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不知道這個樣子被別有用心的人看見,又有文章做了。
“你比我顧忌還多,怕什麼?你是怕被唐雨墨看見吧。”
“纔不是!”她本來就是想跟唐雨墨說明白一切的,她只是不想讓曲承祥之流看到,落下了更大的口實,那樣,威脅易揚的籌碼就更大了。
“小雅,給我說,你不會真愛上那個傢伙了吧。”
“幹嘛要給你說!”
曲正陽急着還要說話,呼吸卻接不上,別開頭又是一陣咳嗽。回過頭時,終於看到了她直視的眼眸。
“你……咳嗽又犯了啊?”
曲正陽怕她以爲他故意在裝,所以只能拼命將喉嚨的不適感往下壓,蹙眉搖搖頭。終是忍不住了,還是放開了她,走到一邊角落的露臺上,咳了好一陣。
溫小雅沒辦法不管他,找來一杯熱水也來到露臺上。想讓他喝口水能好點的,他竟揹着身子不理她。溫小雅執拗地拽過他的胳膊,就將杯子塞他手裡,帶着點命令:“快喝了。”
曲正陽回頭看她一眼,纔不得不在她的盯視下,仰頭灌下了熱水,再將杯子推還給她手裡,淡淡說了句:“沒事。”
溫小雅也不好再多問,自己前一秒還在拼命和他劃清界限,這一秒自然不好表現得太殷勤。氣氛一下子陷入了一點蒼白,溫小雅直接退出去又覺得有點太乾,只能找着話說:“你去醫院好好看看吧,總不能每次下雨下雪的時候,就要這麼受罪。”
曲正陽輕輕嗯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
不會真的生氣了吧……溫小雅悄悄擡眼瞄他,正撞上他也瞥過眼睛看着自己。害她連忙又躲閃開,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看到他微微斜着身子靠在露臺欄杆上,以左腿着力,她忍不住問:“你的腿……好了吧。”
“沒事。”還是那麼一句淡淡的話。
“那……就好。我走了。”
“小雅!”
溫小雅低着頭沒有轉身看他。
“你明天要走了?”
“嗯,是啊。”
“你連個招呼都不打算和我打嗎?”
“你肯定知道我們的行程計劃啊,都是公事公辦。”
剛剛想要繼續走的溫小雅,手腕就被一把握住,整個人被旋轉過來:“小雅,我們不說氣話了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緊張你,我怎麼可能對你被別人吻了就沒有一點反應。你就這麼捨得讓我心疼的。”
溫小雅撇撇嘴,她也明知道自己並不想接受唐雨墨那個吻,可看曲正陽因此而產生的醋勁,實在讓她窩心不已。既然沒有想過自己和曲正陽還有什麼將來,那麼,何必用唐雨墨來刺激他呢?自己又哪有那麼些魅力,在這麼大的公衆場合裡讓他連形象都不顧,連易揚都當玩笑。
於是,她穩了穩呼吸,輕輕開口:“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沒想過要去接受一份感情,不管是誰的。我覺得自己現在生活狀態挺好的,完全地活我自己。”
曲正陽眉角有些上揚:“你沒想過要去接受一份感情,那是自然的。因爲你現在正擁有我和你的感情,當然不會去接受他的,對不對?”
溫小雅不明白他怎麼會把她的話這麼去理解,很奇怪地看看他。可曲正陽很肯定的繼續:“唐雨墨就是在糾纏你而已,還美其名曰公平競爭……”
“什麼……公平競爭?”
“沒什麼,丫頭你只要記住,溫小雅這輩子都是曲正陽的,不管走到哪裡,我都不會再丟了你。就算是你跑到天邊去,我都要把你追回來!”
溫小雅的心輕輕顫抖着,小手被他的掌心暖得發燙。
露臺上突然走過來了唐雨墨,他在他們跟前兩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微笑着招呼:“沒有看到你,原來你在這兒。”
“Tony,是要走了嗎?”溫小雅想要偷偷將手從曲正陽掌心裡抽出來,可是一下沒有得逞。但唐雨墨的目光並沒有去看他們的手,似乎根本沒注意到。
“是啊,不早了,明天還要趕飛機,今晚好好休息。”
“嗯。”溫小雅再去抽手,曲正陽走上前一步,故意狠狠地握了一下,才放開。他的目光直視着唐雨墨,脣角浮現一絲笑意。
“唐先生,要我送一程嗎?”
“也好。”
溫小雅看着兩個男人貌似很優雅而親和的背影,心裡直打鼓。爲什麼她總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唐雨墨真的是注意不到曲正陽對她的一舉一動嗎?曲正陽真的對唐雨墨能保持友好禮貌嗎?他們之間似乎超越了意向合作伙伴的關係,可是多了點什麼,溫小雅又說不上來。
算了,既然說不上來,也就先不琢磨了。還是一會兒回到酒店後,就找機會告訴唐雨墨關於曲正陽的事情纔是首當其衝的正事。
深藍色的車子很快就來到了他們下榻的酒店門口,唐雨墨沒有立刻下車,只對旁邊的溫小雅說:“雅,你先上去早點休息吧。”
“呃?”
“我和曲先生還有點別的事情。”
“你們……”她咕噥了一下,沒有問出口,只得點點頭。
唐雨墨笑笑,然後率先下車,繞過車子去幫溫小雅開她那一側的車門。趁這個空擋,溫小雅一把扒住前座的靠背:“你找他幹什麼?”
曲正陽側轉過頭,低低笑了:“你緊張什麼?”
“你想對他怎麼樣?”
曲正陽咬咬牙根,猛地向後靠過來,差點碰到她的鼻子,他緊緊盯着她,聲音恨恨的:“我要讓他乖乖的一個人回英國去,要是敢再打你的主意,我就打斷他的腿!”
“你……”溫小雅吃驚地說不出一句話來。身側的車門已經打開,她只得慌張地退開身子,猶猶豫豫地下了車。擡眼依舊是唐雨墨溫和的笑臉,無害而沒有戒備。她再回頭看車裡,曲正陽已經轉過了頭不看她,這讓她越發忐忑。
她不能斷定曲正陽的話是真的假的,他不會真的要向唐雨墨挑明這件事吧。事實上,他所想要的,並不是她心裡所想的,她不能讓唐雨墨誤會。這件事情,她會和唐雨墨說的,說明自己和曲正陽的過去,更要說明他們現在是沒有瓜葛的,是絕不會因爲過去的感情而影響到工作的。可是……曲正陽這麼一來,不是越抹越黑了嗎?
溫小雅有些心急,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唐雨墨已經幫她關好車門,叮囑她回酒店客房早點睡。然後一轉身坐到了汽車的副駕駛位,繼而車子一溜煙地就消失了。
溫小雅怎麼可能睡得着。在客房裡踱來踱去,心思一刻也不得安寧。看着鐘錶的指針一圈圈地轉,讓她越來越焦急。曲正陽該不會因爲她明天要回英國,就想威脅唐雨墨把她留下吧。說來說去,唐雨墨都算是個無辜者,就算是在追求自己,可那也是他的自由。且不說她並沒有接受他,就算她接受了他,曲正陽也沒立場去向他挑釁。
他這個人真是昏頭了!他就不知道易揚現在面臨的處境是什麼樣的嗎?曲承祥虎視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他不但不考慮怎麼應付,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唐雨墨鬧僵!曲正陽!曲正陽!真的要被你氣死!
溫小雅坐立難安,到後來,也分不清自己是擔心曲正陽的處境多一些,還是擔心唐雨墨被打斷腿多一些。
就這樣,眼看就要到半夜十二點,溫小雅終於聽到了門外傳來了穿行而過的腳步聲,應該正是唐雨墨,只是那聲音比往日遲緩一些。而後,對面有輕輕的開門關門聲。溫小雅待不住了,開了房門就趕過去,擡手敲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這讓溫小雅擔心極了,也顧不上已經是深夜,更用了些力氣去敲,房門終於打開。
只見唐雨墨已經脫了西裝外套,襯衣也凌亂得散開幾顆衣釦,衣袖高高挽着。他正拿着白色的毛巾擦着頭髮上的水氣,似乎剛剛在衛生間打溼了頭臉,而他的脣角和眉端,赫然是兩塊剛剛凝結的血痂,讓原本棱角分明乾淨整齊的臉上,有些觸目驚心。
溫小雅被一股熱量直衝腦門,上前就去仔細看:“Tony,你受傷了!怎麼回事……是他……”
“沒事,不用擔心,皮外傷。”
“你這裡也有傷!”溫小雅看到了他襯衣衣袖上的點點血跡和胳膊上的擦傷,心裡更是難過,拉着他就坐在沙發上,再從衛生間裡打溼了一塊乾淨的白毛巾,過來一點點擦拭着他臉上的血痂。她沒想到唐雨墨真的會帶着傷回來,她難以想象剛剛都發生了什麼,不管是什麼,都是她不樂於見到的。
“對不起,Tony,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了。其實事情該是我來告訴你,我早就應該告訴你,因爲你是無辜的,他不該對你這樣……對不起……”
“雅,這和你沒關係……”
“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我根本不應該來參與這個工作,不應該回到這裡……”
唐雨墨突然握住了她抓毛巾的手,擡眼看着她盈着淚光的眸子:“雅,如果你真的不願意面對這裡的一切,我會帶你離開,永遠也不回來。”
“我……”溫小雅腦子有點混亂,她是不想面對,可是,只是不面對就可以忘記了嗎?不面對就能接受他了嗎?
衣兜裡的手機正在這時候響起,打斷了溫小雅的迷茫。她連忙收回自己的手,起身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她狐疑地接起來,就意外地聽到了悠悠低低的童音:“小媽咪。”
“悠悠,怎麼還不睡覺?你在哪兒?”
“我在家裡。小媽咪……你快回來……”悠悠的聲音有些低低的抽噎。
“悠悠怎麼了?”
“老爸他快死了……你快回來看看啊。”
溫小雅的腦子“嗡”的一聲,腳下一晃,差點沒站穩。她一手扶住了一旁的小桌,命令自己一定一定要冷靜些,深呼吸一下,她再問,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在不受控制地打着顫:“悠悠,跟小媽咪說清楚。”
“快回來吧。小媽咪,晚了就見不到大陽最後一面了。”話音一落,電話就掛斷了。
這下子,溫小雅就連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她什麼也來不及想,急急撂下一句:“我有事。”便轉身衝出了門。
當溫小雅以最快的速度打車來到“愛意家園”,跑到了曲正陽的家門前,早就上氣不接下氣,更連門鈴都忘記去按,擡手就去打門,嘴裡也喊出了聲:“大陽!開門!悠悠!開門!”
溫小雅都快要急哭了,門頁才重重開啓。透過朦朧的淚眼,恍然就是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廳裡,溫小雅如釋重負,上前一步就撲過去,一頭扎進他懷裡。
曲正陽被她撞得差點摔倒,踉蹌地跌靠在牆壁上。他的額上滲出大顆的汗珠,嘴裡無聲地倒吸幾口冷氣,手臂卻已經毫不遲疑地將她緊緊抱住。
溫小雅踮腳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他一轉眼就真的消失了,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直到感覺他的心跳還是那麼有力,懷抱還是那麼溫暖,氣息還是那麼熟悉,她才倏地擡起頭,抹了一把眼中的淚,仔仔細細去看他的臉。
他的臉依舊完美得無可挑剔,些微蒼白的臉色使他看上去更有些絕塵的清冷,倒顯得那深潭般的眸子更加火熱。不知是冷水還是汗水打溼了頭髮,使那額前的幾縷髮絲凌亂得低垂在眼前,有些慵懶、有些邪魅。
只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就是“快死了”?
她差點以爲他和唐雨墨的打鬥讓自己受了很重的傷,這讓她什麼也忘了去想。這時候才終於想起了——是曲正陽跑去跟唐雨墨挑釁,還打傷了他。最主要的是……他又騙她說自己受傷快要不行了!
溫小雅一個激靈,猛地推開他的懷抱,退後幾步緊靠在門廳對面的牆上,蹙眉看着他:“你不是快死了嗎!”
“我……”
“你不是很厲害嗎?你那麼有本事去找Tony挑釁,竟還像個野蠻人一樣把他打得遍體鱗傷,你以爲這樣你就是勝利者了嗎?曲正陽,你真可笑!我怎麼那麼笨還要相信你的謊話!”
“小雅,你聽我說……”曲正陽伸手去拉她,卻被她一手甩開。
“我不聽!我再也不要聽你說的話了!曲正陽,你聽清楚,從今往後,溫小雅和曲正陽再也沒有半點關係!你要是再敢自以爲是干涉我的事情,我……我會恨你一輩子!”
“恨我一輩子?那又怎麼能叫沒有半點關係?”
溫小雅甩着頭,也甩落了晶瑩的淚水:“沒有關係了!當做我從來不曾認識你!從來沒有愛過你!溫小雅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曲正陽這個人!”
曲正陽一步跨過去,一手撐住牆壁,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眼睛發紅得好像要噴出火:“丫頭,你狠心說出這樣的話?你是真想要我死了,你才能像剛纔那樣,跑來抱着我嗎?”
“你的死活,跟我無關!”溫小雅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門。
曲正陽伸手去抓,卻只留了一滴她的淚水在指尖。他擡腿想要追出去,腳下一軟,整個人就轟然倒地。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撐着牆壁想要站起來,卻全是徒勞,右腿的疼痛像要撕裂了自己。他恨極地握拳竟砸向自己的腿,發出一陣壓抑的低吼……
悠悠扒着自己的房門驚恐地看出來,眨眨眼睛,才跑到了曲正陽跟前:“老爸,爲什麼小媽咪還要走?”
曲正陽胡亂抹了一把臉,不知道上面的潮溼是汗水還是別的什麼。他擡頭看着悠悠:“剛剛你給小媽咪……打的電話?”
悠悠無辜地點點頭。
曲正陽重重嘆了口氣。難怪溫小雅會說什麼“快死了”,想是自己剛剛因爲腿傷的疼痛引起了短暫的昏迷,悠悠也是害怕了吧。
他擡手吃力地摸摸悠悠的腦袋,發出沙啞的聲音:“兒子……現在,給邱叔叔打電話……”話落音,曲正陽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倫敦的十月份的氣溫已經遠遠低於國內了。雖然溫小雅已經回來了兩天時間,卻還沒有適應過來,穿着一件薄毛衫還覺得冷,鼻子也有點傷風的跡象。似乎不止是身體沒有轉變,就連魂魄也丟到不知哪裡。
好在纔回來不用立刻去上班,還可以好好調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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