有投到丁竹央身上呢!
林言笙端着正殿裡她吃剩的乾果,從正殿搬到偏殿,三個偏殿都抵不上一個正殿大,而且偏殿久未住人,有些陰涼,沒有人氣,傢俱擺設也與正殿相差太遠。
林言笙不願意在陰冷的偏殿坐着,便來到院裡,坐在石凳上,手脫着腮,無聊的發呆。
幾近午時,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林言笙側首一看,廣陽殿進了新人,再一看,正是竹央,雲奇在側引路,身後跟着幾個婢女,雖然穿的不如她,可排場卻比她入宮時大多了。
林言笙心底冷笑一聲,轉過頭不再看竹央,又繼續發呆。
竹央則朝着林言笙笑,不管林言笙看不看她,竹央柳腰輕搖,盈盈挪步過去打招呼:“妹妹,日後姐姐也要住在這了,看來我們是註定要做一世姐妹了,日後我們還要多加照拂。”
林言笙聽出她的得意,冷哼一聲,敷衍一笑:“嗯。”
林言笙覺出自己心中涌出些醋意,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從暗流裡拔出來,她這醋意來的沒有來由。
林言笙也知道,她不該動心,若是她真跟了皇上,今日便是她往後一生,她得讓自己清醒起來。
絕不能把自己送入地獄。
竹央拉着林言笙的手,假惺惺道:“妹妹這又是何苦呢?往後有姐姐一份,定少不了妹妹的!妹妹一時難得寵幸,位分又低,待有機會,姐姐一定向皇上提一提,讓皇上升一升妹妹的位分。”
林言笙未說話,又是冷笑着“嗯”了一聲。
竹央道:“今日姐姐有些累了,晚上還要服侍皇上,姐姐就先去休息了。”
林言笙撇撇嘴,不看她,也不說話。
竹央昂首挺胸進了正殿,林言笙看着她行走間都是媚態,又低頭看看自己,心底好像生出些羨慕和嫉妒。
林言笙用完午膳又在院中坐着,無聊的打着哈欠,太陽才垂下屋檐,就見一個身影進了廣陽殿。
那身形,林言笙一眼便認了出來,今日皇上穿的衣服帶着紅繡線,倒有了些婚禮的樣子,林言笙呼吸一滯,心底酸澀難言。
皇上依舊是一手負在身後,林言笙不敢再看,立時低下頭。
林言笙努力遏制心中的不適,可總也遏制不住,她心中總是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這是她的合法丈夫,不過一夜,又有了新人。
皇上徑直進了正殿,似是沒瞧見林言笙。
林言笙心底極不是滋味,呼吸困難,昨夜她可是等了半宿皇上纔來,而且皇上穿的是金繡線的衣服,可是新婚就應該穿紅色啊!
林言笙總是不自覺的與竹央相比,也不知竹央是從哪個門入的宮?
皇上進了正殿,送晚膳的宮娥跟着魚貫而入,林言笙一直在院裡坐着,又看着宮娥撤了殘羹,天剛擦黑,沒多時正殿便熄了燈。
林言笙面色難看,裝也裝不出淡然來了,垂下暗淡的雙眸,深吸一口氣,心底那種難言的感覺在翻涌。
林言笙捶捶憋悶的胸口,心裡勸着自己:“不過才見了一次而已,哪有什麼愛情?!不過是見色起意,卻又得不到,心有不甘而已。況且他有那麼多女人,難不成自己也要搶着做他魚缸裡的一條魚?”
林言笙搖搖頭:“傻子纔會做他魚缸裡的魚。”
雲奇走過來,躬身在林言笙身側,道:“娘娘,更深露重,您也該回屋了。”
林言笙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敷衍“嗯”了一聲。
雲奇看出林言笙不悅,寬慰道:“娘娘也不要傷心,沒準哪天皇上就會寵幸娘娘了,往後的事兒,誰說得準呢!”
林言笙翻了個白眼:“誰要他寵幸?我纔不稀罕呢!”
雲奇又被噎了個夠嗆,道:“好好好,還是娘娘威武。”說着伸出了大拇指。
林言笙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加上竹央和我,皇上是不是有五個媳婦了?”
雲奇又啞了須臾,纔回道:“是。”
林言笙掰着手指頭,道:“有皇后,兩個皇妃,再有竹央和我,我比竹央早來一天,我是不是老四,竹央是老五?”
雲奇還未習慣林言笙這麼直白的問話,又打了個趔趄,乾笑兩聲,實話實說道:“按照位份,竹央娘娘在您之上。”
“什麼?”林言笙吊着嗓子。
雲奇結結巴巴,趕緊順毛哄道:“按照……按照入宮時間,您是老四,您是老四!”他可不敢惹眼前這個女人。
林言笙長嘆一聲:“算了算了。”
林言笙擡頭看看天,靜謐的天上升起一彎月牙,可是昨夜烏漆墨黑,天上什麼都沒有。
林言笙拍拍自己的額頭,把自己打醒,昨天初二,當然沒有月亮,她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人,怎麼竟迷信這些?!
可是,今夜彎彎的月牙真好看,月牙皎潔,一旁還帶着一顆很亮很亮的星,這再尋常不過的夜色,竟讓她覺着月亮和星星像是一對璧人,在相互糾纏,就像房間內正在纏綿的兩個人。
像皇上那樣灑脫不羈的,就該配竹央那樣千嬌百媚的。
林言笙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
林言笙趕緊搖搖頭,伸手拍拍臉,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雲奇不明所以,伸手去攔:“娘娘,娘娘,切不可如此,您離竹央娘娘這麼近,皇上往後怕是會常來這,免不了哪天會寵幸您,切不能傷了自己啊。”
林言笙強橫道:“我說了,我不要他寵幸。”
雲奇順着林言笙的毛捋,道:“是,是,是,奴才失言了。”
林言笙看了看躬着身子,低眉順眼的雲奇,又有些心疼,道:“你坐。”
雲奇驚愕的擺擺手:“不敢不敢,奴才在一旁侍奉着就好。”
雲奇向來如此,不管是宮中得寵的還是失寵的,都不會冷眼相待,從來都是對失寵的熱情些,對得寵的更熱情些,不過說幾句好話而已,又不損失什麼,況且宮裡的事兒誰說得清楚,地位翻覆不過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兒。
林言笙仰着頭,道:“你站着看得我脖子疼。”
雲奇嘴角抽搐了幾下。
林言笙道:“坐下陪我聊會兒天兒,這宮裡太悶了。”
雲奇只好坐下,林言笙看雲奇坐的拘束,但也不再說什麼,春兒初時也不敢與她同席,時間久了就敢了。
林言笙問道:“你入宮多久了?”
雲奇道:“奴才入宮早,七歲上就入了宮。”
林言笙問道:“你在皇上身邊多久了?”
雲奇道:“奴才十來歲上便跟了皇上,也有些年了。”
林言笙問道:“皇上爲人怎麼樣?”
雲奇道:“皇上爲人寬厚,勤政愛民,自然是一代明君。”
林言笙對這種不過腦子阿諛奉承的話嗤之以鼻,又問:“他待他那些媳婦怎麼樣?”
雲奇聽到林言笙稱皇上爲“他”,嘴角又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也不糾正,畢竟這位娘娘身上需要糾正的地方太多了,實在糾正不過來,回道:“皇上待各位娘娘都很不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向來都是按照位份分到各宮,絕不會厚此薄彼。”
林言笙不屑的撇撇嘴,嘟囔道:“中央空調。”她挑着皇上的刺,想把自己對他的好感快速消磨完。
林言笙又問:“皇上有孩子嗎?”
雲奇道:“並無子嗣。”
林言笙“噗”的一下笑出聲:“三個媳婦,沒有子嗣,他是不是……不行啊?”
林言笙笑了起來。
雲奇滿臉無奈。
忽然有幾聲奇怪的聲音傳入林言笙的耳中,林言笙屏吸細聽,正殿又傳出些聲音,她微怔須臾,瞬間紅了臉,紅到耳根,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我先回屋睡覺了。”
雲奇起身躬身行禮。
林言笙逃一般的回了房間,關上門,將那肆無忌憚的聲音隔在門外,靠在門上深吸一口氣。
翌日一早。
林言笙打開房門,瞬間驚呆了,瞳孔放大,院裡站滿了侍女,每人手裡捧着一個盤案,上面放着各式各樣的玩意兒,有珠寶,有擺件,一旁還有開着的木箱,木箱裡滿是些綾羅綢緞。
林言笙看直了眼,不自覺的走近,走過那一排珍寶,驚訝的嘴巴一直合不上。
終於看完那一排寶貝,林言笙伸手鼓掌,搖着頭嘖嘖稱奇,搖頭間總算看到了正殿門口相倚的兩個人,男子一手摟在女子的肩頭,女子微微靠在男子身上。
林言笙的笑頓時僵在臉上,旋即便讓自己儘量恢復如常,放下雙手,合上嘴巴,儘量讓自己淡定些,好顯的落落大方。
皇上掃她一眼,嗤笑一聲,側首看向懷裡的美人,換上了溫柔,柔聲道:“你看看,可喜歡?”
美人嬌嗔道:“皇上賞的,臣妾都喜歡。”
“若缺了什麼就告訴朕,朕什麼都要給你最好的。”皇上說着伸出另一隻手,指尖挑起竹央的下巴,拇指掃過她的脣。
看不出是輕浮還是深情。
林言笙努力讓自己淡定,可嘴角掛着的笑實在是太難看,一院子的宮娥看着她的窘態,掩脣偷笑。
竹央看着林言笙被晾在院中,皇上在衆人面前又毫不掩飾與她的親暱,心中更是喜不自勝。
皇上只顧着懷裡的美人開心,那一院子的宮女在偷笑什麼,他纔不管。
皇上攬着竹央轉身回了殿中,還一直在她耳邊說着什麼,竹央含羞帶臊,伸出柔若無骨的小手,嬌柔的錘在皇上胸口。
緊接着捧着盤案的宮娥們魚貫而入,把林言笙從未見過的珍寶們送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林言笙又使勁扯了扯脣角,儘量讓自己笑的好看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吐出,肩膀提起又落回原處,她看似淡然的回了房間,可是侷促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她。
看來雲奇說的也不盡然,他不是個中央空調,要不然怎麼會別人那暖似豔陽高照,而她這卻冷似寒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