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華大夫幹什麼?”
慕容恪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只替她輕輕撫了撫後背,裝作漫不經心一問。
“昨日那大夫替託婭解毒之後,她今早到現在還沒醒過來,不管我們怎麼叫她,烏蘭甚至還動手掐她,她都不醒。若非她還在有呼吸,真就像死了一般,不知痛癢。”
宇文櫻一番解釋之後忙又問道:“聽烏蘭說,先前是你派人送了華大夫回去,你可知他如今人在何處?”
慕容恪只說道:“我的確曾派人將華大夫送走,只是他一直四處遊歷、居無定所,我上次找到他,也純屬機緣巧合。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宇文櫻聽了這話一陣着急,“我好不容易纔想起華大夫這麼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竟是連他也指望不上了麼?如今託婭可怎麼辦?”
慕容恪看她又開始着急,忙穩住她,直問道:“昨日那個大夫怎麼說?”
宇文櫻更加覺得煩躁。拂袖直說道:“那大夫從未見過此種病症,竟糊弄我說託婭如今不知痛癢的症狀像極了病人服了麻沸散之後的樣子。”
慕容恪聽了“麻沸散”三個字,一陣訝然,半晌沒回過神來。
宇文櫻只接着說道:“神醫華佗所著的《青囊經》被人焚燬,他自己又沒有後人在世,麻沸散早已失傳。那大夫分明就是信口胡說。我出言嚇唬了他一番,他才承認自己毫無解救之法。”
宇文櫻說完這話,卻見慕容恪陷入沉思,忙問道:“你在想什麼?可是已經想到了華大夫現在何處?”
慕容恪直搖頭,只說道:“我也覺得那大夫是信口雌黃!且不說麻沸散早已失傳,即便如今這世間真有麻沸散。以目前所知的華佗軼事來看,人服了麻沸散之後自然會醒過來。娜仁本是想毒害你,哪會讓你有機會醒過來?”
宇文櫻點頭,“所以我纔想找華大夫!上次我手上沾了催產藥,碰了茶壺,只那一丁點的藥。華大夫卻一聞就聞了出來,若有他在,定能知道託婭中了什麼毒,也定能對症下藥。”
宇文櫻使勁拍了拍自己額頭,又開始自責,“若非我自以爲是。託婭也不會中毒,她也是因爲我才受罪,我……”
宇文櫻話沒說完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慕容恪抱着她安慰道:“放心吧,龍城也有不少好大夫,我再派人出去多找些大夫回來,定能有人醫好託婭。”
慕容恪說了這話只又裝作漫不經心說道:“你且先告訴我託婭從昨日到今日都出現了哪些症狀,我讓人去請大夫之時先跟那些大夫說一聲,能不能治、該如何治,那些大夫聽了也能心中有數,如此咱們也不至於找些庸醫上門,耽擱了給託婭看症的時間。”
宇文櫻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多了絲希望,只覺得自己遇事果真還是太急躁了些。
她一邊回想起昨日託婭的反應,一邊快速說道:“昨日託婭喝了茶水之後半個時辰便一直覺得口乾,等回府之後便面色發紅,性子也比平日暴躁,還跟烏蘭吵了一架。也就過去不到一刻的時間,烏蘭去屋裡看她,便發現她不止臉紅得奇怪,還身子發燙。等我進去看她之時她已經開始說胡話了,眼睛看着也覺得奇怪,像是看東西不太清楚一般。大夫給她把脈,脈象速而弱。到了今日她便一直昏迷不醒,呼吸淺緩。”
宇文櫻說了這些話,再仔細想了想。實在再想不出託婭有何異常,這才作罷,直說道:“大概就是這些,大夫若是見過她這病症,想必也該清楚了。”
慕容恪點頭,忙說道:“你先回後院看看,或許銀杏已經請了大夫回來了。我先將你說的那些症狀寫下,馬上便派人去找大夫。”
宇文櫻點頭,從他懷裡出來,剛要擡腿跑卻被慕容恪攔着。
“你走慢些!你走得快,大夫也不是就來得快。你如今身子不比以前,注意些!”
宇文櫻點頭。這才放慢了步子。
慕容恪見宇文櫻走了立馬衝門外喊了一聲,“去找達步於過來!”
他趕緊拿出紙筆將託婭的症狀寫下,等達步於進來,他正好寫完,趕緊揮手讓達步於免禮,將手中的紙條交給他。
“拿去給華大夫,讓他看看是什麼毒,他若有解藥,立馬拿回來。等將解藥拿回來之後,找個人扮成大夫上門。記得要快,務必天黑之前趕回來。”
待達步於接過,慕容恪忙又囑咐一聲,“千萬小心,不要讓人發現,尤其是夫人!”
達步於鄭重點頭,“將軍放心!”
達步於行禮退下,慕容恪趕緊又將託婭的症狀多寫了幾份,交給黃鸝,囑咐道:“多派幾個人去城裡找找大夫,問問他們可曾見過此類病症,若有人見過或是願意一試,讓人將他們帶回來。”
另一邊宇文櫻待出了書房之後便又加快了步子,等她趕回託婭房裡,卻見大夫還未到。
她走到牀前,探了探託婭的?息,比之前又弱了一些,將手指搭在她腕上,脈搏卻是更緩了一些。
宇文櫻只無奈一嘆,一想起託婭如今這般田地全是自己所害,心裡更覺得懊惱。
主僕三人在屋子裡又一陣好等,只時不時探探託婭的?息,發現她還在出氣,心裡便輕鬆一些,接着又是一陣沮喪。如今於她們而言,時間似乎過得格外慢,每一刻都像是煎熬,,她們卻只希望時間能過得再慢一些。終於……
“夫人,大夫來了!奴婢去請的最好的大夫!”
宇文櫻面上一喜,忙說道:“大夫,你快看看她到底所中何毒。”
那大夫放下藥箱,只一臉嚴肅說道:“將軍府侍婢已將她的症狀告訴了老夫。也說了這中毒之說乃是其他大夫所言。如今她是否真是中毒,還不得而知,老夫把脈之後自有定論,還請夫人勿要多言。”
既是龍城最好的大夫,定是有些本事,有些脾氣也正常。宇文櫻容忍了他言語間的冒犯,隻立馬閉嘴。
那大夫見她沒半點火氣,倒也覺得有些驚訝,忙坐下替託婭把脈。
那大夫好半天才把完脈,宇文櫻見他眉頭深鎖,也不敢出聲打攪。屋子裡剩下幾人更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只等他有了定論再開口。
那大夫起身翻了翻託婭眼皮,也不說一句話,背起自己的藥箱便要出門去。
宇文櫻哪能讓他走了,忙攔下他,直問道:“大夫如今這是何意?”
那大夫拱手說道:“看她如今這樣子,也就今晚或是明日便要去了,老夫也回天乏術。”
宇文櫻聽了這話滿臉難以置信,屋子裡剩下幾個丫頭已經開始流淚。
宇文櫻只還攔着那大夫,直問道:“你身爲醫者,如今她明明還沒死,你怎麼就能放棄不治了?”
那大夫見她悲傷。坦白說道:“夫人心善,知疼惜府上的侍婢,這是好事,老夫也心生佩服。老夫如今也實話實說就是,就算老夫現在給她扎針,她也是救不回來了。夫人既然心善,何不讓她好好躺着,去得舒服一些。”
宇文櫻聽了這話險些沒站穩,那大夫只拱手行禮之後便又走了。
宇文櫻一直只以爲今早那大夫毫無辦法不過是他醫術太過平庸,她以爲只要找一個好大夫上門慢慢治,託婭定能好起來。如今好大夫上門了,他卻說託婭救不回來了,只這一兩天便要死了。發自內心的絕望和懊悔逼得宇文櫻喘不過氣來。
她靠坐在烏蘭牀上,眼看着黃鸝又帶了幾個大夫進門,那些人一個接一個把脈之後又揹着藥箱走了。
一整日,她只看着大夫一個接一個滿懷信心上門,再一個接一個灰溜溜地走了。
又一個大夫在診脈之後便揹着藥箱走了,宇文櫻主僕三人只兩眼無神望着門外。好半晌再也沒人進來。
宇文櫻用手託着頭,無力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夫人,申時了!”阿迪娜同樣無力地答了一句。
距離託婭中毒正好一天過去了,宇文櫻擡起頭,望着烏蘭。
烏蘭會意,伸手探了探託婭?息,好半晌纔將手收回,衝宇文櫻點點頭。
宇文櫻又低下頭,心裡只覺得五味雜陳,喜的是託婭還有氣,只是看烏蘭探了這麼久,想必那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吧。
屋子裡一下子又陷入沉靜,直到銀翹進門來了。
“夫人……”
銀翹衝宇文櫻行禮之後,面色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
宇文櫻也沒擡頭,只輕聲說道:“若有大夫要來,就帶進來吧!”
銀翹又一陣猶豫,宇文櫻這才擡頭,直問道:“怎麼了?”
銀翹低下頭,含含糊糊說道:“穆夫子聽說託婭姐姐身子不妙,他……他託奴婢幫他問問夫人,讓他來探望探望託婭姐姐可好?”
宇文櫻只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好!你去回了他,他一個外男不能來後院!如今託婭已經病成了這樣,他不是大夫。來探望了也無濟於事。”
銀翹終究?起了勇氣,直說道:“穆夫子原話是說,可能讓他……讓他來送託婭姐姐最後一程?”
銀翹說了這話便忍不住哭出聲,她這話剛落音,屋子裡剩下三人也忍不住流淚。
託婭一直心繫穆夫子,穆夫子卻跟個榆木疙瘩一樣,半年過去了也不曾明白她的心意,如今偏偏託婭躺在牀上快死了,他才知曉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烏蘭徑直跪下,直哭道:“夫人,奴婢求您,求您允了穆夫子吧!若託婭知道了穆夫子的心意。她定能……定能含笑九泉!”
宇文櫻眼淚更加洶涌,她只無力地搖頭,緩緩地說道:“不……若託婭那個傻丫頭此時醒着,她定不會讓穆夫子來送自己最後一程。她心裡定希望穆夫子只還像以前一樣,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當她和別的姑娘一樣。如此他便不必傷心地活在這世上。”
宇文櫻說了這話,直哭得泣不成聲。
“阿櫻,大夫來了!”慕容恪進門就見到宇文櫻痛哭,忙走過去抱住她。
宇文櫻撲在他懷裡大哭,“大夫都走了……沒有大夫會再來了……大夫說她救不回來了,都是我害的她。”
慕容恪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阿櫻,真的有大夫來了,他們定能救回託婭!”
慕容恪一邊安慰宇文櫻,一邊眼神示意跟着自己進來的兩人去看看託婭的病症。
“小的已知這位姑娘身中何毒,如今小的要和家父一起爲這位姑娘施針,還請將軍帶着夫人和其他一衆人等先行迴避一陣。”
宇文櫻猛地從慕容恪懷裡出來,卻正見到屋子裡多了兩人向自己行禮。
她只抽泣地問道:“你們當真……有辦法?”
原先說話那人將頭壓得更低,恭敬答道:“解毒宜早不宜遲,若夫人再拖延下去,小的也不敢保證。”
宇文櫻忙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跳下牀,衝着屋中侍婢說道:“都出去!”
她說了這話自己便率先拉着慕容恪走了出去,屋子裡剩下的幾個丫頭也趕緊出來,再輕輕將門帶上。
房內,剛纔在人前以兒子自居的那人立馬擡頭,衝自己身後那人拱手行禮。
“請華大夫快些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