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經過剛剛的幾例死亡,餘下的乘客已經相信觸碰車門會死這一點,很快各自緊緊抓住扶手和扶杆。
此次急轉彎,前三節車廂都沒有人死亡。
前五節車廂的情況都已經較爲穩定,絕大多數乘客都在師遠等人的指揮下擠到了座位上。由於人數大大超過座位的承載量,有一些乘客是坐在了其他人的腿上。但不管怎麼說,終究是坐了下來。
而方異聖所在的第六節車廂,則是劍拔弩張。
“你們這羣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搶劫就快點搶!別耽誤老子上班!”剛剛那個戴眼鏡的男子憤怒地對着方異聖吼道。
“你腦子缺弦嗎?誰搶劫會費這麼大勁兒?早就告訴你了,不是我們弄的。”方異聖說。
“誰信啊?”
“自以爲聰明……”方異聖低聲嘟囔了一句。
“你特麼趕緊讓地鐵停下來!這都多長時間了?都開到哪兒了?”戴眼鏡男子繼續怒吼。
“少廢話!你坐不坐?”方異聖沒耐心了。
“你讓坐就坐啊?你算老幾?”
“不見棺材不掉淚。”方異聖也火了,掏出了摺疊刀。
“哎喲?終於現原形了是吧?告訴你,老子不怕你!老子從小練散打,像你這樣的小賊不知道對付多少個了!”
“那你就來試試。”方異聖的表情突然變得陰沉。
他是“捉鬼世家”出身,做這種生意哪能沒點防身的本事?
方異聖擺出了家傳格鬥術的預備姿勢,刀刃在地上投射過來的手電光的照射下閃着寒光。
“活膩了吧你?那老子就送你一程!”戴眼鏡男子終於爆發,大吼一聲衝向了方異聖。
☆
幾天前。
師遠來到方異聖房間,說要和他談談。方異聖心裡有鬼,略微猶豫了一下,而後裝出很自然的樣子讓師遠請進了房間。
“你有什麼事,師遠?”方異聖有些忐忑地問。
“也沒什麼大事。”
“啊……”
兩人隨即陷入了沉默。
方異聖可不認爲師遠真的沒什麼事要說。像他這種人,不可能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毫無徵兆地,師遠開口了。
“一個木桶能裝多少水,由什麼來決定?”
“嗯?”方異聖一愣,“這個是老問題了啊,大家都知道是由最短的那塊木板決定的。”
“如果較長的一塊木板上有個洞呢?”
“……那這塊木板就算是最短的一塊了吧?”
“原本是一塊長木板,因爲上面出現了一個洞,所以變成了短木板,對嗎?”
“如果是計算木桶的容水量的話,應該是這樣的。師遠,你……到底想說什麼?”
“團隊的生存率,”師遠話題一轉,直視着方異聖,“由什麼來決定?”
“因素很多,比如體能素質,運氣,智商等等。”
“不是漏洞嗎?”
“……”
方異聖沉默了。他明白,自己拼命想掩蓋的秘密,已經被師遠發現了。
自己就是那塊原本還算長的木板,但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漏洞,所以變成了短板。
他出現了異常,師遠發現了。
萬一他在任務中變成了鬼,或者是在平時某刻變成了鬼,很可能會殺死其他人。
但是,方異聖不想就這麼承認。
“漏洞,也對,但是,任務和木桶,畢竟有區別。”方異聖故作鎮靜地說。
師遠“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說:“我沒什麼要說的了。先走了。”
待師遠走出門後,方異聖將門緊緊地關閉。
他的背抵在門板上,緩緩地向下滑,最終坐在了地上。
他會怎麼做?會除掉我嗎?不,別瞎想,應該不會。可是,爲什麼我……居然感到了恐懼?
方異聖的臉色有些發青。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似乎胃裡面有一個活物,在拼命地順着食道向外鑽。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跑向了衛生間。
有活物在蠕動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方異聖雙目圓睜,雙手扶住洗手池的邊沿,大聲乾嘔。
幾秒鐘後,有液體從口中滴進了洗手池。
是血。
方異聖感到大腦轟地一聲炸開。
但很快,更加駭異的感覺涌上心頭。
通過洗手池上方的鏡子,方異聖看到了自己口中出現的東西。
手指。
“嘔……”
方異聖更加劇烈地嘔吐起來。
手指越來越長。
終於,手掌出現了。無論手指還是手掌,都覆蓋着大量黑紅色的血。
方異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吐出一隻人手。
但是,這僅僅是個開始。
那並不是一隻單獨的人手,而是連着一條手臂。
方異聖感覺,那手臂後面,連着一個身子,那身子的上面有一個人頭。
他已經無法站立,癱倒在地上,用最後一點力氣用手臂強撐着。
突然,他一個趔趄,面部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驚恐地發現,他的右臂不見了。
緊接着,他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他忘記了吐出人手的這段記憶,只記得師遠來找過他,和他談論了關於木桶的話題。
☆
戴眼鏡男子哀嚎着,捂着腿倒在地上。
“你給我坐到座位上!”方異聖惡狠狠地說着,將他扯了起來,扔到了座位上。
那男子還不老實,掙扎着站了起來。
短板……
對於木桶定律,方異聖有自己的理解。
在任務中,如果出現有人故意製造事端的情況,這個人就應該被除去,否則,他就會和木桶的短板一樣,拉低生存率。眼下這個戴眼鏡的男子,顯然就是這種情況。
如果任由他胡來,所有人都會死。如果殺了他,便只會死他一個。
總之,他橫豎都是死。
戴眼鏡男子還在怒吼着些什麼,方異聖毫不猶豫地將刀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廢話,我真殺了你。”方異聖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方異聖的刀尖已經刺破了男子頸部的皮膚。
“你……你敢!我告訴你,等我下了車,一定要找人把你們全抓起來!你完了,你完了!”
刀尖又深入了一分。
“你……你真是目無王法!你敢殺我?來啊!我就不信!你殺啊!殺啊!”
戴眼鏡男子似乎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不住地嘶吼着,兩條腿倔強地站着,和方異聖的力量抗衡。
終於,那男子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