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瀟的這一番話,說得強勢又誠摯,令老太太吃驚得愣了好一會兒。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這個霸道而磊落的男子,想到他這些日子中所做的一切。
人心都是肉長的,若說她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但想到孫女渺茫的將來,老太太忍不住默默地流下兩行老淚,“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我不敢去賭,月兒她娘活着的時候,我對不起她,她現在不在了,我必須得替她娘看着月兒,護着月兒。月兒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只怕萬一、萬一您……”
老太太想到那可憐的媳婦劉氏,淚流不止,雙手捂着臉嗚咽着。
韓瀟被老太太哭得不知所措,他長這麼大了,就沒哄過幾次人。唯一鬨過的人就是夏靜月了,可有時候還把她哄得更生氣。
所以面對激動哭泣的老太太,韓瀟徹底沒辦法了,他從不曾哄過老太太,這可如何是好?
韓瀟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老太太一陣激動過後,心情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見把韓瀟僵硬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顯然把他給嚇着了。
“王爺,您坐吧。”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淚水,靜了靜,說:“月兒是個命苦的孩子,打小就吃了不少的苦,打小也比別的孩子懂事……”
老太太對着韓瀟說起夏靜月小時候的事,一邊說,一邊流淚。說完了小時候的事,又說起這一年來的事情,“月兒從來到京城後,就變了許多,比以前大膽了,也比以前爽朗了很多。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被逼出來的,她一個沒娘又爹不疼的孩子,不變能行嗎?月兒的父親不待見她,二孃苛刻她,月兒若是還像從前一樣軟弱,早不知被挫磨成什麼樣子了。王爺,您不要嫌棄月兒天天出去拋頭露臉,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無人可靠,無人可幫,如果她自己不立起來,她這一輩子就要毀了。”
老太太哭了之後,又笑着說:“我也不怕跟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家月兒,是個頂孝順的孩子,她賺的第一筆錢就給了我老婆子,還說要養着我。我跟她爹爭取的那一筆嫁妝,那些銀子她一分都沒有花,都捎回老家給她舅舅了。她是個講恩義,孝順又有情義的好孩子,王爺,您會看中月兒,想娶月兒,這說明,您有眼光。”
韓瀟聽着聽着,不由露出一抹笑意來,剎那間,冰霜盡去,如煦陽初現,風華絕代。
老太太沒想到看着冷冰冰的王爺笑起來這麼好看,連她一個老婆子都看呆了幾眼,暗想:怪不得月兒那孩子誰都看不中,偏看中了他,別的不說,光這好顏色就能迷倒一衆女子了。不過,按她這些日子的觀察,這位王爺對月兒那孩子的確是帶着真心的。
老太太暗暗一嘆,往後的事,誰又說得準?沒準那些看着老實的最後變成狠心的。既然他帶着誠意而來,月兒又喜歡他……
對上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目光,韓瀟問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不反對我們了嗎?”
老太太愁眉苦臉道:“我若是反對,有用嗎?你都說了不準也要娶,月兒呢,又是素來有大主意的人,我若是再反對,沒得最後跟你們成仇了。”
見韓瀟要開口,老太太擡起手來,止住韓瀟的話,說:“我也不要你發什麼誓,更不要你承諾什麼,因爲這些將來你若變心了,它就什麼都不是了。”
夏靜月給老太太熬好了菊花羹後,回到屋中意外地發現老太太與韓瀟有說有笑的,氣氛融洽極了。
她大感意外,方纔還聽初雪說老太太還在牴觸韓瀟的,怎麼這一會兒態度全變了?
待韓瀟離開後,夏靜月一邊喂老太太吃菊花羹,一邊問道:“奶奶,您怎麼態度全變了?”
老太太佯怒道:“難道奶奶改變態度了不好嗎?”
“好,當然好了。”夏靜月笑眯眯地說。
老太太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夏靜月一眼:“你呀,讓奶奶說你什麼好,女兒家要矜持一些,哪怕他說喜歡你,你也要含蓄一點。”
“是是是。”夏靜月一副很受教的神情說。
老太太太目光透着濃濃的無奈,低嘆道:“奶奶這麼做,還不是爲了你。”
夏靜月自然明白老太太是全心全意爲她着想的,喂完了老太太之後,她坐在老太太身前,低聲說:“奶奶,我知道您的好,只是以後的路,總要去走走,才知道是對還是錯的。”
“你都這樣說了,奶奶還有什麼辦法,女大中不留哪。”老太太感嘆一陣,又疑惑說道:“月兒,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不是傳言說睿王的腿殘了嗎?可奶奶這些日子所見,他行走自如,與常人無異。”
夏靜月端了溫水給老太太漱口,說:“他的腿以前是有些毛病,不過我早給他治好了。”
老太太一驚:“真的?是你給他治好的?”
“其實他在一年前就可以走路了,只是他上遭皇上的猜忌,下遭衆皇子的敵視,如今京中局勢不明,暗潮洶涌,他不得不低調行事。”
“如此我就真的放心了,不管以後怎麼着,你有一份救治之恩在,他多少會顧忌一些。”老太太此言,顯然還是對韓瀟沒有信心。又說道:“他示弱低調是對的,他再強,再厲害,上有一個老子防着他忌着他,他身爲人子,難道要弒父不成?這世間都重孝道,哪怕做老子的有千萬種不是,做得如何過份狠辣,也有一句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的藉口。反而做兒子的若是稍稍反抗了,就遭到千夫所指,被唾罵千年,真真是兩副臉孔。那些人倒是忘了,那些所謂的父母也是爲人之子,他們爲人之子時,可曾做到至純至孝?自己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偏因爲自己成了父母,就高高在上了,口口聲聲說什麼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的聖言來逼迫孩子來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