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最無聊的時候,莫過於剛實現了自己長久以來的目標,長久繃着的弦突然鬆了,再往前看,沒了方向。
如今的宇文櫻正是這種心態。
剛回到龍城,她得空了就往宇文府跑,要不就是去建威將軍府探望師傅慕容翰。慕容翰傷口太深,大夫囑咐須得臥牀修養半年。她惦記着讓他做自己阿爹,總是攛掇伊娜去探望他,到最後伊娜一次都沒去過。
又一日,宇文櫻再次提起此事,伊娜不勝其煩,只得轉移話題,勸說道:“阿櫻。你有了身孕,該在府裡好好養胎,少些出來!”
宇文櫻不以爲然,得意地說道:“娘,大夫說了,不宜久坐,更不能整日躺着,平日裡該多活動,到時候生孩子才順利!”
伊娜看她一臉絕不受騙的樣子,無奈得很,只說道:“阿櫻,你畢竟已經出嫁,不宜總往孃家跑,讓你府裡那些人看見,該說閒話了!”
宇文櫻笑了笑,直說道:“夫君怕我悶,讓我多回孃家找你說說話,他都同意了,別人哪裡還敢說閒話?”
說了這話,宇文櫻直接撒嬌道:“阿孃,你不能老趕我回去!你跟陵兒初來龍城。一定好多地方不習慣,我多回來陪陪你們,你們適應得更快!”
伊娜拿她沒辦法,無奈直說道:“恪兒派來我這兒伺候的可都是龍城人,我若有些什麼不知道,她們都能告訴我,保管比你知道的還清楚。”
宇文櫻聽了這話委屈得很,直接抱着伊娜又開始撒嬌,“阿孃,我一年沒看到你和陵兒了,好不容易你們纔到了我身邊,我應該多來看看你們。”
自己養出來的女兒,伊娜哪裡能不瞭解,她板起了臉。正色說道:“以後要來可以,一個月最多兩次!還有,不許再在娘面前提慕容將軍,更不許說讓他當你爹這種渾話。你都是快當孃的人了,說話還這麼沒分寸,傳出去都讓人笑話。以後你若是再提一次,一個月不許回來看我,要是提兩次就兩個月不許回來,提到三次,你就乾脆以後都別回來。”
伊娜說了這話,當真是一副生氣的樣子,宇文櫻還想撒嬌,看阿孃怒瞪着自己,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乖乖回了將軍府。
直到了晚上宇文櫻還是想不明白,摟着慕容恪,有些不解地問道:“師傅和娘明明心裡有情,怎麼我要撮合他們,他們還都不願意了?”
慕容恪看她鬱悶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用力撫了撫她的臉,笑着直說道:“讓你這麼一個小輩在中間瞎攪和,換作是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宇文櫻更不明白了,直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只是覺得不好意思?”
眼看慕容恪點了點頭,宇文櫻還是覺得不對勁,直說道:“阿孃今日還對我撂狠話了,要是我以後再在她面前提起師傅。她就不讓我回孃家。看這意思,阿孃是有些生師傅的氣!莫非當年是師傅辜負了她?”
她說了這話,再看慕容恪一臉茫然,忍不住抱怨道:“娘一直帶你到四歲,她和師傅的事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慕容恪聽了這話直扶額,“夫人,你也說了,我只有三四歲,他們真要有什麼糾葛,怎麼可能還記得?”
慕容恪說這話聲音稍微大了些,聽得宇文櫻直委屈,小聲說道:“我現在就是整日無聊得很,想給自己找些事做!你們一個個的都嫌棄我!”
慕容恪看她委屈了,抱着她,小聲安慰道:“現在不是懷着孩子嘛!岳母不讓你到處亂跑,你就好好在府上養胎就是!”
一看宇文櫻還嘟着嘴,慕容恪想了想,笑着說道:“你一個小輩,大伯父和岳母的事你別管,交給他們自己就是!你若真嫌無聊想撮合人姻緣,找你院子裡那些丫頭就是。她們一個個正是許配人家的時候,你若給她們找了好姻緣,她們伺候你也更用心,讓其他人看了,再誇誇你這個夫人,豈不是美事一樁?”
宇文櫻聽了這話眼睛一亮,直嘆道:“還是你聰明,我怎麼沒想到!先前聽人說一孕傻三年。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我這腦子真是越活越笨了。”
慕容恪聽了這話撲哧一笑。
宇文櫻看他笑得歡,抱着他撒嬌道:“四郎,你真好!有了你,我現在什麼都不用擔心,也不動腦子。往後只怕會越來越傻。你讓我現在這麼依賴你,等到以後我什麼都不會、再也離不開你的時候,你不許嫌棄我笨!”
慕容恪輕捏着她的臉,看她的眼神滿是寵溺,笑着說道:“我就是要讓你離不開我,這一世只能跟着我!”
兩人相視一笑,親上對方的脣,情意正濃……
第二天一早,宇文櫻將幾個丫頭叫到自己跟前,好好將她們幾個打量了一番,果真一個賽一個的嬌俏,越看越滿意。
宇文櫻看着她們,笑着說道:“你們一個個也不小了,也不能一輩子都跟着我……”
託婭看自家夫人的眼神心裡本就涌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聽了這話更加確定,直接跪下說道:“夫人,你千萬不要把奴婢們給賣了!”
宇文櫻聽得一頭霧水,只不解地問道:“我什麼時候要把你們給賣了?”
託婭聽了這話大鬆了一口氣,忙站了起來。
阿迪娜直說道:“夫人你剛纔一邊打量奴婢們一邊衝我們笑,那眼神確實像要把我們給賣了的樣子,也嚇奴婢一跳!”
宇文櫻聽了這話先是撲哧一笑。再看着那些被賣身爲奴的丫頭們,不禁心裡多了分同情,尤其是託婭和阿迪娜,原本就是孤兒,估計小時候更沒少被人賣來賣去,是以聽了自己的話才格外敏感了些。
她嘆了一口氣才說道:“你們也別多想!我就是看你們一個個年紀也不小了,我這個做主子的也不能一直耽誤着你們,也是時候給你們許配人家了!”
她這話剛落音,那些丫頭們先是滿臉難以置信,接着都是一副羞澀的樣子。
宇文櫻忍俊不禁,直說道:“若是你們與人兩情相悅的心上人,只需跟我說過之後我就替你們將親事辦了就是。若是你們心裡有人,還不確定對方對你們的心意,也記得跟我說。我去替你們去探探口風!若是沒有私定終身,心裡也沒人,就等着我替你們做主就是。只記住一點,那個男人你們若是不喜歡,我絕不強求你們嫁人,一定等你們自己心裡鐘意了才嫁。這樣可好?”
眼看那些丫頭們臉越來越紅,沒有一個出聲回答自己的問題。宇文櫻笑道:“你們若不說話,我就當你們同意了。你們大家也都是好姐妹,當着大家的面也不用遮遮掩掩,實話實說,有沒有誰已經有心上人了?”
那些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搖了搖頭。
這倒讓宇文櫻沒想到。忙再次問道:“確定都沒有?”
那些丫頭們還是隻紅着臉又搖了搖頭。
宇文櫻知道她們害羞,只得說道:“你們若是心裡有人,不好意思當着大家的面說,回頭再單獨找我談就是。”
想了想,宇文櫻對烏蘭吩咐道:“烏蘭你一會兒去前院找殷大娘要一份府中下人名單,要詳細些的,最好是將家中還有什麼人,如今在府裡當什麼差都查得清楚的那種。”
烏蘭應下了,自去前院找殷氏。
一會兒?鸝跟着烏蘭抱了一堆資料簿過來。
宇文櫻打量了?鸝一眼,忙問道:“?鸝,你多大了?”
鸝邊將那堆東西放下,邊答道:“夫人,奴婢下個月滿十八!”
宇文櫻若有所思,又細細打量了?鸝一眼,看得?鸝心裡七上八下,忙問道:“夫人問奴婢年紀可是有事?”
宇文櫻直接笑着說道:“我準備給我院子裡這些丫頭看看人家呢!正好看見你,就問問要不要幫你一起看了!”
鸝聽了這話,頓時臉紅,只說道:“奴婢暫時還沒想過嫁人之事,夫人還是先替烏蘭她們看看就是!”
宇文櫻一聽這話有理,只點了點頭,讓她回了前院。
接下來幾日,宇文櫻一邊忙着翻看資料簿,一邊等着哪個丫頭來找自己做主。結果沒等到哪個丫頭來,倒等來了爾朱氏和那盧氏。
宇文櫻有些不明,只問道:“兩位大娘有事?”
兩人行過禮之後,爾朱氏就用手肘碰了那盧氏一下,那盧氏滿臉通紅,也不說話。
爾朱氏怒其不爭,對着宇文櫻直問道:“聽說夫人要給咱們院子裡這些人做主婚配,可是真有此事?”
宇文櫻點了點頭,再看了她二人一眼,莫非自己院子裡的丫頭們沒有心上人,反而這兩個婆子春心大動。
她輕咳一聲,忍住了笑,直問道:“你們倆是誰要嫁人?”
爾朱氏笑了笑,又用手肘碰了一下那盧氏,眼見她還不說話,爾朱氏直接說道:“前些日子管家託我幫他問問那盧妹子的心思,正好夫人提了這事,我就帶她過來找夫人!”
宇文櫻只笑着問道:“那盧大娘你可願意?”
那盧氏低着頭,耳朵根子都紅了。只拼命拉了一下爾朱氏的衣袖。
爾朱氏看不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直說道:“夫人直接替他們做主就是!”
宇文櫻笑着點了點頭,吩咐她們退下。
那盧氏本就臊得厲害,得了準信,直接出去了。
爾朱氏看着她那樣子,直感慨道:“這麼大年紀還跟個小姑娘似的害臊!也是她命苦,剛嫁到那盧家,男人就出去打仗了,還死在了外面,守了這麼多年寡,臨老找個伴也是好的!”
宇文櫻看那盧氏還沒出去,再聽她這話忍不住笑了,直問道:“爾朱大娘你也要找我做主?”
爾朱氏笑着擺了擺手,直說道:“老奴連孫兒都有了,就不想這些了。此次來找公主,確實有一事相求!公主是善人,還救了老奴的命,老奴心裡感激,本應該一世好好伺候公主,報答公主救命之恩纔對。只是如今我兒子、兒媳和孫兒都在昌?,老奴一直惦記他們,還請公主發發慈悲,準老奴去昌?可好?”
將軍府伺候的人不少,這爾朱氏又賊精,留在自己身邊確實是弊大於利,宇文櫻想了想,點頭同意,直說道:“你要與家人共享天倫,我自然沒有攔着的道理。你且下去收拾東西,等你收拾好之後告訴我一聲,到時我將賣身契還給你,讓帳房給你多支一年的工錢再派人送你去昌?!”
爾朱氏千恩萬謝之後退下了。
宇文櫻想,這爾朱氏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趁着如今還有些功勞。早些走了不僅保全了自己,還賺了些體面。她能這麼想,看來心裡還並不太相信自己,如此看來,還真是早走了好。
第二日,賽琦雅和其木格也都過來找宇文櫻,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宇文櫻也毫不猶豫,直接答應到時派人送她們一起去昌?。
等送走了她們這三個人,宇文櫻看院子裡剩下的都是些忠心的,徹底沒了顧慮,只是更加努力幫她們找合適的良緣。
他們不止心地好,還願意相信自己,這樣的人,值得自己用心爲她們尋找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