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來到謝君綽面前,發現她正揉着手腕,卻是在剛纔和村民的衝突中手腕扭傷了,張揚道:“把手給我!”
謝君綽將手遞到他面前,張揚一手握住她的纖手,一手揉捏着她的手腕,在她的穴位處揉捏了幾下,謝君綽頓時感到疼痛全消,她欣喜道:“謝謝!”此時方纔意識到周圍不少民工都看着他們,慌忙將手從張揚掌心中抽了出來。可她馬上又覺着自己的動作有些失禮,歉然道:“對不起……我……”
張揚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他微笑道:“沒事就好!”目光在工地現場環視了一週道:“損失嚴不嚴重?”
謝君綽道:“我們有院牆,守住大門沒讓這些村民衝進來,不然損失就大了。”她心有餘悸道:“樑家坪是武術之鄉,據說這個村子裡男女老少全都會武,高手無數。”
張揚聽她說得有趣,不禁笑了起來,高手無數?他在江城還從未遭遇過什麼真正的高手,想到這件事張揚不由得聯想起一個人,江城形意拳協會的主席樑百川,樑家坪的党支書叫樑百山,這應該不是巧合,說不定兩人有親戚。
張揚正琢磨着呢,常務副市長陳家年和公安局副局長丘金柱一起來到他的面前,張揚微笑道:“陳市長談得怎麼樣?”
陳家年道:“跟村支書說了,讓他們村裡選幾個人談判,有什麼條件直接對話。”
張揚點了點頭,他心裡對這些出爾反爾的村民是有些反感的,可新機場項目不是短期內就能夠一蹴而就的,必須要協調好和當地村民之間的關係。張揚道:“那就談吧,我也想聽聽他們到底想提什麼條件?”
半個小時後就在工地已經搭好的臨時指揮部內開始了雙方會談,代表新機場建設指揮部出面的是張揚、陳家年、丘金柱、周志國四人,代表樑家坪出面的是村支書樑百山和其他四名村民代表。
張揚讓陳家年坐在主位上,他沒打算多說話,開始的時候只想當一個旁聽者。陳家年和張揚謙讓了一會兒,還是坐下了,面對樑家坪方面的代表,陳家年的表現還是很和藹的,微笑道:“大家都來了,今天把大家叫到這裡來,就是爲了找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求同存異,爭取照顧到樑家坪村民們最大的利益。”
樑百山沒說話,一旁的老頭是他的三叔樑千煥,也是樑家坪幾名德高望重的長者之一,過去曾經上過幾天私塾,肚子裡有點墨水,年輕時候武功也相當了得,算得上是文武雙修。
樑千煥道:“政府想用地,我們不反對,可是你們給的條件實在太苛刻了,這根本就是欺負我們老百姓,不公平,我們不服。”
陳家年道:“怎麼不公平了?你說的具體點。”
樑千煥道:“首先要刨我們的祖墳就是不能忍的事情,如果任由你們刨了我們的祖墳,我們這些梁氏的後代子孫就是不孝,百年之後,我們有何面目去見先人。”
陳家年耐心解釋道:“你們的理解有些錯誤,我們並不是要刨你們的祖墳,是要遷墳。”
樑千煥道:“還不是一樣,我們的先人都埋在這片土地上,他們的血肉都已經滲透到樑家坪的土地中,他們的英靈保佑着我們,除非把整個樑家坪原封不動的遷走,都會驚擾到我們的祖宗。”
周志國道:“市裡給出的條件很優厚,專門給你們畫了一塊地作爲遷墳處,還免費給你們修建安置房,土地一分不少的給你們,而且還給你們的土地要比樑家坪肥沃的多,在拆遷期間按照時間補貼拆遷費,這還不行啊?”
另外一位梁姓老者道:“錢不算什麼?我們梁氏子孫自古以來就修煉武功,樑家坪號稱武術之鄉,習武之人,最講究忠義,歷朝歷代我們出了多少英雄義士,日本鬼子我打過,解放戰爭我參加過,我立國戰功,論到愛國,我比你們這些年輕幹部都強,愛國不是用嘴說的,是要看實際表現的。”
張揚悄悄向身邊的周志國打聽,周志國低聲告訴張揚,這位是樑千里,豐澤有名的老革命,過去的確是鐵骨錚錚的硬漢。
張揚開始意識到樑家坪這塊骨頭不好啃了,心中不由得埋怨,這新機場選址到底是哪個王八蛋乾的?居然選到了武術之鄉,豐澤向來都以彪悍的民風而聞名,這樑家坪卻是豐澤最硬氣的地方。
陳家年相信柔能克剛,越是至剛至強就越需要至柔至韌的方法應對,陳家年笑道:“習武健身,保家愛國,戰爭年代,愛國的表現方式就是去痛擊敵人保衛家園,可和平年代,對待自己人可不能用武力解決問題,你們反映的問題的確都很有道理,其實政府方面在動遷之前就針對你們所說的這些事做出了周詳的考慮,當然,具體工作的實施過程中,肯定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政府所提出的拆遷政策是照顧到樑家坪廣大村民利益的。”
樑千里哼了一聲道:“我生於樑家坪,埋也要埋在樑家坪。”
陳家年道:“樑老爺子,你當年鬧革命,打日本鬼子是爲了什麼?還不是想保家衛國,讓家人和鄉親們過上好日子,現在興建新機場是爲了豐澤未來的發展,爲了江城的發展,機場建成之後,將會極大地改善周圍的環境,只有豐澤發展了,樑家坪才能發展,老百姓才能富裕,您當過兵,應該知道個人利益要服從國家利益。當年您爲了創建新中國,犧牲生命在所不惜,現在爲了國家的發展,犧牲點個人利益又算得上什麼?”
樑千里不說話了,他說不出話來,陳家年的這番話很在理。
樑千煥道:“可政府也不能就這樣讓我們走吧?”
周志國道:“當初拆遷協議你們村可是已經簽字了啊!”
樑百山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當初在拆遷同意書上簽字的是他,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的確是出爾反爾。
樑千煥道:“那是百山被你們矇蔽了,你們想建新機場,想利用樑家坪的地賺大錢,你們政府吃肉總得讓我們老百姓喝口湯,這樣吧,全部把我們樑家坪的老百姓辦成農轉非,等新機場建成之後,我們全都去機場工作。”
官方的這幫代表聽到這句話全都愣了,陳家年向張揚看了看,樑千煥的想法也忒過分了,樑家坪千把口子人,全都辦成新機場的正式工,他們當新機場是收容所啊!
張揚望着樑千煥道:“老爺子,你覺着樑家坪是誰的?”
樑千煥理直氣壯道:“是我們樑家坪千把口子人的!”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國家的,包括樑家坪在內,現在我們代表國家在跟你們談判,其實這種談判根本沒有必要。”
樑千煥怒道:“我們是國家的主人,國家的就是我們的。”
張揚不無嘲諷道:“你要是有機會站到天安門上,這話你衝着全國人民喊!”
樑千煥一張老臉漲紅了:“你市長咋地,也不能不講道理,埋汰人是不?我要是真有機會站在天安門上,我絕對敢這麼喊!”
張揚道:“你們樑家坪千把口子人,全都要送到新機場去工作,你以爲新機場是什麼地方?隨便就能塞人進來工作,就算我答應你們過來工作,你們又能幹什麼?”
樑千煥一拍大腿道:“我們樑家坪人有的是力氣,男的學開飛機,女的當那啥……”
一直沒說話的樑百川低聲補充道:“空姐!”
樑千煥點了點頭道:“對,女的當空姐唄!”
別說張揚,連陳家年他們都忍不住樂了,都是被這幫歪攪蠻纏的村民給逗樂的,他們也真敢想,要是真這麼安排,新機場的硬件修建的再好,也沒人願意到這兒來坐飛機。
周志國苦笑道:“老人家,你當開飛機很容易啊,那都是要經過專業培訓,還要考執照的。”
樑千里聽不過去了,他不屑道:“開飛機有什麼了不起,過去抗日戰爭的時候,我整天打飛機!”
一幫人又樂了。
樑千里被他們的笑聲激怒了,大聲道:“我說的是實話,過去我打過飛機,就算現在,我一樣打飛機,別看我老了,我打飛機的水平比你們都高!”
張大官人奉承道:“您老七十多年的打飛機經驗,我們比不上,比不上啊!”這廝的這句話可不夠厚道。
陳家年笑得氣都岔了,這些話他們覺着可樂,可這幫老百姓卻被笑得莫名其妙,樑千里瞪大了眼睛,心說自己說錯什麼了?這幫混小子笑什麼?
張揚道:“這樣吧,我是新機場建設項目現場指揮,我負責這邊的事情,我可以答應,等建設工程正式開展之後,我可以優先考慮從你們村裡招收一批建築工人,至於機場建成後的事情我不可能答應,還有,既然你們都提到了精神損失這一層面,考慮到你們的感受,每家每戶,我們在原有的基礎上追加補貼五百元,其他的維持不變,你們看怎麼樣?如果同意,我馬上讓人起草合約書,咱們簽字畫押,這次要你們每家每戶都要在上面簽字。”
樑千煥搖了搖頭道:“不行,五百塊太少了,每戶得五千塊!”
張大官人臉上的笑容陡然收斂:“老爺子,你想趁火打劫啊!”
樑千煥道:“你別嚇唬我,樑家坪的人只認理字,無論你多大的官,站不住理,我們一樣不服!”
樑千里道:“自古以來我們樑家坪的人只服兩樣東西,一是道理,而是拳頭,要麼你能夠說出讓我們服氣的道理,要麼你能夠證明自己的拳頭比我們硬,否則你沒資格跟我們提條件!”
陳家年皺了皺眉頭,想不到這件事終究還是陷入了僵局之中。
周志國向樑家坪党支書樑百山使眼色,示意他出面說話,化解眼前的僵局,在周志國看來,市裡已經做出了相當的讓步,可樑家坪人還不滿足,並沒有收手的意思。樑百山這幾個代表選得好,全都是有老又硬的角色,真是不好對付。政府這邊的官大,可人家那邊年齡大,官威很多時候對老年人起不到作用,更何況樑千里這種見慣槍林彈雨的老革命。
樑百山不說話。
張揚卻笑道:“這位老爺子,你們村到底誰說了算?是樑支書還是您?”
樑千里還沒說話呢,樑百山已經搶先答道:“當然是我大伯說了算!”
樑千里沒否認,顯然已經默認了樑百山的說辭。
張揚道:“老爺子德高望重,又是革命前輩,相信你說的話應該算數。”
樑千里大聲道:“我樑千里說出一句話地上砸出一個坑!”老爺子最反感的就是別人質疑他的誠信。
張揚微笑道:“那就好,您老肯定不服我,我跟您說不通理兒,又不好跟您比拳頭,不是怕您,主要考慮您老年紀大了,輩分又在那兒擱着,我得尊敬您。”
樑千里氣得鬍子撅撅的,他大聲道:“不用尊敬,我年紀雖然大了,可對付三五個你這樣的年輕人根本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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