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輕顏一下子便慌了神色,不知道如何是好,趕緊探取鼻息處,氣息微弱,然後把脈,氣血逆行,血流加速。
然而,他身上的皮膚卻變得灼熱滾燙起來了。
那種灼熱的感覺越來越強勝,再這樣下去他會燒壞了的,寧輕顏從綬帶中掏出那一枚小紅針來,腦海中卻是回憶起那一本醫書上的一些記載,頭腦也變得清明瞭一些。
她必須沉穩住氣,千萬不能慌亂。
那一枚小紅針就這樣輕輕地紮在他的穴位上,打算穩住他的氣息,可惜探了幾次都沒什麼用。
“怎麼回事!”
寧輕顏急得額頭上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白淨細膩的小臉上變得有些蒼白,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憑藉着醫者的本能去醫治他。
那一枚小紅針尚未紮下去,便被一隻大手猛地攥住,她驚慌的眸子一閃而過。
“姜生?”
姜生沉穩住心氣,一臉淡然,“跟我來!”說罷便一把拉起了太子,輕輕地將他架起來。
寧輕顏勉強沉穩住,的確,此處是勤政殿,很多人來來往往的,若是太子昏倒這消息被傳出去,還不知道朝堂之人如何對付他!
她拉着他修長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身上,兩人攙扶着秦涼逸。
姜生神色清冷,“去這邊,有個偏僻的房間。”
寧輕顏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心裡卻如鼓跳一般,然而那個清秀的少年卻是一言不發,讓她莫名的安下心來。
他不會有事的!.
大殿中,一個小小的偏殿房間內,只有一隻燃燒的蠟燭,還有些雜書,擺放在書架上。
姜生力氣稍大一些,直接將他放在那硬板牀上,將他領口的衣服直接一把扯開。
寧輕顏喉嚨中憋了一口氣一般,提不上去下不來,她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細長的眉毛已經擰成了一股兒。
她柔嫩的小手輕輕地放在了秦涼逸的額頭上,才發現燒得異常厲害,必須立刻扎針。
然而一雙小手在綬帶中摸索着,卻並未發現小紅針,心一抖,肯定是方纔不小心掉了,懊悔極了。
“你有銀針嗎?快點!”寧輕顏臉色急切,看着姜生,恨不得憑空造出個銀針來。
然而,姜生目光灼灼,臉上流露出一抹淡定的苦笑,“娘娘不必着急。太子如此已經有幾個月了,不過近期倒是發作得厲害。過幾個時辰便會醒過來的。”
他已經這樣很長時間了?難不成還是體內的餘毒發作?
寧輕顏微微皺起眉頭,忽然想到之前安平郡主將全身血液與他置換,短期內的確是將餘毒清除了,但是這些日子那餘毒竟又死灰復燃。
這不得不說是詭異極了。
在坤水峰的時候,若不是因爲冒犯了山寨裡的人,說不定還能夠將他治好。
難不成是當時吃的蛇膽?將他體內的餘毒刺激了嗎?
寧輕顏抱着小腦袋,閉着眸子,懊惱極了,然而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幕幕的場景。
那日,在牀上,他冷着臉對她疾言厲色,冷嘲熱諷,就是爲了讓她死心,而今又是如此!
不能,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寧輕顏猛地搖了搖頭,用力將雜亂的想法驅逐出去,小手輕輕地探了過去,仔細地摸索着,想要找到相關的蛛絲馬跡來。
他體內肯定不是餘毒這麼簡單。
若是簡單的餘毒,經過換血後,餘毒明明清楚了,她還是親自把脈的。只能說明他體內有着生產毒素的源泉,若不然便是經常食用或者是接觸帶毒素的東西。
她用力地穩住心神,對着那姜生說,“太子很信任你?”
姜生點了點頭,“娘娘若是對姜生好奇,儘管等太子醒過來詢問他。娘娘不必過於憂慮,太子的情況,他自己明白。”
寧輕顏全身泛着寒意,心猛地抽緊,“你說他都知道?”
姜生點了點頭,坐在了一旁的長凳上,“對,從我記事起他便如此了,不過是沒到圓月之夜會毒發罷了。只不過去了一躺南懷國,回來之後體內餘毒倒是沒了。但是卻頭腦混亂,極易暴怒,性情大變。之後漸漸恢復了神智,然而那體內的毒素死灰復燃,並且不過十幾日便易昏厥。”
他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寧輕顏心思沉沉,眸中泛起了淡淡的瑩光,一直以來,她太忽視了這個男人了。
忽視了他的變化,只是一味地恨他、指責他,甚至是發現了他體內餘毒發作也置之不理。
是她的錯。
他從出生便一直受餘毒的困擾,這份痛苦便是常人不能及的。且出生在皇家,還是太子的身份,怕是更不容易了。
寧輕顏緊緊地攥着小手,盯着面色逐漸泛白的秦涼逸,卻不知如何處理,只能焦心地等待着。
窗外的日光一寸寸地落下去,房間內的燈光越來越明顯了,溢滿了整個房間。
寧輕顏卻一直替他把脈,感受到他體內氣息的涌動,在觀察不明朗的前提下,萬萬不可胡亂用藥。
那日,她硬逼着他吃下蛇膽,怕是會起到反效果吧。
這個笨人,竟然就這麼吃下去了,寧輕顏眸中的淚光閃爍着,輕輕地眨着眸子,將一切都憋住了。
他不會有事的!
牀板上秦涼逸覺得頭痛欲裂,昏昏沉沉中睜開了眸子,仔細觀察了一下,便知道在哪裡了。
目光觸及,正是寧輕顏欣喜的神色,她直接抱住了他,將小小的腦袋埋在了他厚實的胸膛上。
只是趴了短暫的時間,她便趕緊擡起頭來,一臉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好點了嗎?疼嗎?”
此時卻恨起了自己醫術不精來。
秦涼逸看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笑了笑,“不疼。”
他環顧着,發現了姜生正坐在一側,正對上他的眸子,一下子便明白了,姜生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輕輕地將門閉上。
秦涼逸轉過頭來,對着寧輕顏便說,“你都知道了。”
不是反問,而是肯定。
寧輕顏遲疑了一下,眉毛擰了起來,心思糾結,清潤的眸子有些泛紅,“你,到底……到底怎麼了?”
秦涼逸收攏住心神來,“怕是蠱蟲,從我出生那日便殘留在我體內,所以毒血換清,用藥材診治,都沒用。再過幾年,我怕是面目全非,被蠱蟲吞噬而死。”
他的話似乎平平淡淡,可是在寧輕顏來說卻是極大的殘忍。
她強力抿着櫻脣,終於忍不住,眸中落下淚來,全身泛着寒意,聲聲質問,“所以呢?你在告訴我,過幾年你就死了是嗎?所以你娶我做什麼?你和我說咱們要個孩子做什麼?陪我嗎?”
她要這些做什麼?她要得不過是他陪在她身邊。否則,要這些虛名、孩子有什麼用?
強烈的情感在胸腔中噴薄着,然而她想要質問她,全身卻沒了力氣,無助感油然而生。
秦涼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扯入了懷中,“我試過,在南懷國已經傷害了你一次,還害了安平。我不想再失去你了,特別是寒墨白和張成伽兩個傢伙,更不能把你交給她們。”
寧輕顏猛地推開他,“那將我的腿打斷是爲了什麼!”
本想質問他,又想到那皇上打算將她千刀萬剮,便不再提及這個話題了。
寧輕顏聲音軟了軟,反手握住了他的寬厚有力的手腕,擲地有聲地說,“我不會讓你死的,什麼蠱蟲,我就不信沒有辦法!”
突然,她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是誰害你的?是誰將這蠱蟲放入你的體內。”
她聲音中有些激動,若是知道是誰將蠱蟲放入他體內,怕是就能給知道如何是什麼蠱蟲,如何解決了!
秦涼逸目光驟冷,“你最好不要知道,何況我現在也只是猜測罷了,畢竟這蠱蟲應該是從我出生時便長在我體內。”
生長在體內?
若是剛出生或者是年幼的時候怕是承受不住那蠱蟲中的餘毒。
寧輕顏心思沉沉,收攏住了,擲地有聲地說,“我要知道,我是你的夫人,我有權利!”
眼下他是她的夫君,難道還想像當年那樣一把把她給推開嗎?
秦涼逸沉穩住聲音,“此時怕是與當年皇位更迭,朝堂變換有關係,我的額娘怕是被淪爲棋子,下了蠱蟲,那蠱蟲卻被傳入她的龍胎中。”
寧輕顏快速地理清這件事情,“所以說,你便是那個龍胎,而這件事情與當年皇權鬥爭,包括你的皇兄脫不了干係。”
天吶,這一切都很混亂,如何理清當年的頭緒?
再者說,時間怕是將很多的證據都銷燬了。
秦涼逸看了看她脣瓣泛白,心不禁酸了一下,柔聲道,“你能想出個什麼,陪我一起用膳吧。”
雖說很想弄清所有的事情,但是她更怕傷害他,畢竟最是無情帝王家,那日的蠱蟲定然是皇族人所做的,既然他不願意提及,她暫時也就不追問了。
壓抑住內心的衝擊,她勉強展露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對着他說,“好吧,用膳吧。”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寧輕顏疾呼,“方纔我將小紅針落在了那桂花樹邊上,咱們快去找找!”
秦涼逸點頭,站起身來,將桌上的燭臺拿了起來,一把扯住了她的小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