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陽百腦海中的畫面,在五天之後成了真。
李嘉莉倒在血泊中,頭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顧陽百的眼中透出了瘋狂,透出了狂喜,透出了對美好未來的渴望。
他卻沒有注意到,關靜華偷偷地拍攝了照片,留下了重要的證據。
當然,顧陽百也不是個傻子。他用手機拍下了兩人站在屍體前的照片,手裡還拿着沾滿血的兇器,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
警·察來了,勘察現場,沒有找到兇器。兇器已經被顧陽百和關靜華吃掉了。
終於擺脫了李嘉莉,顧陽百欣喜若狂。他先是到海外旅遊了一個月,而後纔回到了海源。
自他踏進自家小區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覺自己在被人跟蹤。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他報·警,卻沒有任何效果。
他開始做噩夢,夢見自己被一個恐怖的惡鬼盯上,生命隨時都會被剝奪。他經常被嚇醒。
他原本打算在旅遊歸來後立刻投入寫作,但卻因爲心理狀態太不穩定,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當他坐在電腦前時,他總是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
他無數次地回頭看去,看到的卻只是貼着碎花牆紙的牆壁,上面什麼也沒有。
與一般淡雅風格的牆紙不同,牆紙上的碎花是血紅色的,極爲鮮豔。
每次顧陽百看向那面牆,都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牆紙,而是滿牆的碎肉和飛濺的血液。
李嘉莉的臉在他的腦海中閃爍,在他的夢中嘶吼。
半個月之後,顧陽百的心中浮現出六個字。
人在做,天在看。
警·察沒有找到證據又怎樣?兇器被吃掉了又怎樣?自己畢竟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前女友,而且是以一種極爲殘忍的方式。
他覺得自己早晚會遭報應的。
他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那雙不知在何處窺視他的眼睛,那夢中的惡鬼,或許是真實存在的。
他開始害怕這座房子,害怕一個人獨處。
他有些病態地開始不停地聯繫自己的親戚、朋友、同學、編輯以及書迷,開聚會,搞活動。他感覺只有讓周圍的氣氛熱鬧起來,他的恐懼感纔會略微降低。
但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聚會也好,活動也罷,總有結束的時候。
一旦朋友離去,他心中所剩下的,便是更加強烈的孤獨和恐懼。
他搬離了這個小區,搬進了一個新的住所。
這是一個面積較小的公寓,因爲面積太大的房子給他空曠的感覺,而空曠會將孤獨和恐懼無限地放大。
爲了緩解孤獨和恐懼,他買了一條狗。
但是,第二天,他發現狗慘死在了他家的沙發上,同樣是頭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面對着狗的屍體,他渾身顫抖。
他開始忍不住地想象自己慘死的畫面。
他立刻聯繫了自己的編輯,說自己要再辦一次書友活動。
在這次的活動上,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關靜華。
他本以爲再次看見她會令自己想起他們兩人一起殺死李嘉莉的過程,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歷和感受。但是他沒有。他突然覺得關靜華是他的老友,是他唯一一個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活動當中,顧陽百偷偷地示意關靜華在活動結束後留下。她照做了。
他們談起了殺死李嘉莉的那件事。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顧陽百第一次真正地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對恐懼的感受。
“你很孤獨吧?”
關靜華問他。
他下意識地點頭,但頭只點了一半,便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拉住了一樣停在了空中。
“我可以照顧你。”
關靜華又說。
顧陽百本想嗤笑一聲拒絕,但心底似乎有一雙手在拉扯他的舌頭。
拒絕的話沒有說出來,那根看不見的繩子卻再次動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
像是鬼使神差,又像是水到渠成,他們兩人結婚了。
本以爲噩夢會就此結束,但在婚禮當天晚上,顧陽百突然清醒了。
我在做什麼?
他呆立在客廳,渾身僵硬。
回憶這些天的經歷,他覺得自己似乎被一種詭秘的力量控制了。他不是他,他做的事情也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他打開門衝了出去。
“你去哪兒?”
身後,新婚妻子有幾分驚惶地喊道。
他不回答,大步流星地跑下了樓。
然而,他沒有跑出多遠,就接到了妻子的電話。
在電話裡,關靜華冷冰冰地說:“如果你不回來,我就把一張重要的照片發給警·方。”
顧陽百如遭五雷轟頂。
他不想回去,但是他別無選擇。
看着手機裡自己保存的照片,他的某個念頭蠢蠢欲動。
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關靜華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嘗試過很多方法。
投毒,偷襲,製造意外……
所有的嘗試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看着關靜華那張絲毫沒有美感的臉,顧陽百感覺到的只有厭惡。比當初對李嘉莉的厭惡更深。
關靜華的存在,就像架在脖子上的一把染血的刀,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
自他結婚之後,五年已經過去了。在這五年間,關靜華沒有出過任何意外,沒有受過傷,甚至連感冒也沒有得過。
她簡直就像是有超能力一樣,能夠躲避一切危險。
他依然在努力地寫作,並且從文藝作家轉型爲了懸疑恐怖作家,因爲他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素材。
籤售會上,他看到了擠在人羣中的關靜華。
關靜華對他笑,他也硬擠出了一個笑容,但心底卻是一片冰寒。
在他眼中,來到現場的那幾百名書迷都是沒有臉的,五官均是一片灰白。只有關靜華有一張臉,在衆人之中分外醒目。
他每天都宛如活在地獄之中一般痛苦。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燒。
最令他受不了的是,關靜華經常會問他一些令他想要怒吼的問題。
“你不愛我了嗎?”
她一臉無辜一臉悲切地問他。
“你問我愛不愛你?”顧陽百一聲冷笑,“我的下半輩子都已經和你綁在一起了,你還想要怎樣?你說!你還想要怎樣?”
顧陽百的聲音化爲嘶吼,震耳欲聾。
曾經的恐懼沒有讓他真的發瘋,但此刻,他覺得自己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