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二、流人後裔（四）我忽然感到頭暈目眩渾身無力，靠在椅子上，喘息粗重起來。我只揭開陰陽道盟的一角，但其神秘卻讓人匪夷所思。總以爲自己找到了覆滅陰陽道的死穴，總以爲我的終極目標便是陰陽殿，便是鎖魂堂那些厲鬼，不曾想過在兩殿之後還有天倫宮！
慧真和尚說封青梅是流人後裔，但他沒有告訴我她是天倫宮的人。陰陽殿對我而言便已足夠神秘莫測，到現在爲止我只接觸了爲數不多的執法者，對於陰陽殿真正的核心人物一無所知，更不要說是天倫宮的人！
我靠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說話。封青梅顯然看出了我的異樣，但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理了一下秀髮，露出蒼白的臉來。
“天倫宮……是陰陽道的總部？”半晌我才呼出一口濁氣來。
“不是，那裡是流人的聖地！具體說它並不是一個組織，而是聖地，你明白麼？”封青梅輕聲說道。
哦！只要不是陰陽道的組織分支，便對我的行動沒有太大的威脅。我知道“天倫計劃”的目的便是修復龍台山三清觀，在此之前的先期任務是探索“兩殿一宮”。從某種角度而言這個計劃並不邪惡，甚至帶有保護文化古遺存的味道，但二十幾年來，陰陽道的復興計劃已經脫離了原旨，殺戮成性，肆意枉爲，讓許多人成了冤魂野鬼。
“也就是說……你是陰陽道的人，但不屬於兩殿之列？難道天倫宮是自稱一脈的？”我還是對封青梅的話感到一些費解。
封青梅點了點頭：“弟弟，你對陰陽道的瞭解是源於兩殿的邪惡和殺戮，確是有失偏頗。天倫宮百年前的陰陽道並沒有兩殿，只有天倫宮！兩殿是在清末才從道盟裡面分離出去的，不過也只是執行不同的職責罷了！一般來說，陰陽殿專司風水祭祀之責，所以尋找三清觀遺址的任務便落到了他們的頭上；天道殿是修道成仙之所，專司修習法道，健體修身，兼學方術雜藝，敬諸神以修百善，納風物重入輪迴，此爲天道。”
不懂！我竟然被封青梅所說的話給弄懵了。此番言論是我第一次聽說的，化真和尚和慧真大師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些。不過顯而易見的是，現在的陰陽道是由天倫宮分化而來。
“青梅姐，你所說的流人後裔，莫非指的就是如崔天倫那般文人謫客麼？”這點我還是有些瞭解的，慧真和尚曾說過，陰陽道是流人崔天倫所創，但他也不過是在龍台山三清觀修習的普通流人罷了。他能看破紅塵修習道法，以此排解貶謫之傷，倒也無可厚非。
封青梅嘆息一聲，臉上浮現悲慼來：“弟弟，前事我知道的不多，這些也不過是我聽奶奶的殘言片語才偶得的！”
“你奶奶？”
“老人家已經故去多年了！”
我的心裡面有些惶惑不安起來，封青梅對陰陽道的瞭解顯然要比我多了許多，也深刻了許多。現在最關鍵的是她奶奶與陰陽道的淵源如何。
“青梅姐，我對此一無所知！你的意思是說天倫宮乃是流人修習道法的所在？”
“不是修習道法，而是文化！”封青梅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陰陽道之所以被一分爲三，就是匯聚了很多雜家知識，有的煉丹修道，志在成仙；有的掌控陰陽，指點迷津；有的能文善詩，志在仕途，僅此而已！”
這就是傳承與分化，清城的流人文化是主流，因爲被貶謫至此的**多是文人，他們帶來了優秀的傳統文化。大批的流人聚在一起，難免結詩社，組道臺，歌人生，抒志向，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規模。而崔天倫是比較熱衷道法的文人，自然與龍台山三清觀走的更近些，便有了陰陽道。
封青梅站起身來，從抽屜裡面翻出來一隻蠟燭來點燃，主殿內瞬時亮了許多，隨即便靠在桌子旁：“你無意間闖進了陰陽道的計劃裡，這是一個意外！”
我是一個意外？！我低頭思忖着，封青梅顯然對我的情況瞭如指掌。
“這是我沒有料到的！”我尷尬地苦笑道：“我的目的很單純，姜八綹的戰友丁奇峰失蹤了，我是幫忙的！”
“咯咯！幫忙幫成了主角兒，你還真有些本事呢！”封青梅淺笑道。
“你說的計劃……是天倫計劃？”我思忖了一下問道。
“嗯！天倫計劃！這個計劃已經執行了幾十年，始終沒有什麼突破！”
我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幾十年的時光匆匆消逝，他們只是爲了一個計劃！
“難道陰陽道果真是爲了修復龍台山三清觀？”
封青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修復三清觀？咯咯！你是被誤導了呢！那只是陰陽殿所想的罷了，這計劃是我爺爺他們那輩子制定的，直到現在也沒有完結。父親爲了這個計劃……”封青梅突然打住了話頭，不再言語。
“青梅姐，您父親……也在執行天倫計劃？”
半晌，封青梅才露出苦笑來：“爺爺的運氣不好，走的很早，我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他便走了的，天倫計劃被擱置了二十餘年！直到血玉陰陽鏡再次現世才又被提了起來！”
我心下一顫：血玉陰陽鏡現世？也就是黃司令建設大清湖的中期，他們發現了血玉陰陽鏡。
“你爺爺是二十年前去世的？”我凝重地問道。
封青梅的身子一顫，臉色難看地盯着我：“你……怎麼知道？”
我想起了永安古剎的火災事件，這是“十年異案”的導火索！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封青梅與陰陽道的淵源不是一般的深，因爲他的爺爺曾經出現在我的信息裡面，而且不止是一次！
“青梅姐，也許我猜的不對，你不要見怪！你的爺爺……是崔天倫！”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死寂沉沉的主殿內卻清晰異常。封青梅果然轉過身，驚詫地看着我：“弟弟，你……難道這是天意？”說罷便用手挽住我的胳膊，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片刻後便再也止不住，決堤了一般抽泣起來。
我有些手無足錯起來，從沒有女人在我面前如此傷心欲絕地哭泣過，關鍵是我感到有些內疚，本不該說這些話，但我是直腸子，分析到位了便很難憋在心裡面。我慌忙站起身來，扶住封青梅的肩膀，未曾想封青梅竟然瞬時撲在我的懷裡，低聲飲泣起來。
“青梅姐，您……這事我……什麼也不知道啊！”我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良久，封青梅才止住了淚水，慘白的俏臉上掛着淚痕。
“這是流人後裔的命！”封青梅從懷裡掏出紙巾，擦乾淨了臉幽幽地嘆息一聲。
流人後裔是最稀少的勢力，他們是陰陽道的核心成員。這個我是知道的，但對封青梅的話感到十分困惑：“流人後裔的命”是什麼意思？
“姐，我對流人的歷史瞭解不多，但我看過流人詩，他們都是富有才學的善良人！”
“流人詩？”封青梅疑惑地念叨了一句：“你在哪裡看到的流人詩詞？”
“鎖魂谷的永安古剎地宮！”
封青梅的臉色“唰”的又變得慘白起來：“你……去過天道殿？”她驚叫了一聲問道，聲音不大，卻嚇了我一跳！
“姐，那不是陰陽道的天道殿，化真和尚說……那時永安古剎的地宮！”
“咯咯！弟弟，你果然很容易上當的！找到了天道殿便猶如進了天倫宮，這個難道那個和尚沒有告訴你麼？”
我心下一顫：化真和尚沒告訴我這事！我盯着封青梅，仔細地看着她的美目，那裡面似乎燃着一團火苗一般。盯着別人的眼睛看是很不禮貌的，但我只想從其中讀出封青梅的誠意！
“青梅姐，這話難道是……你爺爺說的？”
“咯咯！不是，是我奶奶！”
“你去過天道殿？”
“沒有，你是怎麼進去的？”
“誤打誤撞……”
“咯咯……你的運氣好道了沒有邊了呢！”
封青梅似乎忘記了方纔的悲傷，轉瞬間變得活泛起來。
“弟弟，你是我的福將啊！”封青梅挽住我的胳膊淺笑道。
屁福將啊！鎖魂谷一夜，張園主一命歸天，我和姜八綹差一點沒逃出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便是封青梅所謂的“天倫計劃”到底是什麼，但她的口風顯然是很嚴實，只說了個引子，並沒有說出實質內容。
“青梅姐，告訴我，天倫計劃的終極目的是什麼？”
封青梅淺笑了一下：“這個……我也想知道！”
我勒個去的！狡猾的女人……
我訕笑了一下：“最後一個問題，臥佛裡面那些乾屍到底是幹什麼用的？這個你是否瞭解？”
這個問題已經憋了我幾個月了，從臥佛裡面出來這個疑問便堵在我心裡面，本來以爲陳倫能夠告訴我，但他致死也沒有吐露真言。我不想知道那些什麼兩殿一宮裡面有什麼寶藏，只想通過最直接的事件找到陰陽道的罪證，僅此而已！
封青梅的臉色一變：“弟弟，這個問題我不能很好的解釋，但據我所知，陰陽道里面只有天道殿是修道成仙的，估計他們是以此採陰補陽……”
打住您！採陰補陽之說我倒是聽說過，但沒聽說過採死屍的，退一萬步來說，死屍是陰寒之物，補個屁陽啊？人的身體就是一個臭皮囊，死了就死了。道家信奉魂魄之說，人死後三魂七魄便離開了臭皮囊，輪迴轉世也好，到地獄崔府君那報道也好，各奔前程。
“你是說那些屍體是給天道殿準備的？”我忽然感到心裡冷颼颼的，我可是現任的天道殿的殿主！
“咯咯！在靜修堂你曾聽到過乾屍替頂這個詞沒有？”
我點點頭：“聽過！但不知道用乾屍替頂什麼。”
“替頂天劫！”封青梅神秘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