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氣氛倏忽冷下去,站在紅色地毯上的柳妃一時不知所措。她怯怯擡頭看向臉色平靜的安陵泓宇,卻始終都不敢和他幽深的瞳孔對視。自己說錯話了嗎?
今日一大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探到安陵泓宇召見晏國使節,而晏國使節卻出人意料的帶來本國皇帝宋威的邀請。素有“晏國明珠”之稱的雅寧公主即將大婚,宋威特意邀請襄國皇帝和已出閣數月貴爲襄國國母的雅緻公主出席雅寧的大婚之禮。
雖不肯定皇上一定前往,久居深宮且心心念念想回楚州看看的柳妃卻想抓住這次機會。只要安陵泓宇答應帶自己一同隨性,那回來後她肯定比現在風光,說不定還能有幸懷上龍胎。即使有皇后陪同也沒什麼,反正她相信皇上不可能一直冷落自己。可現在冷冷的氛圍卻讓剛纔還自信滿滿的柳妃遲疑,難道皇上並不想讓其它人知道晏國的邀請麼?
就在她忐忑不安時,端着金盞的安陵泓宇卻意外的露出笑容,優雅的嗓音一如既往,淡淡解釋道:“母后,皇兄立宇,朕今天召見了晏國使節,他們帶來宋威的盛情邀請,這不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呢。”
娥眉高挑,伍太后狹長鳳眼中閃過絲絲疑惑。她亦知道晏國派來使節已有數日,甚至都在考慮是不是與皇后有關,現在卻聽到這似乎毫無緊要的消息,驚訝之餘她卻忍不住沉思。
雅寧公主大婚會是個幌子麼?這背後,究竟有沒有什麼隱情?裝作毫不在意的籠了籠宮裝長袖,伍太后溫柔有加:“素聞晏國人才輩出,且晏襄兩國現乃秦晉之好,晏國使節等同於皇后家人。皇兒,哀家有意請他們一見,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此,也算儘儘地主之誼。”
言笑晏晏的伍太后其實別有用心,因爲她想繼續試探在她看來深藏不露的皇后究竟會不會露出馬腳。如果皇后真不是雅緻公主,那麼必生慌亂纔對。鳳眼中噙着深沉,她有意無意的掃過靜默坐立的月落塵。
挨着安陵泓宇而坐的月落塵秋波瀲灩,貝齒輕咬下脣,因爲伍太后的提議心跳越發不均勻,靜放在腿上的柔荑輕輕顫抖。自進宮後,她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慌亂過。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有太多事不知道,更想不明白。
幾乎能斷定太后是在有意試探,她沉思片刻後回頭淺笑:“皇上,今日乃麗妃生辰,請他們會不會掃興?”
冠冕堂皇的理由伴隨着她悅耳靈動的聲音飄出,不知伍太后早已有所懷疑的安陵泓宇薄脣輕抿,將眼神投向麗妃。麗妃見安陵泓宇像是在徵求自己意見不禁喜上眉梢,儘管心底不願她卻清清嗓子故作大方:
“皇上,姑媽說得對,晏國使節等於是皇后娘娘的家人。既如此,臣妾又怎會介意?臣妾也有聽說,這派來的晏國使節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晏國、、、”
“既然麗妃也沒意見,皇兒,派人宣他們進宮吧。”月落塵正聽到關鍵處,伍太后斷然截斷麗妃的話。老謀深算的她可不想讓麗妃先做個明明白白的介紹,不然她的試探又怎會有效?
頃刻間有些眩暈之感,月落塵的心已然跳到嗓子眼。她對晏國皇室的人脈並不是不瞭解,可卻從未見過他們。聽得麗妃那麼說好像來的還是什麼重要人物,一會兒我認不出怎麼辦?不善飲酒的她顫顫舉起酒杯,水袖遮面,擋住她的慌亂。
刺辣感覺從嗓子間傳來,她告誡自己要冷靜。安陵泓宇早知道我不是雅緻公主,不是麼?既然他答應太后將使節叫來,應該就不會讓我當衆難堪。側頭凝視身旁俊朗男子,她的慌張似乎被濃烈的酒味沖淡,一種完全託付的信任在微微起伏的胸間升起。除開相信安陵泓宇,此時的她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和月落塵近在咫尺的安陵泓宇當然感覺到她流露出的小小慌張,看眼前歌舞昇平,他悄悄握住月落塵早已溼潤的左手放在掌心,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不必擔憂。
晏國敢派她頂替出嫁,顯然早有準備。不論今天來的是誰,也許月落塵不會認識他,但他肯定會認識月落塵。聰明的安陵泓宇也看出太后今日反常的試探,但並不怎麼擔心。
坐與下方的安陵立宇從進來請安後幾乎再也沒有開口,默默飲下一杯又一杯。此時氣氛的變轉他早有察覺,可卻不想牽扯其中,他的淡定疏離和安陵泰宇的焦躁不安及翹首企盼形成鮮明對比。
搖頭輕笑,他轉眸打量龍案後的男女,男俊女俏,活生生一對壁人,用佳偶天成來形容絲毫也不過分。兩人身影交錯的一幕讓安陵立宇情難自禁的想起某些往事,頓時鳳眼彎了彎,隱藏住眼底的落寞憂傷。
仰頭再次將金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安陵立宇立即聽到外面傳來太監聲音:“啓稟皇上,晏國使節已帶來。”“宣。”簡簡單單一個字落下,宴客廳內所有人的目光均朝門邊看去。
身材魁梧的墨綠色身影闊步走進,足踏長靴的他髮絲自然微卷,下巴處有刮掉鬍鬚後留着的青茬,寬闊的額頭下一對炯炯有神的明亮眼睛,鼻樑挺立,嘴脣微厚,沒有安陵立宇的優雅沉靜,不似安陵立宇的俊美陰柔,整個人由內到外散發出一種豪氣,男人的陽剛味道在此人身上尤其明顯。
盯住眼前墨綠色身影越來越近,月落塵腦海裡翻滾着龍沐庭曾給她說過晏國所有重要人物,根據來人相貌氣質,她幾乎能斷定他應該是皇帝宋威的親侄子——晏國最傑出驍勇卻又能力非凡的南安王宋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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