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神妃果然是奉尊者之命來邀請葉小天的,葉小天跟着她登上小舟,再度來到神殿腳下,登岸後沿着石階一階階走上去,神妃沒有把他引入大殿,而是領着他繞着大殿向後面走去。
大殿外是一排排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滿是歲月滄桑的痕跡,走在這宏偉的建築腳下,人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身的渺小,這大概也是設計這座神殿的人的本意,僅僅通過一座建築,就在不斷地給人以暗示,增加自己的威嚴。
神殿的側後方有一座樓梯,樓梯也是石質的,並不寬,甚至有些狹窄,這麼寵大的一座神殿,如果有需要,這個地方自然不可能造的這麼節省,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通過這裡進出神殿的人並不多。
石階一層層曲折向上,每一層都有通向神殿內部的拱形通道,葉小天沿石階而上的時候,隨意地往那拱形通道里看了一眼,發現裡邊無論是拱頂還是兩側,都有大量的石雕,僅這就是一項極龐大的工程。
神妃在最高一層的通道口停住了,回身向葉小天微微一笑。葉小天跟在她的身後,嗅着如麝如蘭的幽香,看着她那嬌嫩圓潤的小蠻腰款款地扭動,圓滾滾的臀部上薄如蟬翼的緋色小裙輕輕搖擺,無疑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
當這個神妃轉過身時,葉小天的目光早已移開,臉上是坦然、從容、真誠、親切的微笑,一派君子之風。神妃向他嫣然一笑,朝拱形通道內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自己進去,葉小天點點頭,目不斜視地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通道很長,最外緣有光線透入,顯得很明亮,越往裡走,光線越昏暗,兩側石制的雕像彷彿也要活過來似的,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使得葉小天的呼吸越來越壓抑。
走着走着,葉小天突然站住腳步,豁然一笑:“真是糊塗了,這也應該是設計者的初衷之一吧,如果有人來此覲見尊者,先是看到這麼恢宏的神殿,再走過如此莊嚴甚至有些陰森的通道,等他見到早就心存敬畏的尊者時,怕是惶恐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怎麼也會受此影響呢?
葉小天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終於徹底擺脫了環境對他的影響,再往前走,有一座座足有三個身高的沉重拱形木門,門都是關着的,葉小天也不多看,他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通道的盡頭,眼前便又明亮起來。
葉小天已經來到神殿的後方,前面是一個巨大的空中花園,花園建造在下方殿堂的屋頂,各種奇花異草,古樹老藤,還有掛着累累果實的果樹,甚至有一道噴泉把澄澈的泉水噴吐到空中,再澆落到一具巨大的石雕上。
葉小天先是有種驚豔的感覺,他遊目四顧,欣賞着這仙境一般的所在,然後他就看到了侍神尊者。
一畦地上,種滿了低矮的植物,翠綠的葉子,枝莖上綴着一顆顆紅瑪瑙似的果實,侍神尊者正彎着腰一顆顆摘着,後邊有一個侍者模樣的人捧着一隻竹籃接着。
葉小天走過去,捧籃人聽到腳步聲回頭望了他一眼,這是一個年近四旬的中年人,從他的穿着打扮來看,應該就是侍弄這座園子的園丁,尊者扭頭看到葉小天,便笑呵呵地走過來。
他對那那園丁吩咐道:“拿去清洗一下。”然後對葉小天道:“來,過來坐。”
尊者蹣跚地走到空中花園的邊緣,在一條長椅上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葉小天也坐。葉小天並不是他手下那些誠惶誠恐的信徒,因此毫不推辭地坐下,尊者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欣賞的笑意。
如果葉小天對他誠惶誠恐的,那他又如何同葉小天談心呢?他需要一個平等的人來交談,可悲的是,他在這個位子上太久了,以致他現在想要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朋友,沒有一個可以平等交往的人,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你叫葉小天是吧,你是哪兒人吶?”
尊者笑微微地開了口,聽到葉小天的回答後,尊者用緬懷的語氣道:“京城?我去過那個地方,年輕的時候我曾遊歷天下呢,我去京城的時候,正是正德天子在朝,正德皇帝是個很有趣的天子。”
葉小天驚奇地道:“尊者見過正德皇帝?”
尊者捋須微笑,輕輕頷首道:“嗯!正德天子不喜歡繁文縟節,不講究上下尊卑,儒家禮法成訓祖制,於他而言統統都是狗屁。他建了一座行宮,名叫‘豹房’,豹房裡不僅蓄養珍奇野獸,而且喇嘛道士、和尚術士,武林高手、倡優藝人,但凡有一技之長者,無所不容。
那時候,我正遊歷京城,小小露了一手功夫,被正德天子請進了豹房,呵呵,豹房豹房,正德天子自己,其實就是那頭桀驁不馴的豹子,滿朝文武約束不了他,韃靼人也對他頭痛的很……”
講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尊者滿面笑容,他唏噓感嘆了一陣,又對葉小天道:“對了,你上次對我說的那個西方教派,他們飄洋過海到京城傳教了?可否對我說說他們的事情?”
葉小天對此自然知無不言,不過他所知其實也有限,當初純粹是閒極無聊,加上對黃頭髮藍眼珠的洋鬼子感到好奇,才跑去看看熱鬧,真要讓他說得詳細些,其實他對洋鬼子的宗教還真沒什麼瞭解。
不過他所說的隻言片語,或者很表面化的描述,尊者聽的都很認真,葉小天講了一陣,便赧然道:“我知道的,其實也就這麼多了。”
尊者點了點頭,輕輕嘆息道:“天下真的很大呀,年輕時候遊歷天下,我以爲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了,想不到天外有天,還有這麼多的所在,如果早知道,也許我會去看看……”
尊者轉向葉小天,微笑道:“你的疑問是對的,我們蠱神教和那個西方教派的確大有淵源。”
葉小天怵然一驚,他本以爲自己的心思掩飾的很好,試探的手段更是巧妙,卻沒想到這個老人竟然早就看出來了,這時他纔想到,眼前這個孱弱的老人其實是一教之主。
太陽妹妹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娃兒,只懂些粗淺的蠱術,一出手就是那麼恐怖的手段,這個玩蠱的老祖宗又該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只怕有神鬼莫測之能吧?
葉小天見識過許多達官貴人,可眼前這位老人比他見過的達官貴人更多,甚至就連皇帝都見過。他的閱歷、知識來自於別人的講述,而這個老人卻曾遊歷天下,在這個老人面前動心機玩心眼,他怎麼能是對手?
一念及此,葉小天冷汗涔涔,尊者似乎看出了他的忐忑,微笑道:“害怕了了?你不用擔心,老夫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尊者扭頭看向遠方,遠處是一座奇怪的山峰,那座山峰是紅色的,在那座山峰周圍的一片山巒,植被也異常稀少。
尊者道:“有人有野心吶,覬覦尊者之位,私下串連,勾結外人,試圖謀奪寶座。呵呵,其實以他的本領,他既然有這份心,這尊者之位讓他坐坐原也無妨。不過……”
尊者的臉色慢慢沉下來:“不過,他的野心不僅僅是做這個尊者,他還有更大的目的。蠱神教傳承已近一千五百年,在我手裡也有近四十年光景了,我希望它能好好地存在下去,而不是被人利用,就此斷送千年傳承!”
葉小天更是心驚,他沒想到這個老傢伙連楊應龍與格格沃長老私相勾結的事都一清二楚,甚至……楊應龍想收買自己的事,想必他都心中瞭然了吧,否則他何必跟自己說這些話。
楊應龍之所以公開在那山上設宴,不就是因爲這老頭兒早就不問世事了麼?難道這一切都是假象,這裡領域內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這個老傢伙不動聲色的掌握之中?
尊者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突然從那紅色的山峰處收回目光,微笑着對葉小天道:“楊應龍那個人,心術不正!別看他天賜豐盈,早年發達,功成名就,若不知收斂,早晚必遭滅族之災,你離他遠一些。”
葉小天吃驚道:“尊者竟然知道……”
尊者微笑道:“如果發生在老夫眼皮子底下的事,老夫都不知道,那就不叫不問世事了,那叫老糊塗……”
一個奇異的念頭突然躍上葉小天心頭:“什麼天年將盡,別也是這老頭兒搞的鬼吧,他故意裝着要死,趁機把那些魑魅魍魎野心家都引出來,好一網打盡?”
尊者莞爾道:“不,老夫是真的天年將盡,快要死啦。”
葉小天被他一口道破自己心事,只驚得目瞪口呆,汗毛都豎了起來。
尊者向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些孩子氣的調皮:“你別忘了,我可是蠱神侍者,不是神也是半神了。神,固然沒有你想的那麼神,可總要比凡人本事大一點,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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