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覺得很心煩,莫名的心煩,離聖誕節不遠的今天,雷蒙德獨自坐在他的客廳裡,聽着他永久的旋律《倫敦大橋跨下來》。手指在空中隨着節奏上下勾畫着什麼,臉上是明顯的煩躁之情。
“湯米…”湯姆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雷蒙德就是這樣毫無意義的對着空氣叫出那個名字,之後更加的煩躁。
怪不得以前的雷蒙德要自殺了,在這樣無聊到幾乎靜止的時間裡,一切都顯得那麼毫無意義,甚至是窒息的寂靜,像一座空蕩蕩的墳墓。雷蒙德皺着眉頭,想着。上午把本家寄來的信件回覆好,中午回着阿不思和蓋勒特的學術報告,剛剛寫完並寄出了對於尼克和特里勞妮的問候。梅林,這一塵不變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伸手將壁爐上梅洛普的照片拿下,右手食指沿着梅洛普的身影從上至下的撫摸着,終於有了一點平靜,梅,你說我該怎麼做?
照片裡的梅洛普安詳的微笑着,不諳世事,手裡牽着稚嫩的湯姆,站在一片紫丁香的背景裡,麻木的笑着。她並不會動,不像魔法世界裡每一個家庭裡所擁有的照片那樣,她只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照片,黑白照的麻瓜產品。
雷蒙德從某種意義上是不喜歡活動的生物的,那種明明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卻又重複着機械動作的生物。
客廳那頭的窗戶前,是一副未完的巨型畫卷,只有粗粗的幾筆碳素描繪:同樣的客廳裡梅洛普環抱着湯姆,嘴裡好像誦讀着手中的《詩翁彼豆故事集》,梅洛普和湯姆都是笑的那樣愜意與無邪。
畫之所以是畫就在於它的不真實性與隨意的跟着畫者感覺扭曲的事實。事實是,梅洛普從來沒有過那樣健康的臉色,陰鬱的臉上永遠充滿了病魔的折磨和愁苦,而湯姆從來沒有聽童話故事的閒情。那副未完的畫是從四年前就開始動筆的,時至今日也還是那麼寥寥數筆,在空大的畫布上顯得那麼可憐孤單。
雷蒙德是個閒不得的人,一閒下來他就會開始胡思亂想,好比現在。愈見詭異扭曲的想法層出不窮的涌冒着:
自己是誰?雷蒙德•雷切爾?不,那只是這個身體的名字,自己只是個可憐的孤魂,沒有真正可以迴歸的地方。
以前的自己呢?從什麼時候起自己連名字也不記得了,明明還在記憶裡鮮活的影子現在也已變得模糊不清,像是在洗澡時被水汽爬滿的鏡子,朦朦朧朧的難以窺見本來面貌。記憶是個很曖昧的東西,清晰的記得自己剛穿來時什麼都是那麼的清楚,而現在什麼也不再記得,印象裡所有的東西都被披上了一層薄紗,模糊的曖昧着。
霧裡看花,花非花;水中觀月,月非月;在記憶裡尋找到的自己也不再是自己了。
起身放下照片,徒步走出客廳。夜是那麼的安靜,所有的東西都睡下了,只有雷蒙德似一抹幽靈飄蕩在這個精緻的囚籠裡。推開好像變的沉重的書房門,雷蒙德輕聲的嘆息,手順着書架上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金邊書籍劃過,隨性的停駐在(隨便的)那裡,抽出那點中的書本。
很薄的一本小冊子,沒什麼圖案,只有書角畫着繁複的蔓藤花邊,不是魔法也不是印刷,可以看出那是以前這些書的某個主人任性的創作。窮極無聊的娛樂,呵呵,一定是個有趣的人呢。
雷蒙德都可以想象出在某個同樣苦悶的午後,同樣泛着墨綠色的眼睛的主人趴在紅楠木的書桌上,皺着幾近包子的精緻臉龐,噘着嘴,白皙纖細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拿握着鵝毛筆在單薄的冊子上畫下自己打發時間的創作。細心的描畫着每一個細節,完筆的瞬間俏皮的畫上一個圈作爲最終的定筆,時間就這樣停駐。
每一代的雷切爾都是很有個性的鮮活個體呢,或智慧的像個先哲,或頂着張娃娃臉張牙舞爪的咆哮而過,或張狂的邪笑着,或個性乖張的旁若無人,或像一個憂鬱的詩人,或者長袖善舞,或遊戲人間,或流連花叢。
不變的是每一代人都靜靜的看着從自己視野裡出現的身影消失在註定的命運裡。
愛一個人是痛苦的,愛着自己也是痛苦的,作爲雷切爾更是痛苦的。你知道一切,卻無力改變,只會嬉笑怒罵演繹這僞善的人生。
特里勞妮也曾是雷切爾家族的一員,一個很有天分的天才。這個天才卻不屈服於命運,毅然決然的拋棄了顯赫的姓氏,堅持改姓爲特里勞妮,開始了自己在英國的先知人生。這無疑不是離經叛道的,卻又讓雷切爾家族無從下手,因爲他沒有把雷切爾家族暴露,他現在是一個姓特里勞妮的先知。
雷蒙德也是在無意的情況下知道的,身體的前主來英國的驅動力之一就是這個離經叛道的血親。
而雷蒙德現在還會堅持通信也是因爲他同樣欽佩着那人的勇氣與對命運的抗爭,很奇怪的一個人呢,明明不想在雷切爾家族當一個先知,卻又來到英國成爲了一個人人耳熟能詳的先知。
心在這個經歷了歷史洗禮的書房裡平靜了下來,偉大的先祖們,不管你們到底知道什麼,現在,你們不得不接納我,這個非你族類的異人坐在家族的頂端。
輕笑出聲,我在迷茫什麼?真是可笑啊,我就是雷蒙德不是嗎?我是雷切爾家族第32任家主,有一個過世了的純血妻子,一個即將繼承斯萊特林全部遺產的魔王兒子,雖然很少但不得不承認是精英的好友們,一個衷心的家養小精靈。這一切都是我的,我,雷蒙德•雷切爾的人生現在正在活生生的繼續。
偶爾的自我審覈有益身心健康吶,雷蒙德笑眯眯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