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晗煙從小在南忠公府長大,吃穿用度和南忠公府的小姐一樣,瞧着風光無限,但是實際上她手裡卻沒有多少銀子,多是南忠公私底下給她的,這麼多年下來雖也存了不少,但是和其他人比起來還是少了許多。
而連佩珊,是帶着嫁妝入府的,先前因爲討好婆婆,便將一半嫁妝都交給婆婆管理,美其名曰她不懂理財,實際上根本就是想拉攏婆婆,畢竟她的夫君並不願娶她,對她十分冷落,日後恐怕還需要婆婆的幫忙。
再者,她本是千金小姐,對錢財之類並不在意,因此將一半嫁妝交出去並不覺得心疼,左右在她心裡最重要的是得到南梓彥的心,如今南忠公府交由袁氏當家,財政上出了些問題,連佩珊作爲袁氏的媳婦自然是要第一個站出來幫忙的,再加上先前出了她和楚依依的事,讓她在府裡的地位十分尷尬,因此將剩餘的嫁妝主動拿出來,也算是解了她自己的圍。
只不過,嫁妝交出去之後,她手裡能用的銀子也就有限了,再加上她總也不能什麼都用得比自己婆婆好,也太不給人臉面了,但是說實話,這樣的生活對連佩珊來說已經是拮据的了,她倒是想回去找孃親幫忙,但是先前因爲她的事連老爺已經發了話,讓她孃親不許私下給他銀子,要讓她接受教訓。
所以如今看起來,整個南忠公府過得最愜意的就是軒遙閣這裡的,庶務自理,也不用多管府裡的事,怎麼看都覺得輕鬆。
就如楚遙放才說的席子,連佩珊從前在家裡也是用的這些,其實南忠公府用的並不差,只是今年袁氏琢磨着想攏一攏手裡的銀子,在南忠公面前做出一些成績,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會當家的,她不懂開源自然也只能節流了,因此許多後院的用度上縮減了不少,反正她只保證老爺的用度便是了。
“還是二嫂過得舒心,什麼都只顧着自己就好了。”連佩珊嘆了口氣,她從前是個爽直的人,只是許多時候人是會跟着環境而改變的,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變成一個妝模作樣的後宅婦人。
一個不愛自己的夫君,一個勾心鬥角的後宅,在這樣的染缸裡頭,連佩珊終究沒有抵得過環境。
楚遙對她的轉變並不驚訝,只是有些遺憾,畢竟當初那個純良可愛的女子還是很讓人喜歡的,如今的她竟是多了幾分袁氏的樣子,斤斤計較地越發失了千金大小姐的氣度。
“凡事總是有利有弊的,沒什麼好羨慕的。”楚遙淡淡地回了一句。
接連碰了兩個軟釘子,連佩珊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了起來。
杜晗煙隨即接下去說道:“其實最近府里正是多事之秋,袁姨娘他們整日忙碌,倒是你這邊清靜得多,以後可要多來你這邊坐坐纔是。”
楚遙但笑不語,心下暗忖,她這兒又不是茶樓,沒事來坐坐?
“其實我們今日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也是有事要過來同二嫂商量的。”連佩珊接到杜晗煙的眼神暗示,便又另起了個頭。
“哦?”楚遙挑眉,說了半天終於說到重點了,還真是迂迴。
見楚遙認真看過來,連佩珊便緩緩說了起來:“下個月就是公公的壽辰了,聽說公公的意思是就不要大辦了,可是我們琢磨着最近府裡發生了那麼多事,大嫂又……倒是需要有些喜事纔是。”
原來是這一茬,楚遙點了點頭,繼續聽她們說話,只是心裡好奇,這些事似乎應該同當家的人去說吧,她不過是個二少夫人,莫不是這樣的事還要她同意麼?
“說起來也是我們做晚輩的有心孝敬長輩了,佩珊的意思是要不然我們三房小的湊份子,給老爺辦個壽宴吧?”杜晗煙接口說道。
楚遙恍然,原來他們說了半天,是來要錢的。
其實出銀子這樣的事對她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差這麼些銀子,只不過她不恨不喜歡別人將她拖下水,在背後算計她,這讓她很不舒服。
“倒是有心了,只不過我認爲此舉不妥。”楚遙將手裡的茶杯放下,認真地看向杜晗煙,“府裡如今還是有人當家的,我們三個小的就這樣越過了長輩,爲公公操辦壽宴,這要是傳揚出去,必定會有人說我們南忠公府不講規矩。”
杜晗煙一怔,全然沒想到楚遙竟然會不同意,在她的概念裡,反正楚遙是個有錢的主,她只要負責拿銀子出來,到時候功勞都是她的,就好。
“二嫂怎麼會這樣覺得?我們小輩爲長輩過壽辰,那便是一份心意,怎麼能說是逾矩呢?”連佩珊的臉色不太好,說話的口吻都生硬了不少。
其實原先這件事是杜晗同她提起的,只是她實在是囊中羞澀,卻又覺得這是個奠定自己三少夫人地位的好機會,靈光一閃便想到了楚遙,想着到時候功勞她們拿,拿銀子的傻子則是楚遙,倒也是不錯的。
楚遙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件事有幾處不妥。其一,府裡有主事之人,還輪不到我們這些晚輩來指手畫腳;其二,南忠公府辦壽宴,還要我們幾個媳婦湊份子,這事要是傳揚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當然,若你們先同袁姨娘和我婆婆商量過,是她們有意鍛鍊我們幾個小的,那就另當別論了。只是,如今我身懷六甲,杜姨娘亦是如此,我想袁姨娘她們應該不會讓我們跟着奔波纔是。”
聞言,杜晗煙面色微微一變,連佩珊更是直接沉了臉。
她們不得不承認,楚遙的話,句句在理,其實她們兩人都是想求表現,在南忠公面前贏得一個良好的印象,連佩珊更是想幫袁氏的忙,卻不響偷雞不着蝕把米,被人噎得無力反駁。
“要我說,若是公公辦壽宴,我們幾個小的湊份子送一份大禮纔是正理。”楚遙認真地說道。
這一次,杜晗煙和連佩珊皆是沉默不語,沒幾句話便扯開了話題。
這時候,流蘇端着湯羹進來了,小心翼翼地放到楚遙面前,低聲說道:“二少爺特意吩咐了奴婢一早起來燉的,說是昨日夫人提了一嘴。知道夫人不喜歡腥味,所以奴婢燉了許久,還加了不少佐料,夫人嚐嚐看。”
楚遙點點頭,聞着就是血燕燉烏雞的味道,她如今是一天一個口味,連素來了解她的清歡都有些摸不準了,倒是南謹軒十分細心,但凡她提過的,總會立刻讓人準備。
“二弟真是疼你呢,這血燕瞧着便不是外頭買的便宜貨。”杜晗煙眼中劃過一抹羨慕。
她又如何不羨慕,兩人都是懷孕的,袁氏那兒也是吩咐了廚房每日燉些補湯給她,燕窩什麼的更是沒有斷過,但是卻不像楚遙這樣的,竟是將血燕和烏雞燉在一起,瞧着這味道便是放了不少血燕,才能熬得如此醇香,她們平日裡偶爾吃血燕也只是一小盅。
從前杜晗煙並沒有覺得什麼,畢竟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嫁給南慕封,但是如今懷了身孕,她每日胡思亂想也就多了起來,尤其是是現在他沒有嫡子,到時候她若是一舉得男那便是南慕封的長子,要是以後南慕封能繼承這南忠公府,那她的兒子自然也就有機會了。
這樣一想,楚遙肚子裡的這一個,便成了她兒子的絆腳石,畢竟從時間上來算,楚遙生的該是南忠公府的長孫了,有了這樣的想法,杜晗煙對楚遙也再也不如從前那樣了,隱隱地總會冒出一些不太好的念頭。
“我母后派人送來的。”楚遙淡漠地應了一句,她是從小吃慣了好東西的,這些其實對她來說並沒什麼了不起的。
其實杜晗煙最不喜歡的,便是楚遙的這副模樣,明明她要拼了命才能得到的一切,對楚遙來說卻偏偏是唾手可得的,甚至可以說是不屑一顧的,即使從前她幫了自己不少忙,但是至少在這個時候,杜晗煙的心裡是嫉恨起楚遙的。
而女人的妒忌,就像一顆小小的樹苗,每一天都在茁壯成長,終有一日會變成一棵大樹。
“文皇后對二嫂真好。”連佩珊尷尬地附和了一句。
楚遙自然不會分自己的血燕烏雞給她們喝,杜晗煙就不必說了,懷了身孕的人自然不會隨意在外頭吃東西,楚遙也不會自找麻煩,至於連佩珊,更是不適合這些給孕婦補身子用的湯羹。
三人又湊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對着楚遙不冷不熱的模樣,兩人終於忍不住起身告辭,楚遙自然也沒有留她們,寒暄了幾句便讓人送她們離開了。
“公主受累了。”清歡見兩人走遠,便走到自家公主身後,輕柔地爲她捏了捏肩膀。
“這次見了,下次又能過好一段時間不見了呢。”楚遙嘻嘻一笑,復又說道,“她們也是真逗,居然想出湊份子給南忠公辦壽宴,真是要讓人笑死了。”
清歡也忍不住失笑,不過想了想又道:“會不會是袁氏的意思?”
纔怪。楚遙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袁氏那個人好面子,好不容易抓得府裡的主事權,這次壽宴必定會大辦特辦,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如今是後院掌權的人,這種時候她會做這種拖自己後腿的事纔怪。
“那她們怎麼會忽然跑來說這些呢?“清歡疑惑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