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見到百里嵐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雙膝跪地,滿面的自責,“主子,奴婢辦事不利,讓主子犯險,請主子責罰!”
冬雪想過,自己如果執行任務時被捕獲,最可能的結果就是以身殉主,用最後的力量護住百里嵐的安全。但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她還有好多事沒來得及爲郡主做啊!看着外面天色漸暗,她想自己的最終歸宿終究是要到了。當初老王爺安排自己保護郡主,看中的就是自己不凡的身手和無畏的精神,但是現在,恐怕讓老王爺失望了……
百里嵐抿脣不語,只是低頭尋着什麼東西。在看到門外鐵鉤上掛着的鐵鏈時,幾步上前,將其摘下,隨手便扔給了冬雪,“拿着這個,必要的時候保護住自己!”
“是!”收起悲憫之心,冬雪起身站在百里嵐身後,目光警惕地看着門外,同時說道,“郡主,奴婢跟蹤的人名叫阿翔,是南宮井辰的心腹。在這所宅院附近被發現。阿翔身手不簡單,奴婢不是他的對手。”
“你能看出那個叫阿翔的武功招數是出自何門何派麼?”
“他的招式很奇怪,不像是中原門派,而且輕功極好,奴婢就是因爲輕功比不過他,纔會被生擒的。”
“看來這個南宮井辰並不簡單,身邊的小廝都有如此身手。你身上可受了什麼傷嗎?”
“沒有,他們並沒有虐待奴婢。”
百里嵐點了點頭,復又看了看周圍,發現並沒有追兵趕來,而後便將短刃收入刀鞘,揚聲說道,“人我就帶走了,至於今天這筆帳,我以後會慢慢和你們算!”
躲在樹影后的長安無華心思難安,他猶豫地看着南宮井辰,小聲嘀咕着,“井辰,我還是出去解釋一下吧,就這樣讓小嵐嵐誤會着,我怕誤會會越來越大啊。”
手指敲在木製輪椅的扶手上,南宮井辰笑的老神在在的,眼神晶亮,“照你所說的,這姑娘脾氣倔強,如果一味順着她的意,定然不會將你放在心上。莫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處處跟她做對,沒準倒會另眼相看。更何況她和咱們過不去不是更好嗎,多了藉口可以日後往來。我還聽說百里嵐和夙亦琛吵翻了天,準備搬出來獨住。若是這樣,以後相見的機會不更多了?”
“原來如此啊。”長安無華喃喃着,但轉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警惕地看着南宮井辰,警告道,“你不會是也看上小嵐嵐了吧,我警告你哦,小嵐嵐是我一個人的,等她與夙亦琛脫離關係,我就立馬去求親!”
南宮井辰聽後,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回答。而他模棱兩可的態度更讓長安無華心生忐忑。
與冬雪回到王府之後,百里嵐迅速換掉身上的夜行衣,而後吩咐幾人將門窗關好,自己坐在桌前,冷聲吩咐着,“秋霜,你仔細將南宮井辰的情況講給我聽。”
“是。南宮井辰的父親,也就是蘭陵王,是除了咱們老王爺定南王之外第二位異姓王。當年蘭陵王只是一位普通商人,經營一間絲綢坊。後來娶了一名異族女子爲妻。這名女子身世奇特,紡織技術非凡,在蘭陵王的支持下,開創了紡織廠,組建紡織機器,並僱用女工,使北寧的紡織技藝天下無雙,不僅數量多,而且質量好,世人都以能擁有蘭陵紡織品爲榮。蘭陵王憑藉此技藝掌握了整個北寧的紡織市場及經濟命脈,並迅速成爲北寧首富,富可敵國。皇上爲獎勵蘭陵王爲北寧所做出的貢獻,特封了他爲異姓王,並將蘭陵王發跡之地蘭陵一帶,化爲其屬地。”
紡織技術、紡織廠?
百里嵐越聽越心驚,暗道現代的詞彙怎麼會在這個荒蠻落後的古代聽到?難道這位蘭陵王妃也和自己一樣,是個穿越來的人?
“王妃?王妃?”
晃了晃手掌,百里嵐示意秋霜繼續。
“蘭陵王和蘭陵王妃彼此感情深厚,曾傳爲一代佳話。但在之後十年內,蘭陵王府卻接連遭到厄運。先是蘭陵王妃在參加皇家夜宴後返程的途中,被流寇殺害,接着蘭陵王身中劇毒,雖然堪堪救回一條性命,但自此身子孱弱得很。而最受折磨的還是小世子,也就是南宮井辰。他在五歲那年,被仇家劫持,意圖威脅蘭陵王以謀取權益。當時蘭陵王已經許給那歹人重利,那人也答應將小世子安全送回。但很奇怪的是,當時不知是誰放出了錯誤的消息,歹人誤以爲被蘭陵王追殺,遂萬念俱灰之下,竟然抱着小世子一起從萬丈懸崖上跳了下去。當時蘭陵王妃還健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險些也跟着從懸崖上一躍而下。蘭陵王聲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所以派人連續搜查了一個月,要找尋小世子。說來也神奇,小世子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沒有死,落入水中後被一戶農家收養。只是小世子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雙腿卻落下殘疾,看過不知道多少名醫,都沒有絲毫起色。”
“南宮井辰可還有兄弟姐妹?”
“沒有,蘭陵王和王妃僅有這一位子嗣。”
百里嵐點了點頭,心中的波瀾也漸漸平息。
在她看來,南宮井辰一家的悲劇定然不是意外那麼簡單。驟然暴富,身懷絕技,異姓封王……這些都是讓人眼紅豔羨的地方。而這些無一例外地都和一個人有關係……
“秋霜,衆人皆傳南宮井辰因身體殘疾而性情大變。但今日我所見的,卻並非如此。進退有度,行事穩重,處事圓滑,可是傳言有誤?”
“這……奴婢不知。蘭陵王世子從小殘疾,可能因此行事逐漸乖張,放蕩不羈吧。不過這些都是傳言,以訛傳訛,大致就是如此吧。”
百里嵐凝眉沉思,過了半晌,突然眉頭一鬆,瞭然笑道,“原來如此!”
“郡主,什麼原來如此?”
冷峻的眉眼因笑容而沾染一絲溫度,讓百里嵐此刻看上去沒有那麼難以觸及,“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想到個好法子,和南宮井辰算賬的好法子!”
百里嵐怕夜長夢多,在東大街上找了間靜謐宅子就立刻搬了進去。因爲之前的嫁妝已經變賣得差不多,所以百里嵐的行李並不多,四個丫鬟一人負責一部分,就這樣輕裝離開了王府。
當百里嵐正要登上馬車時,趙枸慌慌忙忙地從裡面跑了出來,連聲喚着百里嵐。
“王妃,王妃請稍候!”喘着粗氣,趙枸跑到馬車旁,斷斷續續地說道,“這個,這個是王爺讓老奴交給您的。說是、說是有一日在外面堅持不住了,就可以搬回王府,但前提是、是您從此以後甘心留在府中,再無異心。”
“哼,再無異心?還真是可笑。人最難測的就是心,即便現在保證了,將來也算不得數。你們王爺還真是天真!”隨意將趙枸手上的牌子拿過來,百里嵐翻來覆去看了下,覺得這金邊看着挺值錢,便扔給了春風,裝入包裹。
趙枸被百里嵐的這個動作驚出一身冷汗來,心想這姑奶奶可真不拿這令牌當好東西。本來王爺是怕王妃在外面受苦,纔拿出自己的貼身令牌巴巴送過來。
這令牌可不得了,除了皇上,沒人有權利斬殺持牌者。整個北寧國總共才三面,其中一面已經做了陪葬品,剩下的兩個一個在常太妃那裡,另一個則剛剛給了百里嵐。
可誰成想根本就是熱臉貼了冷屁股,人家根本沒當回事!不過這樣纔好,有了側妃的貼心照顧,用不了多久王爺就會忘了這個王妃,那自己也不用提前告老還鄉了,真是皆大歡喜啊!
東大街地處京城繁華之中心,商戶往來,熱鬧非凡。但就是如此紛亂之地,百里嵐硬是找到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宅子。靜謐,遠離世俗紛擾。而出了這條街,轉過兩個彎便是百里嵐與長安無華合開的茶館,極是方便。
在百里嵐幾人到達之前,春風已經先讓僕人將院子收拾一新,還從李香蘭那裡購進奇花異草裝點院室,讓人滿目琳琅,如沐春風。
“郡主您看,這院子可喜歡?”
深深吸了口氣,百里嵐的鼻尖盡是蘭花香氣,幽幽之感,恍若身處深谷,與世隔絕。
“這花香很特別,可是北寧特有的品種?”
“不,這是李香蘭李師傅根據北寧蘭花特質新研究出的品種,面世還不到三天,奴婢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搶到的呢。”
夏雨沒太聽明白,就湊過去問道,“不就是盆花嗎,滿大街都是,實在不行就去山腳那採摘點回來就好啦,幹嘛還要去搶?”
“這你就不懂了!”點了下夏雨的鼻尖,春風笑道,“這位李師傅可是位能人,丈夫呢,曾經是太子太傅,因身體患了隱疾而遠離廟堂。自那之後,李夫人獨自挑起一家重擔。可讓人稱奇的是,這位飽讀詩書的女子並沒有通過教習禮儀來養家,而是培育各種奇花異草。最初時,衆人並不看好李夫人這一舉動,花花草草嘛,就像夏雨說的,採摘就好,何必買呢?但僅過了三個月,衆人便不再抱有這樣的想法了。因爲李夫人研究出來的花草品相上成,留香濃郁,造型奇特,很多達官貴人都喜歡擺花弄草,這樣的花草正好滿足了他們的需求,所以一時間裡,李夫人的花草簡直就是供不應求。”
“哇,如此看來,這位李夫人很有做生意的頭腦呢,而且還能未卜先知。”
“這不是未卜先知。”指尖點着花瓣上的露珠,百里嵐說道,“而是懂得迎合別人的心理。成功從來的不是偶然,唯有高瞻遠矚,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春風,你去安排一下,找機會我要會會這位李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