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師遠卻始終覺得,鬼不是人死後變成的。同樣地,其它的生物死後,也不會變成鬼。
不過,這並沒有使他現在的緊張感減輕半分。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的聲音從他身旁的一個櫥櫃裡傳來。那聲音小得本不應該被他的雙耳察覺,但他就是察覺到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聽”到了這個聲音,而是全身的皮膚感覺到了空氣中那細微的震動。
他的意識一瞬間化爲了有形的活物,順着空氣中的那道看不見的震動軌跡鑽入了櫥櫃,衝到了聲音的源頭。
是一隻蜘蛛,它的網剛剛捕捉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昆蟲,正在一步步向着獵物走去。它的步伐不緊不慢,因爲它知道,那獵物絕對無法從蛛網上逃脫。它步伐從容,宛若一個傲慢的將軍。師遠甚至“看”到了它臉上陰沉卻得意的笑容。
這怎麼可能呢?
他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又一個輕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那個聲音來自於向春平兄弟的身後,來自於一堆看上去彷彿落滿了灰塵的圓石。不知爲什麼,在他的眼裡,那些圓石好像在變大。
一股強烈的危險預感襲上心頭。
向春平取出打火機,按着了火苗,正要把火苗湊到草人身上。
“喂!”師遠突然喊了一聲。
其他人不解地看向他,向春平兄弟臉上露出了些微的不悅。
師遠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說道:“我感覺這裡有些不對,大家還是先離開這裡爲好。”
“可是我們的陣纔剛剛畫好,轉移地點的話,還要重新畫。”
“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再不走的話,會有生命危險!”師遠說。
他看到,那些圓石又變大了一些,顏色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好像那些並不是什麼圓石,而是鼓脹的肥皂泡,隨時會破。
“快走!”師遠有些急了,兩隻手伸出去,隨意地抓住了身旁最近的兩個人的手臂,向外跑去。
爲什麼沒有早一些想到?扎草人,擺陣,這些事情有必要在廚房裡進行嗎?爲什麼一羣人都像着魔了一樣,非要跑到這裡來?
師遠一邊跑,一邊清晰地感覺到,一大團異常氣息如同黑霧一般從身後涌來,將落在後面的幾個人完全包裹了進去。
他回頭看去,看到了跟着他向外跑的羅亞森、方異聖等人,也看到了還在原地沒有動,依舊在堅定地執行自己計劃的向氏兄弟。此刻,向春平已經將草人的一隻腳點燃。
同時,師遠也看到了,向氏兄弟身後的圓石已經鼓脹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後,爆裂開來,一團團黑色的膠狀物飛落在了兩人身上,但他們卻絲毫未覺。
他們看不到那些東西?
師遠的眼睛瞪大了。
他鬆開了手,返身跑回。他本能地覺得,那個草人絕對不能被毀掉,否則,彌嘯粼會真的死去。
無視兄弟二人有些怨怒的眼神,師遠一把搶過了那個草人,將火拍滅,又極速地向外跑去。
“你這人怎麼回事?”向春平不滿地大聲嚷着。
師遠不理,繼續跑,同時將草人身上的寫有彌嘯粼名字的紙撕了下來。
突然,師遠身後傳來了一陣陣悽慘的嚎叫。他猛地回頭看去,看到那些黑色的東西正在腐蝕着兄弟二人的血肉,所有被黑色的東西沾染到的地方,迅速潰爛,污血向外涌出。兩人慘叫着在地上翻滾,但沒過多久就沒了聲息。
地上已經只剩兩灘血跡。
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幾秒之內,其他跑出廚房的人,也在門口目睹了這一切。
楊建琴嚇得面如土色,渾身癱軟,再次被劉瀲扶住,這纔沒有倒在地上。
“快跑!”
師遠的臉色也是極爲緊張,他的手裡仍然死死地攥着那個草人,向餐廳外跑去。
那些黑色的東西將兄弟二人殺死後,便如同活物一般匯聚到了一起,最終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如同一個瀝青形成的人。它那沒有五官的臉孔向着師遠等人跑遠的方向看了看,但此刻那裡已經空無一人。而他們,自然也沒有看到這個黑色的人形。
所有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餐廳,跑上了樓梯,向二樓奔去。師遠可以感覺到,那股強大的異常氣息還停留在一樓,那麼自然也就要跑到距離一樓最遠的地方。
“我……我跑不動了……”剛剛到二樓,楊建琴就虛弱地說。
“阿姨,你再堅持堅持,不快點逃,真的會死的。”劉瀲焦急地說。
“我們還能……去哪?”楊建琴問。
“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到你們幾人的房間再去查看一下,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線索。關於黃啓潤二人的位置,我們沒道理就這麼像沒頭蒼蠅一樣地亂跑着尋找,應該有一些線索纔對。”師遠說。
“我真的……跑不到了……上不去了……”楊建琴死死地抓住樓梯扶手,一副一步也邁不動的樣子。
“阿姨,我揹你。”羅亞森走過來說道。
“不不不!那哪行?”楊建琴猛搖手,“我們坐電梯吧?”
“不行!電梯太危險了,絕對不能進……去……”
說到這兒,師遠停了下來。
在任務中,電梯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師遠一直告訴其他執行者,絕對不要進入電梯,否則很可能會被困在裡面,萬一出現鬼魂,跑都沒辦法跑。正是因爲如此,他們才一直沒有去查看電梯。
如果,那兩個人,恰恰就在電梯裡呢?
師遠突然產生了一種被人盯視的感覺。他感覺有兩道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背,那目光中帶着戲謔的笑意,彷彿貓戲老鼠一般看着疲於奔命的他們。
無論這個村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背後必然有一個“人”,或者像人的東西。它知道他們的恐懼,知道他們的思維,知道他們的一切計劃,所以才故意將謎底放在了一個他們不會去的地方,而後躲在暗處,靜靜地欣賞他們越來越絕望的臉。
這種感覺,令師遠的心底產生了一絲恨意。
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不管怎麼說,剛纔的那些只不過是他的想法,是毫無根據的臆測,他根本沒有辦法證明,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在操縱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