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零、孤島魔蹤(四)渾身冰冷,心不知道往哪放!黃司令是陰陽道盟的“信徒”?我心下驚懼地看着已然蒙塵的白色蠟燭,忽然想起黃司令與我合作的事情,我現在才感覺這裡面的事情很蹊蹺!黃司令的“三人計劃”裡面並沒有明說消滅清城的老鬼到底是誰!
我原以爲是陳倫,但現在看來既便他是清城第一勢力的老大,也算不得“天”,“陰陽道盟”纔是清城勢力的“天”!而且黃司令所說的“三人計劃”裡面的另外一個人,顯然不是裴東來,而是封青梅!
撥雲不見日,迷霧仍重重!我想此番之後我定要去箴言寺拜會一番,把這裡面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把“天”給捅破了。這是必須的,否則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燭光微醺,暗色溫暖。我感覺周圍的黑影開始動了起來!我心下一驚,趕緊收回思緒,集中精力,小心地觀察着。我發現周圍的黑影是在行着一種古怪的禮節:下身基本不動,雙手舉起,託着空氣,然後便低頭揖地,向對面的神像拜服下去!周圍立即傳來整齊的“唰唰”聲音。我心下一緊:這是古代的“跪拜叩首禮”?!禮拜三次,周圍又靜了下來。
“阿彌陀佛!今日諸君勤於修道,他日定會業障盡消,離魂往生去天堂,貴在執着於陰陽!”慧真和尚低聲慢語道。
我低頭思忖了一下這話,無非是佛家禪語,因果業障之類,所謂行善積德、揚善祛惡之道,並非如此簡單地在這裡面禱告,而要重於“行”。我想這裡面的“信徒”絕非那些平頭百姓,他們篤信這“陰陽”之道無非是讓自己昇天後去天堂罷了!
“諸君,今日陳倫居士業障消盡,浴火往生,老僧送了他最後一程!盟主天君自創陰陽之道近百餘年,順天應地,渡劫善人,未有忤逆者,陳居士取得其所,世得永生!”慧真看了我一眼說道。
“陰陽道盟,是諸君開悟之所,雖微積小勢,而就諸君之仕途,實則是望諸君明天意、曉公理、辨是非、解陰陽!而非以己之利行世俗之惡,陳居士爲諸君往生而累積幹人替頂,實屬大德——今之渡劫而去天國,實乃幸甚!”
“天君明,陰陽開!大德至,吾輩歸!籲……”周圍人等同時山呼起來,屋內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集體的“籲”聲嚇得我的心直蹦達,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慧真所說的無非就是古代哲學的一些問題,但那句“乾屍替頂”讓我心下毛骨悚然!
“乾屍替頂”是怎麼回事?誰是“天君”?莫非是自創“陰陽道盟”的崔天倫?陳倫說陰陽道盟有三任盟主,每個盟主的名字都叫“崔天倫”,這樣看來這個崔天倫真的可以“永生”了!
這些信徒定然都不是良善之輩。平頭百姓,從來都是從善如流,羣衆的心是最良善的,不會也不敢做科犯奸,整日爲了生計而奔波,沒有閒工夫扯這個!不過“陰陽道盟”裡面的“信徒”卻是不一樣的,他們有勢力、有人脈更有錢!
“諸君,陰陽道盟的宗旨是:天君明,陰陽開!大德至,吾輩歸!舊人去,新人來,吾輩纔可放心歸去!今日,又有一位居士要加入我陰陽道盟,實爲幸甚!”惠天和尚面帶微笑地說完,便看向我,笑意從容地走下臺階。
“陰陽道盟的加入條件極爲苛刻!除流人的後代可以自動成爲信徒,外人是很難入盟的!諸君的入盟之路的艱辛自不必說,金居士,你應該爲此自豪!”
我一下子便傻了!慧真賊禿要我如陰陽道盟,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的心無限下沉,臉脹得通紅,呼吸急促起來。雙腿跪地時間似乎長了一點,一驚麻木得沒有了知覺,而嗓子發鹹,卻說不出話來!
“金居士樂善好施,禮佛敬道!前次深夜造訪永安寺,祭拜香火,捐資甚豐!化真在此致謝!”化真和尚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擡頭看了一眼那紅潤的大臉,心下不由得叫起苦來。
“這……搞錯了?”我低聲看着慧真和善驚訝道。
慧真和尚雙眼低垂,臉色平和道:“阿彌陀佛!錯即是對!既來之,則安之!人生之苦難以化解,陰陽之道爲你敞開!”
隨即木魚之聲便飄然響起,節奏舒緩,讓人心靜。我低頭思忖了一番,或許這是慧真老賊禿的計策。陳倫讓我接替他阻止天倫計劃,甚至毀滅陰陽道盟,而我現在看來是沒有任何能力實現這個目的的。
黃司令的“三人計劃”和裴東來的“瀾滄計劃”似乎都與這個“陰陽道盟”相關聯:一個是要我捅破清城的“天”,另一個讓我奪回龜山莊園!無論怎麼樣,只有把“陰陽道盟”掃滅,我纔有可能達到目的。
正想着,那木魚聲音忽然變得飄渺起來,眼前的燭火變得星星點點,禪香飄過,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
“淨手!”慧真和尚喧道。
有人端過來一隻銅盆,我不由自主地便將手伸進了盆裡面。令我詫異的是,手剛入盆,那清水便成了微紅之色!我目瞪口呆,繼而心下驚懼地看了一眼慧真。
慧真的眉頭一皺:“再淨手!”
又端來一盆清水,洗過後仍是微紅之色。我額角上的汗沁了出來,心裡面不斷翻轉:怎麼回事?難道……
我擡起手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手腕還有着血跡,不知道是在康樂宮弄的還是在石人洞大坑裡面摔的。
“三淨手!”
總算把手洗乾淨了,我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盯着慧真剛想問話,忽地響起進入龜山時候慧真的交代“不要說話,也不要問問題”!我心下苦澀地把問題憋了下去,臉色老紅,手無足錯地看着慧真和尚。
“敬天君!”
有人出現在我身邊,幫我輕輕地脫去風衣,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長袍,這袍子穿着極爲舒服,純棉製成,而且很暖和的樣子。另一個人站在我面前,擺了擺長袍,我便跟着向前臺走去。
一股雅香飄過來,我的心一震,擡眼仔細看着帶路人,才發現黑袍之中裹着的竟然是封青梅!我心下苦澀,卻不敢多言。若是在康樂宮或是九蹬禪院,我定然要把她抓起來好好詢問一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嚥了口唾沫,收回了思緒,跟在封青梅後面來到那座神龕前面。封青梅轉過身,手中擎着三根禪香,我盯着她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點什麼,但發現她的眼中很深,古井無波,沒有任何內容!我心下一凜,不敢再揣測下去。
“叩首禮!”惠天喧道。
方纔我已然看見了那些“信徒”們的禮節,這對我很輕鬆,不過我低頭思忖了一番,卻轉過身正對着慧真和尚。屋內燭光幽幽,旁邊跪坐着的信徒們都穿着黑袍,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大師,我有三問請教!”我沙啞着聲音問道。
惠天和尚臉色一滯,嘆息一聲:“請問!”
我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信徒,淡然道:“良知何在?”
“在於心!”
我淺笑了一下:“何爲道?”
“萬物陰陽!”慧真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是誰?!”
惠天臉色一變,走到我的面前:“格物之後便了然!”
是禪語還是率意而出?惠天的回答令我沉思良久。我有良知,但不知如何“破天”!我知道所謂的“萬物之道”不過源於心,而我的心卻不能告訴“我是誰”!
“大師,陰陽之道莫非源於格物?”
惠天點頭不語。
“敬天君!”化真和尚忽然喧聲道。
我心下一緊,眼色微眯地盯着化真。看來今日此行必定要有一番不平了!
木魚聲忽然飄渺着響起,由遠及近,又飄飄遠去。我猶如被催魂了一般,心如止水。道是陰陽萬物,心即是良知,我是格物而來……
“天君明,陰陽開!大德至,吾輩歸!”慧真和尚低聲喧道。
我不由自主地詭倒在地,跟着也念了一遍,然後便是三行跪拜之禮。我站起身,一番折騰下來,我的心猶如被抽空了一般。
爲了心中的計劃,爲了“破天”,我這個混跡於社會底層的傢伙稀裡糊塗地成了陰陽道盟的“信徒”!但我自知,這不過是惠天和尚的權益之計。我必須成爲“信徒”,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便是陳倫!
封青梅嫋娜着將禪香遞與我,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目光卻一下子被我捕捉到,青梅姐的眼中似乎泛起了波瀾,不再空洞無物,輕輕點了一下下頜,眼中露出一抹溫暖來。我在蠟燭下點燃了禪香,小心地插在香爐之中,然後又行了重禮,才退到一旁。
“臨坐禮!”慧真和尚微笑着看着我。
封青梅又在前面帶路,將我引到方纔的位置上。我跪坐在**上面,盯着眼前的蠟燭,那火光似乎要把我的所有經歷都燃去一般,不過燭淚卻兀自流下來。
正想着,忽然感覺周圍的人影動了起來,燭光也搖曳起來。我驚也似的環顧,才發現所有坐在**上的人都已經站起身來,手持着白色的蠟燭,相續而行,圍着我逐一走過去。
人影綽綽,燭火流動。我想這是對我的祝福?還是有別的什麼深意?我不知道,心裡面想着陳倫坐在小艇上**的一幕,不禁悲涼起來。
“天君明,陰陽開!大德至,吾輩歸!”
我不是流人的後代,更沒有什麼勢力和人脈關係,錢更是不名一文——卻稀裡糊塗地成爲陰陽道盟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