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的倫敦, 已經從戰爭中喘息過來,人們的臉上鬆懈的表達着安心,完全遺忘了同是一個地球的另一邊, 亞洲的磨難還沒有結束。
雷切爾閉眼, 坐在皇后大道東街雷蒙德宅的對面, 氣定神閒的喝着茶, 曬着難得的太陽, 對於倫敦來說這樣的天氣還真是很難得的。手裡的麻瓜報紙被隨意的翻到了娛樂版,嘴角諷刺的弧度一如既往,這就是人類, 好了傷疤忘了疼,只要事不關己, 那麼就是天下太平。
鳳凰的嘶鳴傳來, 雷切爾輕聲放下手裡的咖啡杯, 抖動報紙,眼角隨意的撇着對面住宅的動靜, 推推眼鏡,淡笑,好戲開始了,我親愛的雷。
“先生,您這樣一直等下去, 真的好嗎?”梅洛普優雅的依靠在門邊, 手裡端着三明治。
雷切爾偏頭, 亞麻色的長髮甩動出一抹栗色, 微微低垂的頭顱, 嘴角挽起興奮的弧度,眼鏡裡閃爍着狡黠“梅, 這就是你永遠也當不了真正的上位者的原因,沉着冷靜,永遠自信,等着獵物自己投網,這纔是上策,省時省力”
梅洛普翻着白眼,聳肩,放下雷切爾的早點,入席坐到雷切爾的身側,笑“如果這種焦急的自虐算是成爲上位者的考驗,那麼我寧願永遠當個下面的嘍囉”
“呵”雷切爾失笑出聲,回頭故作疑惑的眨眼“你的跟班呢?”
雷切爾口中的跟班自然代指的就是莫芬,那個只會說蛇老腔的狂躁之徒,自從梅洛普出現以後他的眼睛就難留下任何人,完全像是一條忠犬緊緊的跟在梅洛普的身後,好像生怕梅洛普會消失一樣。而雷切爾最不爽的就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警惕敵人一樣的惡劣眼神。
梅洛普,嘆“先生,你這種惡趣味請用在自己身上就好,至於其他人,您還是高擡貴手吧。我想莫芬去了哪裡,沒有人能比您更加的清楚”
雷切爾神色悠遠的望着天際,點頭“也許…”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不明白,您到底在想些什麼?先生,您愛湯姆嗎?您真的有歸屬感嗎?您,不過是在看一場老舊的電影而已,只不過,這一次,您決定自己上場來當導演。擺佈您可以擺佈的一切,包括您自己”梅洛普小口抿着自己茶杯裡的紅茶,低聲的開口。
雷切爾淡笑着點頭,“你永遠不會明白在雷切爾古堡裡,看着先輩的油畫,從這頭到那頭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的死寂。”
梅洛普搖頭,手扶上雷切爾此時冰冷蒼白的臉頰“我現在是真實的,先生。我的手能觸摸到你的臉,我的體溫能夠感染你的體溫,我真真切切的存在,不是您大腦裡播放的電影。也許這段話您早就看見了,但是您沒有真切的感受過,所以您不會懂”
雷切爾突然失笑出聲抱上梅洛普略顯單薄的上身,“梅,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梅洛普俏皮的眨眼,“我想您還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雷切爾擡手做出一個古老的宮廷禮節,得體的微笑,親吻上梅洛普的臉頰,“那麼,這將是我的榮幸。”
梅洛普起身,將空了的盤子拿走,轉身進入房子的時候,聽見低垂着眼瞼的雷切爾自言自語,“我看見的未來告訴我,我會愛上湯米,這個一直深刻在我的腦海,所以即使失去了記憶,我依然記得這句話,所以我愛上了湯米。回到過去的我,一直記得記憶裡的話,我愛上了湯米,所以我愛上了湯米。我需要一個人去愛,我不知道是我選擇了命運,還是命運選擇了我,我只知道的是,我愛湯米。”
“也許,您應該去當一個哲學家”梅洛普回答。
雷切爾不置可否的笑笑,半夜的時候,雷蒙德回到了皇后大道東街,莫芬扛着他該扛的人也回到的皇后大道東街,雷切爾和梅洛普安靜的等在壁爐邊。
看着那個失魂落魄的蓋勒特,娃娃臉上早就失去了以往飛揚的霸氣,雷切爾嗤笑出聲,示意莫芬將蓋勒特放下。拍着手,語氣尖酸,“嘖嘖,WEII,看看這是誰?偉大的格林徳沃先生,偉大的蓋勒特陛下?我該起身行禮嗎,我的主人?”
蓋勒特的眼神在聽到雷切爾的聲音的時候閃過一絲澄明,之後迴歸混沌,繼續着自己的裝瘋賣傻。
雷切爾唾棄的看着眼前地坐在毛毯上的蓋勒特,梅洛普已經貼心的拉着莫芬消失,留下了足夠多的私人空間給這對彆扭的朋友。
八歲的雷切爾遇見了九歲了蓋勒特,雷切爾坐在高高的椅背上,用看飾品一樣的眼神冷漠的看着行禮的蓋勒特,聲音清冷,一如自己的懷錶。小大人的臉上表現出的是與衆不同的事故以及淡漠。
九歲的蓋勒特在看到全部的下人都退出客廳的時候,撲了上去,娃娃臉上罵罵咧咧的尖叫着什麼,氣力有些小的雷切爾當然不會是蓋勒特的對手,雷切爾的眼睛閃爍着疑惑的光芒。
雷切爾早在眼前這個男孩出現的時候就看見了他這種粗魯的方式在等待着自己,但是他卻因爲一時好奇而給男孩留夠了空間發揮。那個拳頭打在臉上的時候,火辣辣的疼,雷切爾嘶的一聲扯動着嘴角,生疼,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爲怒氣的感覺,他想要反撲上去揍那個男孩,甚至想要大聲的問一遍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你憑什麼打我?
想問就問,於是,雷切爾問了,之後他得到了和他腦海裡浮現出的一模一樣的回答。
“因爲你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不順眼,小鬼,你給我看清楚想明白了,你以爲你在看着誰?我可是註定要站在天際俯瞰大地的男人”小小的蓋勒特霸氣的揚起下巴,傲視着雷切爾。
“蓋,你會毫無價值死去的,你知道嗎?”雷切爾第一次主動願意告訴一個人自己看見的未來,聲音裡顯露着高貴的施捨態度,雖然倒在地上,嘴角充着血,但是雷切爾眼神裡是不容踐踏的高傲,一臉悲天憫人的看着蓋勒特,好像在等待着感謝。
而蓋勒特明顯感謝別人的方式與常人不同,又是一拳完全不帶猶豫的打到了小小的雷切爾精緻的臉上。
雷切爾疑惑了,偏頭,看着眼前喘着氣完全失去了貴族風度的男孩,舔了下乾澀的脣,呲牙咧嘴的皺眉,真疼。之後雷切爾毫不猶豫的上手,還了蓋勒特一拳,毫無準備的蓋勒特被打翻在地,卻開心的大笑出來。
雷切爾對比着腦海裡看到的和現在看到的區別,好像,自己快樂一點。
雷切爾也笑了,聽着蓋勒特的童聲有模有樣的說“哈,你小子這個樣子纔想點樣,別一副,厄,要死不活,反正是我看了不爽的眼神,我叫蓋勒特,以後我罩你,雷小弟”
“以後,你罩我?”雷切爾動嘴說着自出生這九年裡除了預言說的最多的話。
蓋勒特一個挺身,走到雷切爾倒下的地方拉起比自己矮一頭的雷切爾,咧着笑臉,堅定的點頭,揉搓着雷切爾亞麻色的短髮,“恩呢,以後我們就是最好的朋友。”
回憶到這裡,雷切爾已經身體動作被腦子快的衝了上去,狠狠的給了眼前失魂落魄的蓋勒特一拳,快、準、狠,雷切爾的嘴角是愉悅的神色“這一拳是還你當年的禮物。”之後,又是狠狠的一拳,“這一拳也是”
蓋勒特好像變得有些清醒,眼睛裡的光彩慢慢在恢復,擡頭,狠狠的換給了雷切爾一拳。
又一次體力不濟被打翻在地的雷切爾擡頭,仰視着那個現在又一次笑的像飛鳥一樣張揚的男子,揮舞着拳頭,抹去嘴角的血絲,聲音一如當年的罵罵咧咧,“你小子存心的吧?憋着這股勁兒,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報仇了吧?真是,一個男人,那麼記仇”
雷切爾喘着氣,整理了下自己凌亂的衣角,舌尖舔着自己脣邊的腥味,眼睛微眯,之後撲了上去,抱着蓋勒特大笑着,像瘋了一樣。
什麼理性,什麼清明,都見鬼去吧,這一刻,雷切爾只明白,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命運的改變,有的時候就像男人之間奇妙的友誼,你給我一拳,我還你一拳,之後擦乾嘴角的鮮血,相視一笑,就是這麼簡單。
雷切爾突然覺得,無論大腦裡重複多少遍這一刻的重逢都不及這個實實在在的擁抱來的快樂,即使作夢也會笑醒。實實在在的觸感,實實在在的歡樂,不是大腦裡的電影所能描繪。
歡迎回來,蓋勒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