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許蓬蓬的手機響了起來。愛//書^^者/首/發
按下接聽鍵,還來不及說話,楚少城疲倦的聲音從聽筒傳了過來:“蓬蓬,你在哪裡,我好想見你。”
許蓬蓬打了個激靈,一骨碌從牀上坐了起來,看看時間,十二點二十八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妙,許蓬蓬聽了,竟然有些緊張:“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想見你……可以嗎?”
“可以。”幾乎沒有遲疑,許蓬蓬答應了。
“你住在哪裡,我去找你。”
“不要,我去找你吧——”自從上次決定搬走之後,還沒找到合適的居所,許蓬蓬決定暫時仍在這裡住着,如果到時開出的薪水足夠多,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找一間比較像樣的出租屋了。
“你一個女孩子,晚上怎麼方便,還是我來找你。”楚少城堅持。
許蓬蓬很快找到藉口:“不要,你聽起來精神恍惚的樣子,開車出了事我可付不起責任。還是我打車過去,不過車費要由你報銷。”
然後,她聽到楚少城在那邊輕聲地笑了:“好吧,都依你。”
他頓了一下:“我在蘭桂坊。蘭桂坊14號。”
“不遠。你等着。我片刻就到。到了再給你打電話。”
那邊安靜了一下。然後傳來極低地聲音:“也可以不必掛電話。讓我一直能聽到你那裡地動靜。”
許蓬蓬愣了一會。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地要求:“不要了。感覺會很怪。掛電話吧。很快就見了。”
“……好吧。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許蓬蓬還呆呆地坐在牀上沒有回過神來。心裡有點後悔。爲什麼要答應得那麼快。
蘭桂坊,香港標誌性的奢華酒吧,衣香鬢影,流光溢彩,最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
而且是這麼深的夜晚,曖昧得要命的時刻。
直到洗臉穿衣打扮好了,心率還是緩急不齊,最後對着鏡子給自己一個微笑,做一個深呼吸,然後出門。
午夜,連上帝都在熟睡的時間,而在香港,還有無數不知疲倦的人,在黑夜裡宣泄一天之中剩餘的精力。
蘭桂坊就是這個城市永遠不夜的一角。
據說這裡本來只是一條破舊的尋常小巷,卻因爲本地明星及外籍人士的入住,而成爲香港最爲炙手可熱的時尚消費場所。
車到蘭桂坊路口停下,許蓬蓬坐在後排,接着昏暗的燈光掏出錢包拿錢。
“篤篤篤”,剛停穩,便有人在敲車窗。
許蓬蓬沒有理會,繼續埋頭數錢。
“小姐,這位先生替你付了哦。”司機用生硬的普通話跟她說,手裡還揮着一張面額遠超過乘費的鈔票,一臉的喜色。
誰會替她付錢?那個敲窗子的人嗎?給還沒下車的女士付車費——一兩年沒來,蘭桂坊裡如今時興這樣釣美女了嗎?
許蓬蓬望向車窗,剛纔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正在疑惑間,車門已被從外面打開,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彬彬有禮地響起。
“蓬蓬,你來了。”
那是楚少城的聲音,許蓬蓬意外地擡頭看,他的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非常標準的紳士舉動。
很自然地搭着他的手下了車,就着流光溢彩的街燈跟霓虹,許蓬蓬一眼看到他的樣子,吃了一驚。
從君悅分別,不過幾個小時沒見,楚少城就像變了個人一般,眉頭緊蹙,眼眶深陷,憔悴了一大截。
就算見到她,令他緊鎖的眉頭稍稍鬆弛,可他眼中的憂鬱,還是沒有絲毫減輕。
“不是說在酒吧等嗎?”許蓬蓬望了一眼四周,旁邊有個計程車停靠點,一旁垃圾箱上的滅菸缸裡,還有未燃盡的菸頭。
“掛了電話我就在這裡等,怕你找不到路。”楚少城輕聲道,“你來了,太好了。”
許蓬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他的手中沒有被放開,臉上不禁微微發熱。
奇怪,天氣這麼熱,可他的手卻微微發冷。
心裡覺得不自在,可是找不到理由,將手從他那裡抽出。
“先生小姐,玩得開心!”得到高額小費的司機丟下一句熱情的祝福話語,車子打了個彎,輕快地離去。
“你怎麼了?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對了,陳小姐怎麼樣了?”許蓬蓬忽然想到,有可能是陳紫的情況不容樂觀,這個男人才憔悴成這樣。
“不要說——噓。”楚少城的神情如他的聲音在電話裡一樣,顯得異常疲憊,“我可以抱抱你嗎?”
許蓬蓬一愣,想說不,可他的聲音叫人沒法拒絕。
“抱吧。”她主動地張開雙臂,自然而大方。
帶着一股淡淡的菸草味,楚少城將許蓬蓬樓了過來,與白天在辦公室裡的擁抱不同,這個擁抱顯得很輕,溫柔而疲倦。他的頭很輕地倚在她的肩膀上。
許蓬蓬心跳得厲害,一雙手插在他背後,不知道該怎麼樣放纔好。
彆扭了半天,還是隻有將手放在他的後腰,輕輕地環住他。
一向所見的楚少城都是精力旺盛,樂觀開朗的人,許蓬蓬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這種狀態。
雖然很想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現在還沒有說的意願,所以她也就不問。
時機到了,他自己會說出來的。現在他所需要的,只是靜靜的擁抱而已。
許蓬蓬望着停留在各個夜店前的車子,望着走進走出的衣着光鮮的男男女女,感覺時間彷彿靜止了。
這是她第一次跟這個男人如此長時間地近距離接觸,他像是累了一般地倚靠着她,呼吸綿長,一言不發,鼻端傳來他淡淡的鬚後水味道,許蓬蓬忽然覺得有些氣短,胸悶。
說不上爲什麼,她竟然不排斥這樣的親密,相反,對他還產生了一些些憐惜。
女人或許都沒辦法抗拒這樣的男人,就如楚少城,他俊朗而優秀,正值男人最好的歲月,擁有一切。可他卻在這個孤獨的深夜,獨獨選擇了她作爲依靠的伴侶,在她的面前毫無保留地流露出疲累跟脆弱。
女人是習慣愛心氾濫的生物,許蓬蓬也不例外。
不知道站了多久,許蓬蓬的肩膀都有點麻了,他卻還是沒有動靜,像是靜止了的雕塑一樣,許蓬蓬也不敢動。
“蓬蓬,”他終於將頭從她肩膀上移開,目光中有感激,“謝謝你趕過來陪我。”
許蓬蓬微笑:“沒關係,你已經替我報銷車費了。我的時間是不值錢的。”
楚少城笑了,笑的極輕,有什麼事情在阻止着他的心情變得輕鬆。
果然,他開口了:“陳紫一直都有病,而且是家族病,很嚴重的躁狂症。若不是我今晚碰巧遇到她發作,他們還準備一直瞞下去,直到我們結婚。她此前在巴黎,根本不是做管理,而是——在接受治療。”
他說這話時,還算是平靜,只是聲音裡的憤懣,經過很努力的控制,卻依然還有殘餘。
許蓬蓬也跟着吃了一大驚。躁狂症,驚心怵目的詞,據她所知,這種病在精神疾病裡算程度很嚴重的病症了。雖然已經預料到陳紫的情況不只是情緒失控那麼簡單,但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
最意外的還不是這個,而是,跟陳紫關係最爲密切的楚少城,竟然也不知情。
許蓬蓬聽說過一點陳紫的事蹟,也知道她的父親曾解救宇鑫於危難的歷史,但是,陳家竟然藉此而將自己有精神缺陷的女兒推給楚少城,並隱瞞真相……這裡隱藏的心機,連她這個外人聽了都覺得心寒,作爲當事人的楚少城,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
許蓬蓬一向自覺伶牙俐齒,此刻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任何語言此刻都顯得蒼白。
她張了幾次口,也沒找到合適的話語。
楚少城倒顯得坦然得多,淡淡一笑:“你不必說什麼,如果願意坐下陪我這個倒黴鬼喝點酒,我就感激不盡了。”
“沒問題。”許蓬蓬不假思索地道。
兩人並排進了蘭桂坊,暖色調的昏暗燈光下,精心打扮過的男女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深陷在沙發裡,或坐在高腳凳上,端一杯酒,神采飛揚地聊天。
兩人選了一處僻靜的所在,楚少城點了一瓶幹型雪莉葡萄酒。
楚少城並沒有解釋,但許蓬蓬心中還是有點小感動,雪莉酒口感柔順自然,比較適合女生。
“你習慣飲酒嗎?如果不喜歡,來一杯雞尾酒或乾脆咖啡也好。”楚少城體貼地建議。
許蓬蓬當然不會說,雪莉酒她喝一整瓶都不會上頭,她只是看着MENU皺眉:“一瓶酒抵掉我小半個月薪水……”
楚少城看着她笑了,善意地爲她解除憂慮:“香港男人不可以讓女生買單的,尤其是我這麼有品的男人。”
許蓬蓬也笑了,笑得還很得意:“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把頭湊過來。”
楚少城果真就好奇地將頭湊了過來,豎起了耳朵等着聽秘密。
許蓬蓬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除了計程車費,我根本沒帶錢。”
“哈……”楚少城開心地笑了起來,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古靈精怪的鬼丫頭。
他笑起來還是很帥的,之前的委頓一掃而光。
許蓬蓬也不由覺得開心,能擁有讓別人開心的力量總不是件壞事,尤其這個人還是被光環籠罩的楚少城。
“我還是不要點了。”許蓬蓬推開MENU,甜甜微笑,“陪你喝一點。”
“嗯,謝謝蓬蓬。”楚少城看着她的目光亦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