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那麼遠的距離看着百里嵐,瑾夏已經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現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更讓她難以呼吸。淡淡的清香飄入鼻尖,明明是上等的茗香,現在卻好像是毒藥一般,在蠶食着瑾夏的四肢百骸。她之所以能做出驚世駭俗的盆景,是因爲背後有子瑤支招。可是現在她遠在江南,如何能幫得了自己?而百里嵐是什麼樣的人,又豈可是隨便製作的東西就能糊弄的了的?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見瑾夏沉默不語,百里清寶忙開口說道:“大姐,瑾夏纔剛回來,您好歹也讓她休息一下啊。您也知道,疲將無好兵,就算瑾夏現在有多少個好主意,沒有體力的支撐,也完成不了的。這樣吧,先讓瑾夏休息十日,順便讓太醫爲她調理下身子,你看她現在這麼瘦,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甩開裙襬,百里嵐悠悠走回座椅,看着下面的衆人,語氣中既惆悵又哀慼,說道:“哎,你們看到沒有,瑾夏一回來,小寶緊張的樣子。他對我這個姐姐可從來都沒有如此費心過。”
春風看了看那對年輕人,又看向百里嵐,笑道:“娘娘,王爺與子瑤小姐可是青梅竹馬,又這麼多年未見,相見情切,也是能理解的。”
“看春風姑姑多能理解人啊……”百里清寶看着身邊的瑾夏,說道,“走吧,我帶你在皇宮裡轉一轉。皇上特別喜歡奇石異草,收集了不少珍品,我帶你瞧瞧去。”
聽到自己總算能離開這裡,瑾夏感覺自己的脊背都能站的直一些。可是不知爲何,在轉身離開的時候,瑾夏還是能感覺到脊背上,那讓人不寒而慄的打量。
待那二人離開之後,百里嵐收斂起笑容,斜靠在椅背上,眸光中,盡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光亮。
“剛剛,看出什麼破綻了嗎?”
此時的春風,微微蹙着眉,眼底有一抹疑惑,說道:“雖然這位瑾夏姑娘和子瑤小姐的確有幾分相似,右手也是活動不便。可是奴婢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可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
“是氣質不一樣。”百里嵐站起身,篤定地說道,“這丫頭雖然努力讓自己顯得謙卑乖順。可是她身上有一種掩藏不住的**,這份心思可不簡單呢。”
聽出百里嵐語氣中的懷疑,春風問道:“娘娘是覺得,這位瑾夏姑娘是假冒的?”
“現在沒有證據證明她是真的,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是假的……”百里嵐並沒有回答春風的問題,而是問道,“百祥門那邊的人怎麼說?”
“他們說,尋找證據還需要時間。當年那場災難中,與子瑤小姐年紀相仿的孩子很多,需要逐一排查。”
百里嵐似乎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皺眉說道:“自從長安無華與南郭敏兒雲遊天下之後,這百祥門的能力越發不濟了,連這麼點小問題都要一再拖延,看來有必要給長安無華寫封信,讓他回來處理下門內的事。那兩個人,整日就知道遊山玩水,正經事都忘到腦後去了,哎……”
雖然是在譴責着長安無華,可是百里嵐的語氣裡竟然有一絲嫉妒之味,聽得春風不由掩脣而笑。
***
與百里清寶並肩而行,迎面遇到的宮女太監,無不躬身行禮,這讓瑾夏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可是當她想起百里嵐那雙睿智的雙眸時,所有的飄飄然全都煙消雲散。
見瑾夏看什麼都是興趣缺缺的模樣,百里清寶不由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是身子不舒服了嗎?”
瑾夏沉默地搖搖頭,目光隨意落在四周。
“不對,你現在肯定是不開心了。子瑤,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好嗎?”
咬着紅脣,瑾夏好似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大膽地說道:“王爺,我……覺得娘娘不太喜歡我。”
本以爲瑾夏是在爲什麼重要的事情傷神,在聽到真正的原因之後,百里清寶無奈地笑道:“傻丫頭,我大姐怎麼能不喜歡你呢?你是不是覺得她剛剛看人的時候,眼神冷冰冰的?她就是那個樣子,表面上好像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是對自己人極好,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的。”
自己人……
瑾夏眼神晦暗,像是一隻孤獨的小兔子,諾諾地說道:“如果,別人反對我們在一起的話,你還會娶我嗎?”
“當然。”百里清寶想也未想,便直截了當地說着。
側目看着百里清寶,瑾夏開口問道:“你爲什麼會如此堅定?”
“因爲你是子瑤啊……”百里清寶露出個燦爛的笑容,神情又很認真,說道,“這是我早就答應過你的。”
又是秋子瑤……
瑾夏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嫉妒着秋子瑤。曾幾何時,自己眼中的秋子瑤是個卑微的女孩,她生活困苦,窮困潦倒,需要靠着自己的幫助,才能吃飽飯。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需要仰仗她才能獲取幸福?盆景之術如此,現在的王妃之位也是如此!如果,自己就是秋子瑤,該多好?
百里清風以爲瑾夏的失落,是因爲對百里嵐態度的誤解,也沒有放在心上,想着待她們二人日後多接觸接觸,定然能冰釋前嫌。
而此時,在遙遠的江南,秋子瑤正面臨着一個又一個難題。
看着門庭冷落的店鋪,秋子瑤沉沉地嘆息了一聲。
本來,她新店開張,勢頭不錯,有新老客人的捧場,她的生意不說火爆,也算人來人往了。可是馬志高心懷記恨,將上次捱打一事都算到了秋子瑤頭上,夥同自己的舅舅,開始對她進行打壓。開始的時候,是派幾個混混在店鋪外面閒逛,碰到要進來的人,就將其恐嚇走,讓客人不敢進門。秋子瑤追出去,那些人也跑,讓你連影子都抓不到,這樣久而久之,再也沒人敢去子瑤的店鋪了。這幾日,店鋪的對面竟然又新開了一家裁縫店,東西品種齊全,價格比子瑤的還要便宜,直接將顧客都吸引了過去,與這邊的冷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這次的馬志高就好像有高人指點他一般,不再以蠻力強迫秋子瑤,而是用各種陰招算計,讓秋子瑤有苦說不出。
沒辦法,秋子瑤只能忍痛將店鋪賣掉,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可是在賣店鋪的過程中,馬志高還是不肯放過她,從中各種設阻。最後徐子昂大怒,跑到馬志高家中,先生將其暴揍一頓,而後拖拽着他綁在木樁上。第二天才被人發現,解救下來。知縣得知後大怒,命人將徐子昂綁回朝堂,先打了五十大板,而後關進大牢。
秋子瑤擔心不已,想去探望,卻被馬志高攔住,企圖用淫威迫使她歸順自己,卻被秋子瑤一口回絕。
這次,馬志高也不着急,因爲他知道,秋子瑤最後肯定會因爲義氣,重新找到自己的。但是顯然,這次他想錯了。
一個人坐在河邊,秋子瑤長吁短嘆,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原來方知縣在的時候,馬志高還不敢囂張,現在他親舅舅當上了知縣,竟然會如此無法無天。這樣下去,要怎麼辦?如何才能將徐子昂救出來呢?難道,真的只剩下委身馬志高了?
在又一次嘆息之後,秋子瑤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姑娘不必惆悵,現在便回去收拾東西,明日此時在此地,在下會帶着徐公子前來與你匯合,而後,你們便立刻這裡吧。”
忙起身看着身後,秋子瑤驚疑不定地看着對面的男子,問道:“你是誰?”
“在下隋菏,受我家公子的命令在此,幫助姑娘,免受馬志高的迫害。”
原來,百里清寶離開時,擔心馬志高會回來報復秋子瑤,便讓隋菏留下,以防萬一。沒想到這才過了幾日,馬志高便迫害這二人。現在隋菏已經派人將徐子昂救出,稍加療傷、休息之後,明日便可以出發了。
“你家公子是誰?”秋子瑤戒備心依舊,還是不信任隋菏,問道,“你爲什麼要幫我?”
“我家公子,便是將瑾夏姑娘接走的那位。至於原因嘛,我哪裡知道,大概是你因你是瑾夏姑娘的好友吧。”
是他!?
秋子瑤先是愣了下,而後沉默了瞬,又說道:“如果你真的能將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日有機會,我定當會回報你們的。”
“回報就不必啦,以你的身份,也幫不上什麼忙。”隋菏心直口快,待他說完了,才覺得有問題,忙笨口拙舌地解釋道,“那個,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啦,而是事實就是如此。哎喲,也不是,我……”隋菏越解釋越頭大,最後一抹自己的額頭,苦惱地說道:“哎喲,我怎麼就說不明白了呢……”
瞧他那手忙腳亂的樣子,秋子瑤不由笑了下,說道:“我知道的,你不必多說了。明日此時此地,我會按時,也希望公子能說到做到。”語畢,秋子瑤向隋菏行了一禮,便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