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着趕路

揹着趕路

一條還算寂靜的大道上,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帶着凜冽的風直颳了過去,引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頭髮更是被吹得滿天亂舞,都不自覺地發出“咦”的低呼聲。

不過即便是撐起眼看過去,也是瞧不見那影子的真身,反而被捲起的黃沙滲到眼睛裡,流出好大幾滴眼淚來。

“慢……”點。

而那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嗓音,就這樣消散在風裡。

良久,黑影倏然停了下來,在一處偏僻的林子外面,頓時風和沙也靜止了。

這纔看清了那黑影的本來面貌,是個有一頭散亂黑髮的高壯男人。

這個高壯男人停住時,滿身的剽悍氣息卻是停不下的,依然震得人心裡發怵,這男人本身也不是像正常人那樣僅用雙足奔跑,而是四肢並用,呈野獸伏地之狀,而更讓人詫異的,是他的脊背上居然趴着個銀色長髮的青年,正摟着他的脖子喘氣,看起來似乎挺不習慣的。

不用說,這就是離開了紅狼傭兵團的阿洛和流牙了。

阿洛呼吸均勻了,就支起身體,從流牙背上跳下去,而流牙也一跳起來,趁着阿洛落地不穩,一把把他抱在了懷裡。

“流牙,你太胡鬧了……”阿洛揉一揉額角,很無奈地嘆氣。

話說當日,阿洛在揶揄了卡爾加幾句話後,就頭也不回地拉着流牙跑路了,後來被追上來的法爾非兩人送出去,就踏上了前往拉法爾莫城的道路——然而,他們忘記了帶上之前買的代步的多羅獸,只好一路步行。

走了一個半天以後,兩個人之間也沒太多話說,但是流牙卻突然開口了。

“洛,累不累?”流牙的手按在阿洛的肩頭,讓還在往前行路的阿洛停下腳步。

阿洛微微愣了下,隨即搖頭笑道:“不累啊。”這個是真話,因爲有靈力傍身,他是真沒覺得多累。

流牙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金色的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阿洛的。

阿洛明明白白地從裡面看到了不贊同。

“好吧,我可能有一點累。”爲了不辜負流牙的一片關心,阿洛就只好點點頭。

流牙眼睛“噌”一下更亮了,跟着慢慢蹲到阿洛身前:“上來。”

啊?阿洛看着那片寬闊的背脊——流牙果然長大了,不過下一刻,又覺得有點哭笑不得:“這個就不用了吧……”

流牙姿勢不變,回頭理所當然地說:“洛累了,所以流牙背。”

問題是我不是真累了……再說就算真累了,也不至於大白天的被人揹在背上吧……阿洛有點苦惱了。

“流牙不累嗎?其實我們可以慢慢走,要不然休息一下也行。”阿洛嘗試着對流牙講道理。

流牙在某些方面很執拗:“流牙要背洛!”

“……”阿洛盯着流牙的脊背,一時無語。

等了一會,流牙有點不耐煩了:“洛,上來!”

“……好吧。”阿洛再次妥協,矮下身,伏在流牙的背上。

可沒想到,他剛剛上去,流牙就身子往前一弓,“咻”地一聲竄了出去!

阿洛一驚,沒來得及做什麼,只反射性摟住流牙的脖子,才勉強讓自己沒掉下去,一句話都沒能說完整。而流牙就像是進了林子的野獸一樣,撒着歡兒朝前跑,那速度、那動作都凌厲得很,一眨眼就奔出了很遠。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阿洛只好挨近了流牙的背,癲狂的風帶走了流牙身體上的溫度,阿洛擔心流牙會因此受罪,就用運起靈力在兩個人體表附上了薄薄一層,總算是多了幾分暖意。流牙感受到阿洛的心思,更是興奮,這一跑,就是一天一夜沒有停歇……

當流牙的情緒終於發泄完了停下來的時候,阿洛的靈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趴在流牙的背上一時緩不過氣來,這靈力有出無進的,直到能站起來了,他也覺得身上有點疲憊了。

所以,等流牙也站起來把阿洛攬住的時候,阿洛也就放鬆了靠上去。

他想着,如果下一次再出現這種情況……其實“縮地成寸”也是很好用的,而且以自己金丹期的實力,絕對可以帶動流牙一起走……可不能再讓流牙這樣了。

而就在前方不遠處,已經隱隱能看到城市的影子,阿洛歇了會,拍拍流牙又埋在他肩窩裡的毛茸茸的腦袋,微微笑了笑:“流牙,你的速度倒是很快啊,我們晚上不用搭帳篷了。”

流牙被誇獎了很高興,他蹭了蹭阿洛的掌心,悶聲說道:“我不喜歡洛睡帳篷。”

所以才跑這麼快的嗎……阿洛失笑,跟着又有點感動。

“好了好了,那我們就快快去前面的城市吧……還要給你再買幾件皮甲,不能再穿一樣的了……嗯,也許還要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武器適合的,一些必要的藥材也需要備下一切,還有坩堝什麼的……”

阿洛輕柔的聲音迴盪在流牙的耳邊,流牙滿足地聽着這讓他無比愉悅的嗓音,牽着阿洛的手,什麼也沒有說地大步朝前走去。

喀麥爾城,一箇中等的城市,還算繁華。

作爲一個處於去三個著名魔武學院的樞紐——或者說交叉點的城市,這裡的人流量是很多的,基本上所有有點名氣的商會都在這裡有自己的店鋪或者商行,主要做的也就是求學者的生意。還有一些稀罕玩意兒也不少,甚至還能在這裡見到一些有智慧的類人生物,讓人嘖嘖稱奇。

這一天,城裡來了同行的一個戰士和一位魔法師,從他們的衣袍和年齡上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們的級別不高,而這樣的人,在這個到處都是求學者的地方,真算不上多麼出奇的,所以他們的到來也同樣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是其中那個戰士的個頭確實不凡,身上流露的氣息也剽悍了點,看起來是見過血的,因此有些時候,又會讓人多看一眼。

阿洛和流牙進了城,直接找了一家酒館吃飯。

酒館的店長是個很魁梧的壯漢,敞露的胸膛上還有幾條明顯的刀疤,看起來應該是早年做過傭兵的,後來有了點積蓄就開了這個店,想過一點安穩的生活——從他身後那位忙來忙去的雖然年紀有些大了卻依然婉約女子身上就能看出。這大概,又是個英雄美人的故事?

魁梧的店長說話也粗聲粗氣,但是態度卻是很和善的,有一種經歷時光而積澱下來的穩重與平和:“嘿,兩位要吃點什麼?”

“流牙?”阿洛朝店長笑了笑,卻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高壯青年——流牙在紅狼傭兵團待了這麼些日子,因爲總是跟人比鬥,種種刺激下來又拔高了許多,從他現在的外形來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他爲“少年”了的。

流牙側頭想了想,說:“洛說了算。”

阿洛有些好笑。

流牙這傢伙雖然從以前起就見識過許多魔獸,也跟它們進行了很多次戰鬥,可估摸着到現在都還是一種魔獸的名字也不記得,問他吃什麼,還真是爲難他了。

於是阿洛回頭看向店長,溫和一笑:“全熟的塔拉拉野豬,要……”考慮到流牙現在的食量,阿洛頓了頓說,“六頭。”

也許是見過的人多了,魁梧的店長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情,而是居然很粗獷地笑了兩聲說:“年輕人長身體,多吃一點好啊!”

阿洛看流牙一眼,深以爲然地點頭,而後才報出自己要用的飯食:“一杯白水,外加一碟水果,一盤素飯。”這個是一般魔法師的標準食譜,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出有什麼不同。

“好,一份套餐。”店長用筆在紙片上記下來,又朝流牙齜牙一笑,“這位漂亮的小夥子不要來一杯嗎?”

流牙的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向阿洛。

阿洛笑容很溫柔,但是流牙的目光卻一點一點黯淡了。

因爲流牙的酒品問題,阿洛是堅決不準流牙再在大庭廣衆之下喝酒,所以這個無論如何也不會心軟,他別過頭不去看流牙的眼神,而是對着店長一笑:“酒就不用了,多謝店長的好意。”

魁梧店長的笑容更大了一些,視線在阿洛和流牙身上左右看了幾遍,直到阿洛有點微微的不自在了,他才轉過身亮起嗓子喊起來:“要六頭全熟塔拉拉野豬和一份魔法師套餐!”

櫃檯裡的婉約女子柔柔一笑,就走進裡面報菜去了。

在等待食物烤好的時候,流牙有些無聊地擺弄桌上木筒裡的鐵勺,發出清脆的叮叮聲,阿洛看他玩得高興,就帶點無奈地笑笑,隨他去做了。

這時候,酒館的門又被人推開了,接着走進來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彼此交談着,帶來一陣活潑的氣息。

魁梧老闆又過去迎接客人了,阿洛只往那邊看了眼,就沒有多做注意了。

沒過多久,有幾個穿着廚師衣服的健壯男人擡出兩頭烤好的塔拉拉野豬,剩餘的還在火上溫着,要等客人吃完了才送過來,以免飯食冷卻。

流牙二話不說地抓起一隻大口啃食,兩手抓着烤肉嘴角的油脂不斷地流下來,阿洛微笑看着流牙吃得滿處狼籍,但是一點責備的話也沒有。

現在正是大多數人都吃過了午飯的時間,整個酒館裡只有兩桌客人,流牙這邊吃得很高興氣氛很溫馨,可另一邊,卻不知怎地突然發出了很大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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