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聽了那消息一時高興,大笑一聲,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看着拓跋什翼鍵,冷冷問道:“你知道她的身份,大可剛纔當着大家的面直說就是,爲何現在只單獨跟我說?”
拓跋什翼鍵只淡然說道:“你希望我告訴阿櫻?”
慕容恪笑道:“我先前以爲錦漓是我的救命恩人,對她與對其他女子不同,阿櫻昨日還因爲此事和我置氣。我若是現在跟她去說,她保證開心,不再生我的氣!”
說完這話,慕容恪自準備出去了,拓跋什翼鍵見了,忙問道:“御殿櫻的靈魂在寄居玉佩之前還對那個畫師淺溪念念不忘。你不擔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去找淺溪的轉世?”
慕容恪聽了拓跋什翼鍵的話,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直說道:“阿櫻是個務實的人,前世之事,哪裡還會計較?我自然不擔心!”
眼看慕容恪要出去,拓跋什翼鍵在他身後問道:“你若知道了御殿櫻對淺溪的感情,就不會理所當然地以爲自己無須擔心!淺溪本該在那場大火中被燒死,她逆天而爲,救了淺溪,上天懲罰她,毀了她的肉身,逐她於六道之外。她只能輾轉附身於別的錦鯉身上,每換一次宿主,靈魂就衰弱一分,即使如此,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還是要去找淺溪。我不知道她如何成了姐姐的女兒,但我能肯定的是她根本不可能投胎轉世,或許她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新的宿主。或許終有一日,她會記起所有的一切,記起她對淺溪的愛。”
聽了這些話,雖知道前世之事。與今生無甚關聯,慕容恪還是覺得心裡難受得很,只面上還是一片平靜,冷冷地問道:“既然她早晚會記起來,你跟我說這些廢話幹什麼?”
拓跋什翼鍵忍不住一笑,直說道:“看你現在這副死撐着的樣子,想必心裡難過得很,看來你很是在乎我那外甥女,既然如此,幫幫我這個小舅舅不過分吧?”
他表情轉變得太快,慕容恪一愣,“你剛纔說那麼多,不是要讓我知道,你會告訴阿櫻她的身份。然後以此要挾我?”
拓跋什翼鍵立馬否認,“她是我外甥女,我怎麼會利用她來要挾你?這麼卑鄙的事情,我可不幹!她跟馨兒情同姐妹,我又是她小舅舅,她必然希望我們幸福,我只需確認了你心裡真正愛她,自然就能確定你會幫我們了!況且你跟馨兒本就沒有夫妻之實,成全了我們,還幫了你妹妹,多好!”
慕容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拆穿他說道:“今日之前你可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你好意思說你自己沒有後招?”
拓跋什翼鍵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見過你妹妹喜歡的那個書生,順便讓人把他請來了驛館一起喝喝茶……”
慕容恪臉色不由得一變,咬牙說道:“你還說你自己不卑鄙!你趕緊把他給放了,不然休想讓我幫你!”
說完這話,慕容恪忙冷靜地補充道:“我知道馨兒身邊不少你們代國的人,以後別再向她們打聽我將軍府的事,否則,一切免談!”
拓跋什翼鍵眼神滿是欣賞地打量他幾眼,不由得感慨道:“慕容恪幾年不見,你倒是又奸詐了不少!”
慕容恪只不耐煩地說道:“彼此彼此!你先前喜怒不形於色,還容易讓人提防。你現在倒學會裝瘋賣傻了,看着豪邁坦蕩,讓人放鬆警惕,卻冷不丁就能被你算計一把。”
拓跋什翼鍵有些不滿地衝慕容恪揮了一拳,嘴裡抱怨道:“就算我現在不是你姑父。也還是阿櫻的舅舅,你說話就不能客氣些?”
慕容恪看他又這樣,直說道:“少裝腔作勢!說正事!”
拓跋什翼鍵斂容說道:“要說服燕王以兒媳婦聯姻自然不可能,只能想別的辦法。我明日先向燕王服軟,說我誠心求娶你妹妹,再推脫說聘禮之事要回代國與各部大人商議一番。等我回去,我先會盡力拖延幾個月。”
說完這話,他停頓一下,等着慕容恪的意見。
慕容恪看他明明胸有成竹的樣子,還非憋着不說,有些不耐煩,直說道:“你有什麼想法,直說出來就是!”
拓跋什翼鍵忍不住搖了搖頭,直嘆道:“想不到原先冷靜自持的慕容恪竟變成了這個樣子!我那外甥女一看就是個急脾氣,想必你是手她影響,才變成這個樣子。也真是可惜!”
慕容恪看不慣他那老氣橫秋的樣子,只淡然說道:“你也就虛長我一歲,馬上就成了我名義上的妹夫,別真端出長輩的架子教訓我!有話就快說!”
拓跋什翼鍵終於不再廢話,快速說道:“我也是從你妹妹那兒得來的靈感!昨日我吩咐人一直跟着她,就想着能不能抓到她什麼把柄。她昨日去了都尉府之後,約了那書生見面。她倒是想得明白,知道即使我放棄聯姻,那書生家貧,要燕王和王后同意把她嫁給那麼一個窮小子也不可能,兩人就相約私奔。我順勢就把那書生帶了回來,等着今日跟你商量之後再看如何處置他!”
慕容恪看着他,不敢相信。“你想讓馨兒代替青兒嫁給你?”
拓跋什翼鍵點了點頭!
慕容恪連忙反駁道:“青兒出嫁前定會去拜宗廟,還要在羣臣面前拜別父王,這整個過程不可能讓人代替。真要在送嫁的路上動手也不可能,父王會派人送嫁,路上真要有什麼差池,父王肯定能知道。況且,這一路去代國路途遙遠。怎麼可能不被人發現新娘子已經換了人?”
他說完這些話,看拓跋什翼鍵還是一臉平靜,不由得明白,忙問道:“你是想到了代國再將她們換過來?”
拓跋什翼鍵晗首確認道:“在你們慕容部確實阻礙重重,等去了代國再換過來確實是更爲穩妥的辦法!只等你妹妹安頓了下來,給燕王府送一封信告知詳情,到那個時候一切已成定局,你父王也無計可施。若是你擔心我代國以此爲把柄爲難你們,我可與你和你妹妹私下籤下協定,讓燕王放心。”
慕容恪又問道:“代國大殿之上跟你接受百官朝拜的只能是馨兒,到時候那些送嫁的人也在,你打算怎麼辦?就算父王事後不計較,並不代表當時那些人看到自己的公主換成了別人竟然還不會鬧出什麼動靜。一般人就算了,最大的那個怎麼辦?”
拓跋什翼鍵看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又有些冷了。忙解釋道:“你放心,我沒指望你主動請纓去送嫁!最合適的人選我已經想好,你二哥慕容儁!若真是你去送嫁,慕容青跟人跑了,你這個做哥哥的難辭其咎。燕王本不喜歡你,恐怕還會因此遷怒與你,若是他覺得你別有用心。那就更不妥。慕容儁則不同,他是慕容青嫡親的哥哥,放走她追求自己的幸福情有可原,燕王應該不會過分怪責。如何勸服他去送嫁,交給慕容青就是!等到了代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還有了一個與我結交的機會,想來他會同意!”
慕容恪仔細想了想整個計劃,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縝密,最後問道:“你不擔心馨兒在代國被人認出來?”
拓跋什翼鍵慢慢答道:“有你們慕容部的人確認她的身份,一般人哪敢懷疑?至於那些會威脅到馨兒的人,我此次回去之後一定處理好。所以,我需要先拖住你父王幾個月的時間。”
慕容恪聽了這話,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這事你竟是臨時起意?我還以爲你事先已經計劃好了。”
拓跋什翼鍵不好意思笑道:“原本我來龍城,也就是打算過來看看馨兒,順便求親。若是你們夫妻恩愛,我自當祝福你們,再回去便是。只是前日晚上到了之後,找了馨兒的貼身侍婢問了她的近況,得知你們一直有名無實。而她心裡還有我,我才改變了主意。”
說完這話,他看慕容恪臉色不太好看,忙解釋道:“你放心!我也就問了和馨兒有關的事,其他的我一概沒問!那丫頭貼身伺候馨兒,也不知道你的什麼秘密。”
慕容恪看他那謹小慎微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嫌棄地說道:“我看得出來。馨兒她很愛你,更不會計較名分,當年你有很多機會和她在一起,偏生你不知道珍惜。現在你倒知道擺出一副情聖的樣子,還來折騰這麼一回。”
拓跋什翼鍵長嘆了口氣,才說道:“當年我剛登基第二年就設置百官,分掌衆職,建立法制。僅僅一年時間,百姓安居樂業,東自濊貊,西至破洛那,南距陰山,北達沙漠,無不歸附。當時的我躊躇滿志、四處征戰,一心只想開疆闢土。我以爲我這一生所求不過如此,還向你父王求娶了你小姑姑。直到馨兒來了龍城之後,我才發現,我贏了一切又如何,沒有她在我身邊,我心裡比任何時候都淒涼。我寫信給玉兒,想讓她將馨兒送回去,等收到她的回信,我才知道馨兒已經嫁給了你。”
慕容恪聽他這語氣,並不知道當年賀蘭馨兒陪嫁過來以及她之後嫁給自己都是拓跋玉兒所爲,他自然也不好當面提。只是這麼一想,他和賀蘭馨兒走到今日這個局面,跟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些關係,只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能做的也只有想辦法送馨兒回代國,剩下的事還需要你自己籌謀。龍城這邊若出了意外,我自會通知你,你好自爲之!”
拓跋什翼鍵拍了拍他的肩膀,誠心說道:“多謝!我只有最後一個要求,別把這些事告訴馨兒,事情若不能成,也無謂給她虛幻的希望。若成了,就算瞞了她,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跟她解釋,她自會好好聽我說。”
慕容恪笑着點了點頭!
拓跋什翼鍵看着慕容恪,忍不住嘆道:“果真這世上既有情之所鍾,就有爲情所困!情之一字,可真是害人,害得你我兩個大男人不談家國天下。卻在此跟兩個婦人似的唉聲嘆氣!我的事情終於說完了,你的煩惱卻纔開始!身爲過來人,我只勸你一句,別親手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推開,你會追悔莫及。”
慕容恪皺了皺眉,不滿地說道:“你想讓我瞞住阿櫻,不將她的真實身份告訴她?”
拓跋什翼鍵勸道:“如今她心裡有你,你也在乎她,這就夠了!正好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於你於她都是好事,她爲了淺溪吃盡苦頭,何必再讓她陷入傷痛和苦等之中。”
慕容恪有些動搖,卻還是說道:“可是,你也說了,終有一日她會記起一切!”
“那你就在她記起所有事情之前,讓她徹底愛上你!除此之外,你也沒有其他辦法將她留在你的身邊。你放心,你若決定了瞞她,我自會幫你隱瞞。”
說完這話,拓跋什翼鍵徑直離開,出了門去,卻發現賀蘭馨兒已經走了。
宇文櫻見他一個人出來了,大鬆一口氣,忙問道:“小舅舅,你和慕容恪商量得怎麼樣了?可是一切都說清楚了?”
拓跋什翼鍵正爲賀蘭馨兒走了有些黯然神傷,只說道:“回頭讓他告訴你就是!”
他看了看眼前的宇文櫻,再想起慕容恪如今的糾結,忍不住試探着問道:“阿櫻,小舅舅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那錦鯉爲了那個畫師如此犧牲值不值得?是不是有些傻?”
宇文櫻好好想了想,有些傷感,只慢慢說道:“早幾年的時候,阿孃跟我說起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也覺得她傻透了。等真輪到了自己,才發現自己有時候也會這麼傻。她爲了淺溪願意犧牲自己的肉身。甚至心甘情願飽受靈魂分離之苦,想必心裡是真的愛他。既然如此,犯傻情有可原,至於值不值得,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聽她這話,拓跋什翼鍵笑着問道:“聽你這意思,你愛慕容恪已經到了願意爲他犯傻的地步了?”
宇文櫻搖了搖頭:“前一陣子我爲了他會偶爾犯傻,可最近我突然不確定了,我就不犯傻了。”
拓跋什翼鍵聽了這話,心裡一陣唏噓,聽她這回答,她若真恢復了記憶,慕容恪該輸定了。
她身後站着的慕容恪好不容易決定坦白,因爲這句話再度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