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敬御醫的講解下,夏靜月才知道這個養蠱池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尋找水蠱品種,將之培養出來的幼蟲放入湖中,讓它們互相吞食進化。此時湖中有數量如此龐大的水蠱,是因爲盛夏正是水蠱的生長旺盛期。這一些水蠱互相吞噬,最後留下的能量最強的水蠱,就是皇太后拿來祭煉的食蠱。
湖中的水蠱太多,那些逃過吞噬的,便羽化成蝶,故而,這後花園的蝴蝶才如此之多。
這一片片奼紫嫣紅的花朵,都是蝴蝶的食物,它們吸食了花汁後,再產下一片片的蟲卵。皇太后令人收集後,到了第二年天氣轉暖的時候,這些蟲卵就可以培養出新的水蠱來。
“豢養出來的水蠱在能量上遠遠比不上外頭活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毒蟲,皇太后不能出宮,除了養蠱之外,找不到其他的毒蟲來維持血蠱的生存。能量不夠,那就只好用數量來湊。”敬御醫指着那一片湖說,“你們別看這湖裡的蠱蟲如此之多,真正能用來祭煉的卻不多。”
夏靜月揉着發疼的眉心,“我現在頭疼的是怎麼處理這一片湖。”
敬御醫哈哈大笑道:“皇后娘娘不用煩心,處理它們一點也不難,等冬天到了,湖水一結冰,什麼蠱蟲都得凍死。娘娘要煩的,不如怎麼處理這些蝴蝶,不讓它們產下的蟲卵流出外頭去了。”
“它們的蟲卵都產在哪裡?”夏靜月不解地問道。她在觀察鮮花的時候,也曾留意過這個問題,一般蝴蝶的蟲卵都是產在綠葉之中,以便蟲卵孵化後,有充足的食物。
然而這些蝴蝶與蜻蜓由水蠱而化,顯然它們不是從綠葉中孵化,也不是以綠葉爲食。
敬御醫帶着夏靜月走近一株與人同高的花樹,找到一朵枯萎成一團的花朵,摘了下來。“就在這。”
夏靜月觀察了那個花團一眼,捲縮成一團,泛着枯黃的顏色,和普通的枯花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地上掉了不少,卻沒讓她留意到,只道是常見的落花。
敬御醫當着夏靜月與韓瀟的面,將枯花掰開,裡面是一片像花粉一樣的東西。“這些就是水蠱的蟲卵。”
除了顆粒較大外,與花粉沒有太大的區別。敬御醫又解釋說:“這些蟲卵雖然多,但怕冷,也怕火燒,如果不及時回收,在冬天的時候,被雪一蓋,就會全部死亡。但娘娘還是留意一些,別讓外人得了去。”
這就是爲何慈寧宮的水蠱那麼多,蝴蝶羣那般龐大,卻一直沒有人發現水蠱的原因。
夏靜月心中一動,問:“敬大人,這些水蠱與蟲卵都容易死亡,其中有你的原因吧?”
“又被娘娘猜中。”敬御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當年下官爲了保命,不得不幫着皇太后養蠱,但又不能違背神農谷的律令弄出蠱禍來,爲此,下官暗中與皇太后鬥智鬥勇,幾次險些喪命。”
好在他在鑽研之下,最終瞞過了皇太后,用來自南方的水中寄生蟲和蠱蟲組合,培養出了水蠱。這種蠱蟲生命期短,極不耐寒,無法在京城這邊大規模地養殖。
夏靜月暗歎敬御醫的不易,一邊要守着神農谷的規矩,一邊又要與皇太后周旋,稍有差池,就將命喪於此。如此在太醫院戰戰兢兢了幾十年,怪不得敬御醫要離開此地,除了想與同門相見,只怕也是早就厭倦了這裡的勾心鬥角。
得到敬御醫的解答後,韓瀟與夏靜月決定將慈寧宮封鎖住,只等冬天之際再來滅蟲。至於地上掉落的花團,派了暗衛進來揀取,然後將之焚燒掉。並且,夏靜月還配了一些毒藥出來,將它們噴灑在花樹之上,以滅掉吸食花汁的蝴蝶。
從慈寧宮出來後,夏靜月望着外面迥異的景觀,總算將腦海裡滿滿的一湖水蠱給拔去了。
“奴婢這輩子都不想進慈寧宮了。”園園的小臉仍然慘白着,方纔她差點就讓水蠱給吞食了。“幸好奴婢那會兒只在湖邊洗手,沒下到水裡玩,岸邊的水也不深,藏的水蠱不多,不然……”
不然她跟青青已經屍骨無存了。
青青也後怕地點頭,想着初晴提醒她時,水底下的水蠱從一團到一羣羣然後一片片地冒上來,最後像一層層波浪向她們涌上來,那景象,她想她今晚一定會做噩夢。
夏靜月走在炎熱的太陽下,仍然覺得周身微冷,“我現在纔想明白,那個暗衛留下的蝴蝶是什麼意思。”
初晴回想起這一件事,她找到的那塊石頭,正是在湖邊不遠處。想到那位屍骨無存的暗衛,同爲暗衛出身,初晴心中生出許多的難過來。潛入慈寧宮的暗衛,只怕是被殺之後,被扔到湖裡了。
夏靜月側過頭,看到初晴的難過,說:“皇上會照顧他們的家人。”
初晴眼眶微紅,點了點頭。
夏靜月封后,韓瀟給她選的中宮名叫昭陽宮,是一座新建的宮殿,並不是歷任皇后所住的長春宮。
長春宮在幾代皇后住下來,死在那裡的並不少,太上皇的皇后就是在長春宮自縊的。韓瀟嫌那裡髒,不捨得讓妻兒住在那般陰森的地方,便選了昭陽宮。
太上皇爲帝時,曾擴建了許多地方,新建了數座宮殿,昭陽宮就是其中之一。
昭陽宮自建成後,還沒有嬪妃入住過,宮殿大,去英武殿又方便,正適合用來做中宮。
不過昭陽宮是新宮,很多東西沒置齊全,加上韓瀟想讓夏靜月設計她喜歡的風格,便只簡單收拾了寢殿,其餘的地方都空着。
夏靜月打理了半個多月,終於將整座昭陽宮弄好了。
這一天,夏靜月剛處理完宮務,萬太妃就進了宮。
萬太妃自和太上皇搬出宮後,就甚少回京,每次回京……
“本宮又來催生了。”萬太妃踏進昭陽宮,遠遠看到夏靜月就笑了起來。
夏靜月也跟着笑了起來,“太妃再趁機回穆王府多住幾天吧。”
萬太妃爲何那麼勤快幫太上皇來催生?可不就是能借着這個藉口回到城中,好去穆王府住幾天,抱抱她的乖孫子。
“那是自然的。”萬太妃眉目帶着喜意地說道。
夏靜月請萬太妃入內,見此問道:“莫不成穆王府有了喜事不成?”
“穆王妃又懷上了。”
“真的?那我要多賜些補品給三皇嫂。”
“不急不急,才一個多月的懷孕,等滿了三個月再說。”萬太妃如今是有孫萬事足,現下除了陪着皇帝修心養性,四處遊玩外,就只有抱孫的愛好了。
入了殿,夏靜月請了萬太妃就座。
說起來,穆王的孩子除了早年夭折的外,其餘的孩子都是出自穆王妃,夏靜月由此可看出,穆王與穆王妃的感情極好。
真想不到當年那個渾得沒邊的死胖子,也有寵妻如命的時候。“雖然不到三個月,不宜張揚,但還是派個御醫去給三嫂把個脈的好,看下懷相如何。”
太醫院中,新來了一個女御醫,是董婆婆的弟子,最擅婦人之病。
萬太妃聽聞過這件事,立即謝過夏靜月,說道:“那是再好不過了,本宮在這替穆王與穆王妃謝過皇后娘娘。”
“太妃說這話太見外了,不說穆王妃是我的嫂子,就算看在您的顏面上,這事也是我該做的。”夏靜月一直謹記着萬太妃曾經的相助之恩。
萬太妃卻不敢恃着以前的恩情倚老賣老,忙稱不敢。
萬太妃在任何時候都非常的理智並清醒,恩情,最好的用法不是來求報的。報了恩之後,這情就沒了,即使當時得到許多的好處,但情斷了,這感情就再也聯繫不上了。只有不求報,韓瀟夫妻纔會一直記着欠着她的恩,纔會對穆王以及小世子格外的寬容,即使他們將來犯渾,犯下大錯,也會看在她的顏面上,寬容些處理。
所以對夏靜月,萬太妃以前沒有擺過架子,現在已退爲太妃了,更不敢仗着長輩的身份擺架子,時刻謹記她的身份。當然,情商爆表的萬太妃也沒有一板一眼地跟夏靜月講規矩,反而以半長輩半朋友的相處着,既不失她太妃的身份,跟夏靜月又有一份平等的情誼,像是一個特殊的朋友。
萬太妃喝了茶後,打量着昭陽宮主殿的風格,不像長春宮那樣莊嚴,讓人感受到皇權的壓迫,此殿色彩明快,讓人輕鬆舒適了不少。但在大體上,又不失皇家威儀,不會讓人心生藐視。
“這地方好。”萬太妃點了點頭,說道:“這座宮殿不錯,太上皇建它時,就是爲了當副殿,清閒過來小住的。”
皇帝的主殿是英武殿,英武殿是召見羣臣以及皇帝辦公的地方,建築風格從來不是以舒適爲主的,而是以威武和氣勢爲主的,讓人一眼看去,就能感受到什麼叫皇權,什麼叫帝威。
這樣的地方住久了,心情也會跟着沉重起來,皇帝年紀大了,想自在一些,就建了這一座昭陽宮,打算用來閒時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