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陽光從大開的門邊照耀進來,本來就氣勢不凡的宋鏗此時滿面怒容,看起來霸氣十足。
捏着信紙的宋果這時卻比他歷來英名的主子要冷靜,他斟酌道:“王爺,如若想帶回月姑娘,出兵攻城怕是不妥。首先,我們並不知龍沐庭究竟將她藏在哪兒;第二,依屬下推測,即算我們血洗晏都,龍沐庭未必就會屈服交出小姐。王爺想必還記得上次月姑娘受傷一事?月姑娘是他表妹他都能痛下毒手,所以、、、”
句句在理的話說得身處震怒之中的宋鏗慢慢尋回點冷靜,濃眉皺成團,兩眼織滿擔憂的看向歷來心思敏銳的宋果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你也說了,落塵是他表妹他都能痛下毒手,所以本王更不放心落塵留在他身邊,而且他那還有個心眼比針尖還小的雅寧,落塵未必應付得了他們兩個。”
頓了頓,濃蜜色臉龐上寫滿凝重的他繼續道:“很明顯,龍沐庭是料到這場仗他必輸無疑,所以就想將落塵抓在書中做威脅我的人質。上次對付安陵泓宇他用這着,想不到他現在竟然重施這種卑鄙的伎倆!”
圓圓的眼睛滴溜轉了兩圈,尋思片刻的宋果沉穩作答:“屬下知道王爺極其關心姑娘安危,不過越是如此咱們越不能發兵,否則逼急了龍沐庭就可能危及姑娘性命。依屬下之見,咱們首先按兵不動,然後明着派人進城同龍沐庭交涉,暗着派人去探聽他到底將姑娘藏在哪兒,看能不能悄悄救出。只要找到她,接下來再發兵一決生死不遲,王爺覺得呢?”
眼前晃過月落塵淺笑如花的容顏,宋鏗的滿腔怒火化爲心頭的隱隱之痛。在記憶中,他幾乎從沒受過這種氣,南安王三個字在晏國就意味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換作平時,他必定由着性子揮師進城一舉擒住龍沐庭以泄心頭之氣,但現在他最看重的女人在對方手上,從來不受約束和威脅的他不得不受制於人。
沉吟良久,他終於點頭表示同意宋果的建議,並吩咐宋果馬上進城求見龍沐庭,並安排信得過的親信同時混入城中查探虛實,最好打聽出月落塵所在的具體地方。辦事得力的宋果領命而去,留下負手而立的宋鏗單獨在房中凝望粉紅錦被出神。他幾乎還能嗅到月落塵留下的淡淡氣息,可她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淡金色光線從窗戶的縫隙中擠進來,灑落在羅帳之上,飄渺的藍色漸顯真實,帶給人寧靜和美好。可在此時的宋鏗看來,這種藍色卻帶着幾分冷意,讓他莫名的覺得壓抑和沉重。落塵,落塵,你現在會在哪兒呢?我一定會去救你,救出你再和龍沐庭算賬!對着牀幃呢喃出聲,滿面凝重的宋鏗甩袖離開。
像是做了酣暢的夢,月落塵感覺到光線越來越強烈時從沉沉睡眠中醒來。睜開略微沉重的眼皮,她驀然看到熟悉的白色煙羅軟帳,上面淡紫色花紋和她在晏國大院的閨房一模一樣。無意識的動動手指,昨晚龍沐庭捂住她嘴的那幕掠過腦海,飛快坐起的她不禁四處打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擺設一一映入眼眶,這房間不正是去襄國前自己居住的地方麼?
和宋鏗的對決日漸顯出高低,他定然是想像上次挾持我威脅安陵泓宇一樣來威脅宋鏗,可宋鏗真會受他的威脅嗎?這些日子我所看到的宋鏗是個霸氣又桀驁的男人,只要他攻下晏都就能成爲晏國新的君王,他會給表哥挾制的機會麼?他是待我很好,可要因爲一個小小的我而放棄唾手可得的王位有可能麼?
清醒過來的月落塵很快看清楚龍沐庭的真實意圖,不過對他目的究竟能不能達成卻抱有質疑。換上牀邊早就擺好的淡青色錦襖和雪白下裙,四肢動彈順利的她確定龍沐庭沒給自己喂下毒藥後就朝門口走去。
雙葉門一拉,陽光撲面而來,同時出現的還有兩個敦實的黑衣男子和兩把冷光閃閃的大刀:“小姐,公子說沒有他的允許您不能踏出房門半步,如若您需要什麼請告之我們,我們即刻爲您去辦。”
柳眉輕蹙,月落塵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受訓於永離的人。不悅的揚起櫻脣籠住衣袖,她冷冽道:“既然還知道稱呼我爲小姐,那你們還在我面前動刀動劍?公子的命令你們不敢不從,難道我的話你們就當作空氣嗎?你們也知道我並不會武功,我現在只是想去看看那片桃樹林,不會逃走。即便我要逃走,以你們的身手不是能輕而易舉的抓住我?我沒那麼愚蠢,不會做無謂的掙扎。”
似是喝彩的拍掌聲從左邊長廊上傳來,白衣翩翩神情淡遠的龍沐庭噙笑出現:“好個不做無謂掙扎!短短時日不見,落塵你的口齒真是大勝從前,表哥甚感欣慰。”
輕步靠近的他揮手示意兩個屬下離開,正欲開口卻被凜然相視的月落塵淡淡截斷:“表哥難道害怕落塵會像你一樣用些毒藥來達成逃跑目的嗎?這大院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難道表哥覺得落塵會有逃跑念頭?即使有也不會付諸行動,和表哥鬥,落塵從來就不是對手。”
說罷,她再也不看龍沐庭徑直朝長廊走去,緩緩繞去後院。嘲諷的言辭讓龍沐庭呆住片刻,擡步跟上去的他臉色陰沉,月落塵的諷刺像把尖利的刀子戳進他的心頭,難過之餘亦有絲絲尷尬。遙看月落塵站在長廊裡凝視還是光禿禿的桃樹,似是想到從前的歡樂時光,默然的他眼前也禁不住流淌過遙遠的畫面——
粉紅色桃花漫天飛舞,他和她在緋紅清香的花海下或嬉戲或吹笛彈琴,光陰美得不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