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生總是會有許多許多別出心裁的點子——其中不乏靈光一黑的。
而胡狸向來會毫不懷疑地執行他每一個離譜的主意。
所以這妖狐一點都沒覺得自家恩公要把一個殺人機器的指甲掰下來做個刀子捅自己有哪不對，聽到於生的吩咐她就立刻高高興興地把那根看起來仍然很嚇人的胳膊抱了過去，接着從背後拽了根大尾巴，尾巴尖搓了搓，便放出一簇泛着藍光的刺眼狐火來，開始在那鐵人偶的手掌上哧哧地切割着。
她是打算先把那五根“指甲”全都切下來，然後再按照於生的要求做進一步分割，至於整條手臂的拆卸……先不着急。
客廳中頓時火光四濺。
亮光照耀着艾琳的臉，差點閃瞎了小人偶的眼。
“傻狐狸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切這玩意兒！”艾琳大聲抱怨起來，“這周圍又是沙發又是電器的，你再把房子給點了！”
胡狸聞言頓時停下手上的活計，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也有道理，便抱着那根胳膊跑去地下室了——她打算拿着這玩意兒去山谷裡切。
艾琳目光看着胡狸跑下樓梯，這纔回頭看了於生一眼：“你還真打算用那玩意兒的‘指甲’做個刀啊？看着怪邪門的。”
“不然呢？”於生一邊說着一邊拿出手機，編輯着消息頭也不擡，“打完怪之後用掉落的材料敲裝備應該是正常流程嘛。”
最近正沉迷遊戲的艾琳一聽就疑慮頓消，深以爲然了。
然後她注意到了於生手上的動作，好奇地湊過去：“你在幹啥？”
“給百里晴發消息，”於生這時候已經把之前拍下來的那條手臂的照片發了過去，同時編輯好一條信息，簡單說明了一下自己進濃霧中探查遇襲的過程，“她這時候應該已經睡了，但我先留個言，萬一她正好就知道今天跟咱們打的那傢伙是什麼來歷呢——不過不管她知不知道，明天我都得去特勤局一趟。”
艾琳哦了一聲，接着便又跑到沙發上，拿起一頂黑色頭紗研究着。
那正是此前於生從鐵人偶頭上拽下來的紗巾——它的整體外形近似某種女性神職人員穿戴的“修女帽”，面料看起來也挺高級，而在整個紗巾前部較厚的位置，還可以看到一個金色的古怪符號，那符號由一大一小兩個套在一起的圓環組成，兩個圓環在底部相交，又有一道金色的裂隙，從上到下貫穿整個徽記。
此前戰鬥激烈時沒有機會仔細觀察，這時候於生才注意到了那頭紗上的奇特標記，立刻上前用手機拍了下來。
艾琳則舉起頭紗，又好奇地研究着它裡面的結構。
對只有66.6cm高的她而言，這玩意兒簡直能當一件斗篷——於生從旁邊看着，差點忍不住想要戳這個小人偶一下，想看看她一收手被紗巾整個包裹起來會是個什麼反應，但想了想還是沒有手賤……
“你說那傢伙會是個‘實體’嗎？”於生隨口說道，“不是愛麗絲小屋的人偶，還帶着那麼明顯的邪門氣質，畫風上很像是濃霧裡生成的玩意兒啊。”
結果他話音剛落，艾琳的聲音就從紗巾下面傳來：“啊——不管那個C型扣是從哪來的，反正我現在確定她肯定不是實體了。”
於生一怔：“怎麼確定的？”
艾琳費勁地把頭紗翻過來，指着內襯的一處角落：“因爲這兒有個商標，旁邊還有個籤，寫着推薦手洗。”
於生當場差點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啥玩意兒？！”
他湊過去一看，結果發現小人偶還真沒騙自己——從那個“鐵人偶”腦袋上拽下來的紗巾，裡面真的帶商標跟清洗標籤。
於生當場就拿出手機搜了一下那商標的牌子，結果搜出來一大堆鏈接。
甚至都不是什麼神秘品牌或稀有高定，屬於是哪都能買。
當然，他在網上搜出來的東西跟眼前這件實物確實是有區別——形制上有微小的變化，而且搜出來的圖片都不帶那個金色的雙圓環徽記。
“很像是從網上買回來的自己改了改，兩邊剪短之後又給額頭縫了個符號，”艾琳趴到於生胳膊上看着手機搜出來的內容，一臉認真地做着分析，“哎，還挺貴呢。”
於生卻沒有吭聲，彷彿陷入了沉思。
艾琳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在想啥？”
於生一臉嚴肅：“我在想，這條情報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那個C型扣肯定不是個實體唄，實體又不會買東西……”
“不，不止這樣，”於生卻慢慢搖了搖頭，“這還意味着那傢伙不是孤身一人——她背後有人類，可能是同伴，也可能是主人。”
艾琳一時沒想明白：“爲什麼？”
“因爲她那爪子做不了針線活，”於生瞥了這個關鍵時候腦子就卡住的人偶一眼，“更何況還有這麼個符號呢，這符號一看就是有什麼特殊含義……”
他話剛說到一半，手裡的手機就鈴聲大作。
來電人是百里晴，夜裡十一點半還沒睡覺的百里晴。
於生心中驚訝，但還是立刻反應過來，拿起手機放在耳邊，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對面傳來清冷而略顯急促的聲音：“你們被一個像是黑色金屬人偶的敵人襲擊了？她的外形是一個高且瘦的女性？”
“啊，對啊，”於生一聽就知道百里晴肯定是知道點什麼，這時候也顧不上詢問對方爲啥還沒睡了，趕緊迴應，“看着跟徐佳麗都差不多高，全身鐵殼，臉煞白，打架的時候跟跳舞似的，速度快到跟不上，武器是指甲——每根指甲都是一柄刀刃。啊對了，還戴着個頭紗，有點像是……”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百里晴開口了：“修女？”
“……對，修女，畫風還得是個邪修，”於生說着，順手把自己剛纔拍的照片也發了過去，“我把她那頭紗給拽下來了，上面有這麼個標記……聽這意思，你知道她的來頭？”
百里晴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大概是在查看圖片，隨後於生聽到了輕微的吸氣聲。
“你們遭遇了崇聖隱修會的‘人工聖女’。”
於生怔了好幾秒鐘，才依稀記起自己好像聽說過“崇聖隱修會”這麼個名字，似乎也屬於那種跟法治社會對着幹的民間活力社團，但具體的細節就不知道了。
“聽着……是很厲害的玩意兒？”他試探着開口，“是不是正常情況下不該遇上？”
“非常強大的殺人機器，負責保護隱修會的重要財產或關鍵人員，”百里晴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嚴肅，“通常需要一支全副武裝的深潛員小隊才能對付，常規戰鬥人員單獨甚至小隊遭遇人工聖女的生還率都是零——你是說，那東西出現在‘霧中’，而且突然對你們發動了偷襲？”
“對，”聽着百里晴的話，於生的表情也迅速嚴肅起來，儘管他還不清楚那個“崇聖隱修會”到底是幹啥的，但僅從電話對面這幾句，他就能判斷出這跟之前那些偷偷摸摸的天使教徒不是一個級別的組織，而那個“鐵人偶”的出現，恐怕也意味着這次的事情相當大條，“我們走到了霧氣相當濃郁的區域，當時周圍的環境已經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異常——然後那傢伙就突然從霧裡出來了。”
“你當時打開邊境通訊的環境記錄功能了嗎？”百里晴突然問道，“特勤局特製的手機帶有多種特殊傳感器，可以記錄許多環境參數。”
“啊，開着呢，出門就開了。”
“好，我稍後直接讓人從後臺調取一下當時的環境數據，”百里晴飛快說道，緊接着又追問了一句，“你們具體是在哪個位置遇襲的？”
“差不多是老城區北邊跟商業街挨着的那一片，”於生回憶了一下，不太肯定地說道，“但霧裡的街道給人的感覺很怪異，尤其是在進了濃霧區之後，很多建築物的位置、大小甚至朝向好像都改變了，我們當時開打的地方，遠處的地面甚至都是‘捲起來’的，我這回憶也只能當個參考。”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我確認老城區這邊的霧跟之前萬象集那邊的霧是連着的——雖然我們沒直接走過去，但我能……額，‘感覺’出來。這片‘異域’的範圍恐怕相當大，說不好甚至跟界城一樣大。”
“嗯。”百里晴那邊簡單應了一聲，聽上去卻沒有太多意外，似乎早已想到了這個可能。
而後她沉默了不到兩秒，沉聲開口：“你現在能不能來特勤局一趟？帶着你從那個人工聖女身上繳獲的‘樣本’。”
於生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表。
快夜裡十二點了。
“這時候啊？”
“抱歉，事情緊急。”
“啊，沒事，”於生一聽對方都這個誠懇態度了，趕緊回道，“那我這就過去一趟——話說你現在還在局裡？”
“對。”
“額，辛苦……”
百里晴的聲音一如既往：“還好，習慣了。”
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