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六、鬼使神差(三)小船晃晃悠悠地向着岸邊靠攏,許是常年沒人光顧,岸邊的蓬草有一人多高,夾雜着雜樹灌木,小船根本就靠不了岸。我仔細觀察着附近地形,搜尋能夠登岸的最佳地點。姜八綹則將船槳放在船裡,用手拽住雜樹枝條使勁向蓬草裡面挪動。不一會,小船緩慢地靠近了岸邊,卻無從落腳。
“師傅,先彆着急上岸!”我輕聲說道。
姜八綹喘着粗氣瞪了我一眼:“你害怕?”
“不是,這地方好怪異的!清湖四周被九蹬山脈包圍着,這裡是龜山,咱們從這上去我怕出什麼意外!”
姜八綹思忖着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金雨,這地方是就是龜山!沒準能碰到張老三也說不定。”
我只好費力地拽着雜樹枝條,小船靠上了岸。姜八綹則小心地將小船栓好,然後蹦上了岸。站在岸邊的蓬草裡面,我基本看不到清湖,姜八綹拽了我一下低聲說道:“這裡地形十分複雜,你跟着我走,不要走散了!”
我點着頭四處觀察了一下,根本沒有路,無從落腳。姜八綹則貓着腰向山上走去,我跟在後面,心下不由得緊張起來。金鎖曾經用了半個多月摸清了龜山的環境,但那都是我所熟知的,永安寺、靜修堂、瀾滄別墅等建築都在我心裡面裝着,但這地方我根本兩眼一抹黑。
正走着,姜八綹忽然停住,轉身向山下望去。山下的清湖幽深寥廓,我們的小船成了模糊的影子淹沒在蓬草叢生的岸邊。對岸則是幾點燈火闌珊,這景象十分清幽,也很詭異。
“師傅,正對着龜山的,應該是宏源酒店!”我終於看清了方向。我所處的位置,在三元酒店裴東來的客廳裡面看,就是青黛一色的羣山,應該是龜山的原始森林。
姜八綹疑惑地望着遠處的清湖,半晌才兀自開口道:“他們的,怎麼到了喜救溝?”
“喜鵲溝?”我在清城生活了三年,倒是聽說過這地方,不過從來沒來過。
“屁喜鵲溝啊,是喜救溝!到了喜救溝我就知道該怎麼走了!”姜八綹笑道。
“師傅,都說是喜鵲溝的!前面是養馬大屯……”我低聲問道。
姜八綹轉身向山裡面摸去。山風很冷,昨夜下的雪基本沒有留下什麼痕跡。老林子裡面漆黑一片,腳下的腐殖質估計有幾尺厚,走上去跟踩彈簧一樣。我扶着大樹跟在姜八綹的身後,心下卻想着石人溝和和尚溝的林子,這裡的樹木遠比那地方的樹長得茂盛,樹齡也大了許多。
“金雨,這喜救溝可不是亂叫的,這地方可是努爾哈赤獲救的地方!嗯,據說清湖沒建成之前,這裡有一個大水泡子,水泡子周圍的蘆葦雜樹比房子還高,努爾哈赤在源城被追殺到清城,只帶了一條狗,到了這救被包圍了。”
姜八綹又開始瞎掰了,我嗤笑了一聲:“然後被喜鵲給救了,才成就了日後的帝業?”
姜八綹瞪了我一眼:“你嘴裡跑火車那?就太祖爺的是條大黃狗!太祖爺被包圍後,追兵便把這裡的蘆葦點燃了,想把他燒死,誰知道那條大黃狗從水泡子裡面滾溼了來撲太祖爺身邊的大火,後來筋疲力盡,又用身體護住太祖爺,那個泡子就叫狗義泡,這條溝就叫喜救溝!”
這故事的確很感人,但我卻一點興趣也沒有。張園主進入龜山六七天,生死未卜,我本來今晚要摸清永安寺的底細,卻陰差陽錯地走水路,來到什麼“喜救溝”!
“太祖爺爲感謝大黃狗的救命之恩,下令滿族人不允許吃狗肉!”姜八綹回頭“嘿嘿”笑了一聲說道。
我裹緊了風衣:“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清城這地方還真是人傑地靈,不過這種故事總是以訛傳訛的,信不得!
“師傅,誰在追太祖爺啊?難道是大明皇帝?”我嗤笑了一聲,快步趕上姜八綹問道。
“遼東總兵李成樑!”
我的心一緊,姜八綹說的話一套一套的,在我的印象裡面還真有這個人物,不過具體的歷史我可不太知道。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很值得探求的一個問題!
“師傅,您說龜山附近還有什麼山?”
姜八綹扶住一棵大樹,頓了頓嗓子:“屁啊,你龜山龜山地叫,那裡是龜山?清城這地方就一座山,九蹬山——四十年前沒清湖那陣還沒有龜山呢!誰知道這山被淹沒了成了個王八的形象?”
我疑惑地看着姜八綹:“您是說四十年前沒有龜山?那這裡叫什麼山?”
“嗯,這個……我只知道龜山附近有座雲臺山,早被清湖淹沒了的!”姜八綹淡淡地說道。
我的心一緊,看來惠真大師所說的雲臺山果然是存在的!
“師傅,您說當年黃司令是不是對這裡的情況最瞭解?”我對雲臺山的興趣一下子便提了上來。惠真大師說雲臺山的三清觀乃是受到大清皇室的恩典的!而這裡竟然是太祖爺被狗救的地方,難道真有所謂的“龍興之地”嗎?
正走着,忽見姜八綹小跑起來:“金雨,跟上!”
我愣了一下,腳下加緊步伐,縱身奔了過去。我不知道姜八綹這是幹什麼,但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我喘着粗氣在姜八綹後面跑着,大概跑了三十米遠的距離,忽然看見前面出現一道山樑,姜八綹已經到了山樑上。
站在山樑上,我向下面望去,老林子漆黑一片,但在夜色之中還是能看到這是一條很深的大溝,要比石人溝、和尚溝大得多。
“金雨,這就是喜救溝!我知道該怎麼走了!”姜八綹呼出一口濁氣來說道。
我看了片刻,走了這麼長的路還沒有發現山路,這說明這座山根本沒有老百姓走過。或者說這裡要比石人溝荒僻得多!
“師傅,我想知道怎麼走才能到永安寺!”我有些木然地說道。
姜八綹瞪着眼珠子,眼神忽然暖了一些:“我知道張老三爲什麼要進龜山了!”
我心下驚詫地望着深溝,姜八綹的話太沒有頭緒了,不過我還是嘆了口氣:“張園主是追殺仇家的!這是你說的!”
“嗯!沒錯,不過他還有一個目的,他是來看他的鐵子來的!”姜八綹忽然低聲說道。
“您是說……雪姨就是埋在這兒的?”我驚詫地問道。
姜八綹望向對面的山坡:“那女人的墳就在對面的山坡上!”說罷便舉步匆匆向山下走去。
張園主失蹤這事始終在我心裡面堵着疑團,化真大師被追殺到墓園,而張園主卻護送他到了永安寺,進而才獨闖龜山。如果姜八綹所猜測的不錯的話,他是在追殺仇家,這點我不懷疑。張園主曾在清城風雲一時,任何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都不奇怪!
怪就怪在他和化真和尚的關係上!我思索着想着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信息,當初我見到永安寺的住持化真大師是假和尚,張園主很是懷疑,現在看來他的懷疑是對的,那個住持是“假和尚”冷無心。我所說的住持和張園主心裡面所想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可見張園主很早就認識化真大師!
第二點,化真大師爲什麼跑到了墓園,難道有這麼巧的事情麼?要知道一個基本的事實,那就是我認爲這世界上最忙碌的兩個地方不是什麼地鐵車站之類的,而是醫院和火葬場!一個是生人之地,一個是死人之地!
化真大師跑到墓園根本就是一個“圈套”!目的就是把張園主引到永安寺,從而進了龜山!
化真大師的保鏢我是交過手的,身手了得。倘若是鎖魂堂的人要追殺化真大師也是不容易得手的,而姜八綹那日看到的墓園惡鬥則只有張園主和化真大師,沒有他的保鏢,那保鏢去保護誰去了?還有一個更爲關鍵的疑點,姜八綹和雷無常交手,而其他的人都打散了!什麼叫打散了?
從後來所發生的情況來看,我在墓園遇到張子清、雷鳴和雷無常,他們要將大事記光盤放到蕭四的墓裡面,這件事本身就讓人匪夷所思,至於其原因先不論,但可以判斷出一件事來:雷無常已經投靠了張子清!
也就是說姜八綹所看見的那場“惡鬥”如果是真的話,並不是鎖魂堂在追殺化真大師,而是張子清的勢力攪在其中!但我知道張子清一定是鎖魂堂的人,這跟鎖魂堂執行“清魂計劃”沒有太大的差別。
張園主和化真大師到了永安寺,他把風衣交給化真作爲信物讓我相信化真大師的話,而他則進了龜山。而我的信物則是陳倫給我的“魚眼”血玉,風衣是蕭四的風衣,而我則是另一個“蕭四”!
想到這,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張園主是奉命闖龜山!他是奉了化真大師的令才進龜山的,而不是追殺什麼仇人!以張園主的隱忍和心機是絕然不會獨進龜山的,或許他在執行着某個特殊的使命!
正想着,我的腳下突然被亂草絆住,一個前傾便摔到了地上,擡眼看向前方,卻發現姜八綹的影子一閃便消失了!
我站起身四處觀察了一下,地上根本就沒有路,這一路狂奔只是向着喜救溝下面跑的,而姜八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處境,跑沒了蹤影!
我定了定心神,憋足了勁大聲吼叫:“師——傅!”
山谷迴音,淒涼冷清,我心下緊張地向前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