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停下了腳步。樹林裡此刻是一片死寂,羅亞森和陳蔚傑都在緊張地看着四周,師遠則是再次閉上了眼睛。
師遠的確可以感知鬼魂的存在,但這種能力至今仍不穩定,而且每次感知都要耗費極大的精神,若不是到了非常危險的時刻,其實師遠也並不願意時時刻刻去感知。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鬼在鞦韆旁邊,那麼鞦韆的位置是斷然不能再接近了,除非……
師遠猛地睜開眼睛,看向了羅亞森和陳蔚傑。
把剛纔想到的方法告訴他們,然後,分頭行動。只能如此了。
師遠打定了主意,但他的心卻沉了下去。因爲他知道,真的按照他的計劃來做的話,他真的是要凶多吉少了。可是,與另外兩個人相比,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羅亞森,陳警官,你們聽好,已經三點四十了,我們現在必須抓緊時間。我的計劃是……”師遠小聲地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他的計劃還沒有說完,羅亞森就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差一點大聲喊出“不行”兩個字,但最終還是硬把話憋了回去。他憋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你是想死嗎?眼下最壞的情況,只不過是任務完成不了而已,你至於自尋死路嗎?”
“不,羅亞森,你聽我說,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任務難道是說不完成就不完成的嗎?都這麼長時間了,你對這個暗鴉嶺村難道還沒有清醒的認識?詳細的道理我不想現在說,畢竟我們需要分秒必爭。分頭行動,我是最佳的人選,因爲我可以感知鬼的位置。你們,抓緊時間。”說完,師遠又看了看另外三人,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羅亞森嘆了口氣,嘆氣聲中卻滿是焦急與煩躁。他看着師遠遠去的背影,咬了咬牙。
師遠,明明才只有十七歲,爲什麼可以做到那麼坦然地冒着生命危險去進行這樣的安排?他的勇氣,未免太過強大了。這個少年,的確是值得敬佩。
羅亞森這樣想着,收回了目光,拍了一下陳蔚傑,說:“走,抓緊時間。”
事實上,師遠並不坦然,這和羅亞森所想的完全不同。能坦然面對生死的人,早已經有了超越生死的目標,但師遠不是。他想活下去,想好好地活着,想回到原來的生活,也正是因爲這些簡單的真實的原因他才走上了這段看似自尋死路的旅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揭開一個謎底,尋找一把破除這個詛咒的鑰匙,回到平靜的過去。在這個過程中,他所想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他的親人。
“高尚什麼的,我從來沒想過。其實,想要活下去也好,想要救自己的親人也好,不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嗎?也許你會說,無法離開暗鴉嶺村又如何呢?一輩子生活在這兒就好了啊。但是,真的會這麼簡單嗎?你覺得,‘那種力量’之所以把我一次次地轉移回來,僅僅是爲了讓我安心留在這裡嗎?村子的異變,你也都親眼看到了,你也曾經對我說過,有很多村民都變得陌生起來。這種事情,誰能保證不會發生在你我的身上呢?與其被動地等待死亡,不如拼出一條路。”
這些,是羅亞森在問師遠爲什麼要一次一次地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時,師遠給出的回答。而隨之,師遠卻也問道:“那你呢?爲什麼要和我一起完成這些任務?”
“嗯……大概,是因爲無聊吧。我這麼說你會信嗎?”羅亞森如是說。
“不會。”
“其實真正的原因,我自己也說不好。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羅亞森說完這句話後,師遠也並沒有再追問。
而現在,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計劃,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他有對異常氣息的感知力。與另外兩人相比,他能夠活着完成這一安排的機率是最高的。剛纔鬼的移動速度他已經做出了大體的判斷,並沒有比他全力奔跑快多少。如果能夠利用樹林的遮蔽效果,他覺得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當然,無論怎麼說,師遠也清楚,這畢竟無異於刀尖上跳舞。
師遠迅速地在樹林中移動着,按照他對暗鴉嶺的印象,選擇了一個既能夠在走出樹林的時候被鬼看到又不會離鬼太近的位置,筆直地向那裡跑去。同一時間,羅亞森和陳蔚傑則是向着另一個方向移動。他們停在了一個距離鞦韆稍近但仍有層層樹木遮擋的地方。從這裡是無法直接看到鞦韆的,但只要時機成熟,他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鞦韆位置並迅速完成任務。
一切,都要看師遠能否順利地將鬼引開。
師遠在樹林中跑着,不斷地踩着地上的斷枝。有的樹枝早已因失去水分而變得脆弱,一腳踩下去便立刻發出清脆的響聲,並隨之斷成兩截。天色又亮了一些,空氣中隱隱浮現出一團一團的霧氣,有些潮溼。樹林看上去有些灰濛濛的,就像過去的黑白電視一樣。這種時候的光,連清冷都算不上,原本壓抑的漆黑被光明逐漸驅逐着,明明快要看到曙光,卻仍壓抑不堪。那是一種似乎給了你希望,又沒有徹底看到希望的詭異的矛盾感。
曙光,真正的曙光,我還能夠看到嗎?
師遠的雙腿有些近乎麻木地邁動着,內心卻浮現出這樣一個問題。
時間,只剩不到二十分鐘。
師遠眼前的樹林在左右劇烈地顫抖着,他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感覺自己正在衝進一幅沒有上色的畫,只不過當一條腿邁進這幅畫時才發現,這幅畫並不是一個平面,而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
快了,快要到那個位置了。
師遠對自己說着,並稍稍調整了方向。
很快,他跑到了樹林與林間空地的交界地帶。從這個位置看出去,已經可以看到林間空地的情況。
面前,還有兩三棵樹的距離。師遠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