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菲婭拼命搖着頭,哭聲又起:“不,基裡哈,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因爲,我更不想失去……你……”話沒完,趴在他的肩頭哀哭不停。
看着至愛的姑娘身受殘害又莫名其妙地傷心欲絕,唐濤哪裡受得了,定神時,細細品咂菲婭的話,忽然聯想到了什麼似的心臟一震,彷彿揪住了某些暗藏的東西,忙扳住她,森森地問:“難道……是你哥哥,斷了你的手指?”他知道,這個荒僻的小島上,是絕對的男權社會。
菲婭急忙抹了一把淚,慌道:“基裡哈,你怎麼會這樣想!”
唐濤心絃一緊,立即道:“我感覺,是不是你哥爲了報復我,就阻止你和我交往,你不答應,他就……”
菲婭見他自猜自說,悲苦地搖了搖頭,哽咽道:“你錯了基裡哈,哥哥其實是非常善良的,他無論多麼恨你,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
唐濤忽然心煩至極,一把抓士過她的手,吼道:“這不對,那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菲婭突然被他的爆雷嚇了一哆嗦,繼而惶惑地定住了神,猛地一頭埋在他懷裡,顫聲幽幽道:“我愛你基裡哈,求你別再問了,我不想失去你……”
菲婭輕輕的一句話,猶如一枚輕彈的鋼針,立即令氣囊囊的唐濤大爲泄氣。
事已至此,唐濤不得不承認,兩人之間已被一隻神秘的大手架起了無形的隔牆,他急於衝破,但心愛的人明顯有難言之隱,現在,只得任她在自己懷裡哭吻不停……
海島的夜,真正降臨了。
過了好一會,唐濤堅硬的神經終於被愛人刻意的溫柔軟化了,心動之下,挪動着僵硬痠疼的腿坐了下來,與她搭臂互擁着,可是,最令他懷疑和愧疚的,依然是斷指由自己引起一說——罷了,解不開的疙瘩就讓它繫着吧,再神秘的事物,終有大白天下的一刻,只是時間問題。
“基裡哈……”菲婭漸漸止住了哭,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良久,才囁嚅道,“你不知道我家的事,其實,你和很多人一樣,都對哥哥有些誤會,他真的很善良,真的……”
唐濤一側臉,懶得辯解。
菲婭用頭側抵着他的肩頭,緩緩接道:“知道嗎?就在我哥哥出生以後,爸爸一直想要個女兒,可不知爲什麼媽媽一直懷不上孩子,爲這件事,爸爸一直很憋悶,時間一長,在鄰居們或明或暗的譏笑中,爸爸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一直到哥哥十歲那年,媽媽纔有了我,爲這事,爸爸在鄰里間大出了一口氣,正因爲這樣,從小到大,爸媽很多事都依着我,大我十歲的哥哥更是對我百依百順,哪怕是我的錯,哥哥也只能哄我開心,更不可能傷害我,可是他也有……”菲婭說着,忽然止住了。
已經冷靜很多的唐濤見她半途中止,便信口道:“怎麼了?”
菲婭嚥了咽喉嚨,明顯有些乾渴,唐濤連忙取出了水袋遞過去,她輕輕啜了兩口,顫微微地喘了口氣,接道:“從我記事起,哥哥不單對家裡人溫順,對別人更實在,特別對自己好的人,他會以命報答的,有一次,哥哥和一個好朋友出林尋獵,被山熊堵住了,他竟然劃破自己的胳膊,用血的味道將山熊引開而救了那個朋友,那次,幸虧爸爸找到了他,不然,早被山熊舔了……”
唐濤聚精會神地聽着,簡直不敢相信像禿子這樣的人還有這種義舉,與他遙遠的過去相比,現在的禿子,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菲婭側頭看了看唐濤,又道:“記得我六歲那年,尤克大叔的病狗被拋進了隔亭的山溝,哥哥實在不忍心看着它餓死,跑來跑去餵了三天,後來乾脆將全身生滿瘡的狗抱回了家,直到狗死,纔將它埋了……所以,哥哥在村裡的名聲一直很好,可是,就在他十八歲那年,不知怎麼嘴上長出了一塊黑痣,短短几年裡,越變越大,這之後——想來也許染上了瘡毒,原本一頭漂亮的捲髮開始大把大把往下掉,面貌便有些難看,開始,村裡人只是取笑,後來,哥哥受到的奚落越來越就多,就連一貫熱情的尤克大叔也變得冷漠了,隨着年齡越來越大,哥哥的心性越來越苦悶,到了尋愛的時候,幾乎沒有姑娘願意和哥哥相處,想來,養狗本是做善事,但染上了瘡毒又被嘲笑和冷落,他的心也許涼了,看着一起長大的朋友們,善良的哥哥終究會有想法的,但是,當第十一個姑娘辱罵了他之後,哥哥忽然起了變化,那時,他已經三十歲了……”說到這裡,菲婭的嗓子忽然一噎,再也說不下去。
唐濤的心,漸漸軟了下來,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或說些什麼。
“基裡哈,”菲婭沉重地喘了口氣,忖道,“哥哥年齡大了,也許實在是忍……那次,正巧被你撞上了,你說,他能不恨你嗎?”
聽到這裡,唐濤心裡一陣酸澀,繼而五味陳雜,好久,才低下頭,咕噥着:“那姑娘……很小……”
四周,黑幽幽的森林,寂靜無聲,偶爾一絲風吹來,有點涼。
“基裡哈,”過了一會,菲婭擡頭看着他,勸道,“哥哥是恨你,但我希望你能正確看待他,畢竟,他都三十多了……”
唐濤胸口一沉,停了停,輕道:“我……會的。”
“這幾天,我沒在你身邊,你都在做什麼?”菲婭深喘了一口氣,岔開了話題。
唐濤心一抖,本想借着她說的話套出與斷指相關的問題,又惟恐再傷感情,便止住了想法,正要作答,忽然想起了和莎麗的事,想瞞住,終覺良心不安,就先把等她和找她的事情說了,繼而,又將自己與莎麗的恩怨關係和發現暗穴的地方、以及無意中錯愛的過程連同兩人交鋒的措辭都嚴絲合縫地說了一遍。
言語中,黑暗裡的菲婭似乎越聽越驚,但卻一直憋着氣,待唐濤說完,菲婭才咬牙切齒地憤憤道:“怪不得我們一進庵子她就出現,原來,她一直在山上監視我們!基裡哈,這個莎麗太陰毒了!”言罷沉思不語,也不知她在想什麼。看小說^.V.^請到
唐濤也沉沉地出了口氣,這件事在自己心裡何嘗不是陰影,不過一經說出來,心裡便舒坦了許多。此前,他當然料到了菲婭會生氣——無論哪裡的女人,對於這種事都是極其敏感的,不過他覺得,生氣比欺騙強多了,尤其面對自己良心的時候。
末了,唐濤的心卻又懸了起來,隱憂道:“菲婭,現在想來,真擔心莎麗把我們的事回報給克蘭酋長,那樣的話,雅爾莎必定要把我招回部落,如果那樣……”
“啊?不!”唐濤話沒說完,菲婭卻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驚駭起來,黑暗中緊緊盯着他,變異的嗓音充滿了別樣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