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之後，白芮就直接掛了電話。
她很清楚，今晚之後，溫家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家人素來冷情，如果她不乖乖聽話，不能爲他們所用，那就等同於失去了在那個家存在的價值，註定會被捨棄。
舅舅家的那位表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想要自由的生活，就要付出代價。
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透過裊裊上升的煙霧，白芮看到了郭佳彤擔憂的雙眸。
“小白……”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卻隨之頓住。
說實話，郭佳彤滿心震驚，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安慰白芮。
她是在聽了她那聲“爸”之後，才恍然明白了電話那端的人是誰。
可是打死她都想不到，原來小白和家裡的關係這麼不好，她父親和她說話的語氣好過分，根本就像是陌生人。
相比之下，郭佳彤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或許她沒有白芮那樣顯赫的家庭背景，但是她父母的感情很好，對她也很好，一家人和和氣氣的生活在一起。
所以對於白芮他們父女倆之間的針鋒相對，她很難理解和想象。
狀似無所謂的聳聳肩，白芮表現的很是灑脫隨意，“看見了吧，這就是我的家庭和生活，並沒有比你過的幸福。”
“你爸爸他……”
“錯了，從今天開始他就不再是了。”
震驚的看着白芮，郭佳彤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她以爲她只是在說氣話而已，可是眼下瞧着她的樣子，怎麼像是真的？
將菸頭熄滅在菸灰缸裡，白芮直接仰躺在鬆軟的地毯上，看着頭頂耀眼的燈光，忽然覺得眼睛被刺激的有些酸澀。
“郭小妞，你擁有的親情纔是親情，我擁有的，只是一種利益關係而已。”
“……誤會解釋開了就好了。”
“沒什麼誤會。”
緩緩的閉上眼睛，白芮想，這下真的讓小依說中了。
脫離了溫家，她就只能四處借錢過日子。
不過這有什麼關係，總要跨出那一步的，既然那位表姐可以，她當然也可以。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白芮看着郭佳彤“守靈”似的跪坐在她旁邊，瞬間就把心裡稍顯低落的情緒給嚇沒了。
“你幹啥？”這麼直勾勾的盯着她，太嚇人了。
“小白，你別難過了，我不大會安慰人……”皺眉拉着白芮的手，郭佳彤眼眶紅紅的看着她。
一言難盡的看了她一會兒，白芮又擺出了一副傲嬌臉。
“用你安慰啥，小爺我本來也沒事兒。”頓了頓，她一言難盡的看了郭佳彤一眼，然後才斟酌着開口，“你那位男朋友，我和小依可都覺得不怎麼樣啊！”
忽然聽白芮提到了李岑，郭佳彤明顯一愣，隨即神色落寞的低下了頭。
就算她們兩個不說，她自己也感覺到了。
原本他們和好之後，她還覺得李岑已經改變了挺多，對她也比之前更好了，可是這次他來找她，卻又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其實我知道的，他沒那麼喜歡我……”她聲音低低的開口。
“他不是沒那麼喜歡你，而是壓根就不喜歡你。”
直截了當的戳破了那層紙，白芮無視郭佳彤的眼淚說的直白，“我們剛剛去餐廳的時候，李岑一看到小依眼睛都亮了，那之後他連餘光都沒有分開你一點，你覺得這是他喜歡你的表現嗎？”
“小白……”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小依家那位禽獸先生，他的眼神纔是喜歡一個人纔有的。”
那種除了她，其餘一切都是背景的眼神，才能叫“喜歡”。
聽白芮這麼一說，郭佳彤仔細回憶了一下，心裡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
“唉……你說南依的命怎麼就那麼好呀……”
郭佳彤本來是無意識的輕嘆了一句，誰知白芮卻一臉正色的反駁了她，“不要把別人的人生說的那麼輕鬆愜意。”
“我只是……”
“你覺得她幸福，是因爲現在她身邊有顧安塵，可你有沒有想過，在顧安塵出現之前，她的生活又是怎樣的？”
被白芮堵的啞口無言，郭佳彤沉默的抽了抽鼻子。
“李岑不適合你，放得開手就立刻和他斷了，這些話我以後不會再說，小依也不會，你自己想好了再做決定。”
“……嗯。”
這一晚，白芮和郭佳彤說了很多。
她好像忽然意識到，平日裡那個時而傲嬌，時而逗逼的大小姐其實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傲嬌、那麼逗逼。
原來她們，都很不容易。
*
向南依和顧安塵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八點鐘了。
從臥室換完家居服出來之後，她看着餐桌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幾盤菜，有些驚訝的望向了顧安塵。
這是……
“再陪我吃一點。”說着，他擁着她走向了餐廳。
“你還沒吃飯？”
“嗯。”
她皺眉，語氣有些急切，“爲什麼不吃呀？”
“我怕你吃不慣外面的飯菜，所以打算等你回來一起吃。”他說的自然，卻聽得向南依心下一暖。
“下次別這樣了，你的胃本來就不好，要按時吃飯才行。”
明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關心，顧安塵笑的滿足，“那下次小一記得別回來太晚，不然我估計又不會按時吃飯了。”
“……”
說了半天，原來這纔是中心思想。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引她心軟，但向南依還是順着他的心意點了點頭。
他每天一下班就趕着回來給她做飯吃，甚至有些時候還會爲了遷就她早放學而提前翹班，她要是再把他自己一個人丟在家裡，好像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幸好她也沒有多少飯局，如果不是有點不放心佳彤，她也不會去吃飯的。
“明天我要去公司加班，小一要和我一起去嗎？”
果斷搖了搖頭，向南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的提議。
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想踏足他的辦公室。
不知道爲什麼，只要一想到那個環境，她的心跳就有點快。
之前還好，可是自從看過他的那個筆記本之後，向南依就越來越難平靜下來。
雖然他的解釋無懈可擊，但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原因。
見她拒絕，顧安塵也不堅持，依舊神色溫柔的給她夾菜，“那你就好好在家複習，晚上我回來接你去出席宴會。”
“……嗯。”點了點頭，向南依有些失神。
對了，還有宴會。
顧安塵要是不提起，她都差點忘了。
明天晚上有宴會，然後就是後天，到元旦了呢！
“你後天也要加班嗎？”
“不需要加班，不過後天晚上是公司的年會，我可能會晚點回來。”
“多晚？”
難得向南依這樣刨根問底，顧安塵有些好奇的挑眉望着她，“小一有事？”
“沒……”她搖頭。
只是很想和他一起跨年而已。
“我爭取早點回來，好不好？”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安排，但似乎，她很希望他能早點回家。
“好。”
她知道他很忙，其實也不需要太早，只要十二點鐘之前回來就可以了。
畢竟，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呢！
*
林家的這場宴會是在他們自家主宅舉辦的，佔地極廣的一處別墅，遠離了市中心的繁華喧囂，卻一樣可以享受到別緻的奢華生活。
半山腰的別墅上，燈火通明。
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緩緩駛入庭院，一直到大廳門口才終於停下。
顧安塵神色清冷的下車，燈光照在他迷人的側臉上，柔化了他眼中清寒的眸光。
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將他的身材襯的更加修長，英氣逼人。
他徑自走到了另一側，朝着車內的人伸出了手。
向南依將手搭在他掌心的那一刻，被他隨即緊緊的握住，她下意識的擡眸，看到了他脣邊噙着一抹溫柔笑意。
原本有些過快的心跳，忽然就被安撫了。
有他在，其實沒什麼好緊張的。
捏了捏她的手，顧安塵側身貼着她的耳畔柔聲道，“有我在，別怕。”
“……”
這人是有讀心術嗎？
幫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顧安塵這才擁着她走了進去。
比起別的人下車就穿着晚禮服走進大廳，向南依這一身過長的黑色大衣就實在是太扎眼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現在正是冬天，平時她偶爾忘記系圍巾顧安塵都要冷臉“嘮叨”她幾句，更不要說是穿的那麼清涼了。
於是乎，顧先生大手一揮，拿了件自己的大衣把她從頭裹到了腳。
直到上了二樓走進溫暖的宴會廳之後，他才允許她脫了下來。
挽着顧安塵的手走進宴會廳的時候，那一刻向南依才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萬衆矚目”。
她一直都很討厭成爲人羣的焦點，但似乎只要有他在，這些都避無可避。
原本有些喧鬧的大廳忽然變得有些安靜，所有人都看着從門口走進來的那對璧人，初時驚豔，而後驚詫。
因爲沒有人會想到，顧安塵會帶着女伴出席宴會。
那是一張陌生臉孔，不像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
否則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他們不會沒有一絲印象。
Georges—Hobeika淡藍色蕾絲花朵的高定長裙宛若晶瑩璀璨的宇宙星空，將氣質清雅的向南依襯托得曼妙迷人。
曳地的裙襬上綴滿了精緻的花朵和生動的蝴蝶，一針一線都讓人沉醉，精緻手工釘花帶來花園般的馥郁迷人，像是給這個寒冷的夜晚帶來了一絲春色，夢幻又唯美。
及腰的發半散着，鬆鬆挽了一個公主頭，用一枚嵌着藍寶石的領帶夾固定住。
她的眼睛很漂亮，水光閃閃的像是迷濛了一層霧氣，透着一絲神秘。
淡粉色的脣輕抿着，讓人不難想象，當她的脣角微微揚起時，該是怎樣的笑意盈然。
出於對向南依的好奇，有不少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有比較細心的人注意到她挽着顧安塵的那隻手上戴着的戒指時，忽然就有人不淡定了。
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這意味着訂婚。
難道這女孩子是顧先生的未婚妻？！
一時間，許多人都在紛紛猜測，不過這些本就在顧安塵的意料之中。
他徑自帶着向南依走到了宴會主人的面前，難得語氣謙和的主動和對方打招呼，“林叔叔、林阿姨。”
“安塵，難得你會過來。”林楦拍了拍顧安塵的肩膀，很是熟稔的樣子。
“這位是……”文靜看向向南依，目光帶着一絲驚豔。
“她是我的未婚妻，向南依。”微微勾脣，顧大少難得在人前露出笑臉，眼中透着驕傲得意，“小一，這是司南的父母，林叔叔和林阿姨。”
“林叔叔好、林阿姨好。”向南依一臉乖巧的和他們打招呼。
相比之下，倒是林楦和文靜，相互看了一眼，震驚到沒了反應。
說起來，他們也算是看着顧安塵長大的，也一直都知道他身邊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可誰知這忽然一下子冒出了個水靈靈的未婚妻，實在是有夠讓人驚訝。
“小依、安塵，你們來啦！”林司南端着酒杯含笑走了過來，目光落到向南依身上的長裙時，竟一時看呆了，“哇哦……小依，你也太給我面子了，居然爲了參加我們家的宴會這樣盛裝打扮，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穿長裙，太美了吧……”
冷冷的望着林司南，顧安塵搭在向南依腰間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收緊了一些，眼神越來越危險。
林司南倒是提醒他了，他家小一穿的有點太好看了。
真是失策……
他開始只想着把她介紹給身邊的人，也隨便讓消息散一散，以後別再有人不知死活的找他家小一麻煩，卻忽略了這一點。
想到有人在角落裡盯着他家小一在看，顧安塵就有一種想再用大衣把她裹起來的衝動。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再也不會帶她出席這種場合了。
不過晚禮服嘛，還是一樣可以買，她可以在家裡穿給他一個人看。
雖然……
這個想法似乎有些變態了。
“誒、誒、誒，你那是什麼眼神，我看兩眼怎麼了，長得這麼好看還不讓人瞅瞅啊，再說了，我們可是兄妹。”
眸光微涼的剜了林司南一眼，顧安塵懶得理他。
誰知他沒說話，對方反倒得寸進尺起來，“我說安塵，把你家小依借我下，你看我連個女伴都沒有，一會兒還得開舞呢！”
“……”
無語的看着林司南，向南依抿脣，這也能借的嗎？
“不借。”某位大少爺還真正兒八經的回答。
“你不能這樣，咱們可是兄弟……”說着，林司南把他往旁邊扯了扯，避開了他的父母，“你瞅瞅那些對我虎視眈眈的女人，我不得以防萬一啊，我又不對小依有非分之想，就跳個舞你怕啥。”
“你倒是想有什麼非分之想……”微眯眼掃了林司南一眼，顧安塵眼中的威脅之意十足，像是在說，你敢嗎？
“一句話，幫不幫？”
“不幫。”毫不猶豫的拒絕。
見這人油鹽不進，林司南果斷把目標放到了向南依身上，“小依，你可得救救我，我還想要爲寧心守身如玉呢……”
這是她第一次，在林司南清醒的狀態下聽到那個女孩子的名字。
他似乎，忽然就敢面對了。
爲什麼？
“小依……”又是一聲揪心賴命的央求，聽得向南依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皺了皺眉，她最終點頭答應。
“哈哈哈……還是小依對我最好……”激動的拉着向南依的手，林司南使勁兒扯開了顧安塵摟在她腰間的手，笑的很是欠揍。
自動忽略了某位大少爺陰沉的要殺人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小依，你會跳舞嗎？”
他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