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時日,我娘一定比大夫人你美豔數倍。大夫人已是明日黃花,有必要得意?至於我麼。”鳳驚雲撫了撫自個長滿惡瘡塗過藥後的面孔,視線掃過門口,“喲,太子也來了。大夫人的意思是我能嚇死天下男人,嚇不死的,就不是男人?原來大夫人暗指太子不是男人。”
“你……”大夫人瞧見面色鐵青走過來的太子,心裡咯蹬一跳,“太子爺切莫聽鳳驚雲胡說,我就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說太子您半句不是。”可惡的鳳驚雲,這也能把話扯到太子身上。
所有人恭謹行禮,“見過太子。”
唯有鳳驚雲站着一動不動,像是沒看見。
君承浩霸道十足的目光落在鳳驚雲身上,她漆黑的皮膚,那滿臉塗了藥後泛青的惡瘡膿皰,乍一看,真是噁心醜陋。
再一細看,她一襲淺色的軟綢輕裳,髮髻高挽,只斜插一根銀簪,衣着簡約無華,全身散發着一種纖柔高雅的氣質。
不僅如此,對上她的眼睛,她的雙瞳似兩汪清水,眸光淡淡的,平靜如湖上秋月,卻又說不出的明澈燦亮,似能將人的魂魄都吸引住。
承浩臉色微沉,也不知抽了什麼瘋,竟會覺得鳳驚雲氣質高雅吸引人?就她那等容貌,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本宮是來看五小姐鳳歸晚的。”他脣裡吐出冰冷的話,眼睛卻沒看過鳳歸晚一眼。
鳳歸晚盈盈一福身,“晚兒謝過太子厚愛。只是家母正在處理家事,恐怕會讓太子爺見笑。”
君承浩語氣冷酷,“無妨。”
“鳳驚雲,本夫人就給你個機會。”大夫人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威嚴,“你要是自己認了罪,坦白從寬,本夫人可以對你從輕處理。”
“大夫人倒是說說,我犯了什麼罪?”鳳驚雲一副不鹹不淡的態度。
“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認罪了?”大夫人嚴厲地說,“你這兩天買了不少東西吧,本夫人記得你並無一文錢,而你買的東西,據看到過的下人所見,至少值個五千兩。本夫人今晨發現前些天放在房內盒子裡的五千兩銀子不見了!”
“所以呢?”鳳驚雲笑問。
“你還笑得出來!”大夫人怒道,“明顯是你偷了本夫人的銀子!”
“大夫人切莫含血噴人。”魏雪梅囁喏地道,“我雲兒絕對沒有偷你的錢。”她說是偷的太子的。
“爲了證明母親並不是針對四姐你,母親派人搜查了整個長樂候府,一無所獲。沒有什麼人房裡多出可疑的東西。”鳳歸晚神情憂柔,“四姐,唯有你的院裡,價值五千兩的東西來路不明。”
“買了東西就是偷你孃的錢?”鳳驚雲冷笑,“全京城的人這幾天花了五千兩的不在少數,是不是你們認爲也可疑?”
“別給我轉移話題。”大夫人厲喝,“鳳驚雲,你倒是說說,你買東西的錢哪裡來的!可千萬別說是你們攢下的,就是把你賣了,也值不了一百兩!”
“也比大夫人你好。”鳳驚雲也不生氣,上下打量她一眼,“大夫人這副黃花菜皮,就是倒貼人錢,也沒人要你。”
“你……本夫人不跟你耍嘴皮子。看你嘴硬到幾時!”大夫人氣得渾身發抖,“來人,去把證據搜出來。”
“是。”侍衛剛要行動,鳳驚雲淡然道,“等等。”
“怎麼?你怕了?”大夫人眼中閃過得意。
“大夫人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我買的那些東西是證據吧?”
“不然你以爲呢?”
鳳驚雲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大夫人上了年紀腦殘,我這個做晚輩的也不好怪你。有誰偷了錢,還會大張旗鼓地買東西,好讓人上門指證?”
“誰知道這是不是四姐故意爲之,認爲這樣就沒人懷疑你。”鳳歸晚柔柔說道,“四姐要是說不出你錢哪來的,可別怪我們執行家法了。”
翡翠臉色蒼白,魏雪梅也一副顫抖害怕的樣兒。大夫人與鳳歸晚面上閃過微嘲,諒鳳驚雲再會裝,她以爲她買東西的錢來路不明她們不知道?栽成她們偷錢,是栽贓定了!
“那我就得問問了,大夫人被偷的五千兩,是銀票還是銀兩?”鳳驚雲隨口詢問。
大夫人想也沒想,直接便說,“有銀票,也有銀兩。”
“哦?是多少銀票,多少銀兩?”
“本夫人沒細數,約莫……七八百兩銀子,四千多兩金額的銀票。”隨便報個數吧。
鳳驚雲朝翡翠使個眼色,“把你身上剩餘的銀票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花得就剩這些了。”翡翠依言照辦,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與兩錠銀子,展示在衆人面前,衆人一看那銀票的數額,是張整數五千兩!
“譁……一個婢女身上居然帶了五千兩銀子!”下人們沸騰了,有人議論,“那兩錠銀子可是一百兩一錠呢,好多的錢!她們哪來那麼多錢?”
“這五千二百兩銀子,跟大夫人說的那堆被‘偷’了的散錢不一樣吧?”鳳驚雲問,“要不要說這五千多兩也是你丟的?”
大夫人與鳳歸晚並不意外她們拿得出那麼多錢,對視一眼,大夫人不但不生氣,反而笑着說,“翡翠手裡的錢確實不是本夫人丟失的。但也不代表你院裡新買的那些價值五千餘兩的東西不是用本夫人丟的錢買的。”
“去找藥店老闆及官家錢莊的管事問一下就成了。”鳳驚雲淡然地說,“我是用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在德安堂藥店買的藥,德安堂掌櫃的找不開,去官家錢莊兌換散的銀票。跟大夫人你丟的錢,根本沒關係。是否屬實,你去找藥店老闆問一下就成了。”
“你說是就是麼?”大夫人不慌不忙,離揭開真相更近一步了!她說,“我這就派人去請德安堂藥店老闆……”
“不用麻煩了。”太子君承浩神色冷森地插話,“這事本宮查過,屬實。”
“既然太子爺發話了,那肯定是事實。”大夫人立馬點頭哈腰。
“據我所知,長樂候府裡的現款全都用於建造來儀居還遠遠不夠,賣了不少候府裡的田地才湊夠的數。”鳳驚雲冷冷地問,“大夫人,你哪來的五千兩可丟失?近些天,別說五千兩,怕是你連五百兩也拿不出來吧?”
提到目前的錢財狀況,大夫人神色有些發虛窘迫,想到鳳驚雲離死近了,洪亮着嗓子道,“笑話,我堂堂候府裡,怎麼可能沒有五百兩。就是五萬兩,也不是什麼大數目。”
“大夫人無中聲有,沒有丟錢,也想冤枉我。純粹的誣賴,不知道查出來,該怎麼處置大夫人?”鳳驚雲此話一出,翡翠趕着回答,“小姐,按候府裡的規矩,得重打大夫人五十大板,再把她關入柴房十天。”
“哼。”大夫人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冷哼,“本夫人說丟了那些錢,就是丟了。誰能證明本夫人沒丟錢?即使候府裡一時銀錢緊張,那又如何?候府家大業大,本夫人當年也有不少陪嫁的嫁妝、手飾,隨便賣了點,換得五千兩被賊偷了,也很正常。”
“那倒也是。”鳳驚雲瞭然地問,“大夫人就是怎麼也不肯承認你誣賴我了?”
“沒做過,怎麼認?最多也就是本夫人搞錯了,本夫人的錢不是你偷的。”大夫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神情。
“也是。”鳳驚雲轉而看向君承浩,他那健碩高大的身材,站那就像一座山似的,看着還真是有壓力,“太子剛纔說查過德安堂藥店老闆拿着我的一萬兩銀票去官家錢莊兌換一事。那麼說,也就是知道我那一萬兩銀票,是出自官家錢莊了?”
“鳳驚雲,你想自己找死?”君承浩警告地微眯了眼。
終於兜到這事上了!大夫人想起之前女兒鳳歸晚的話:“娘,女兒買通的太子府下人傳來消息,鳳驚雲被太子休棄的當天,太子的錢袋丟失了,裡頭有張一萬兩的銀票。還有幾錠銀子。而太子也已查明,那張銀票是德安堂老闆因爲找不開拿到官家錢莊去兌換的,用銀票的人竟然是鳳驚雲!鳳驚雲一定不知道,出自官家錢莊的銀票數額巨大,能領到一萬兩金額這等大額張數的,朝中沒幾人。而太子錢袋失竊時,鳳驚雲正好離開了太子府,顯然太子的錢袋是鳳驚雲偷的。太子在我們候府做客,居然不提這事,明顯包庇鳳驚雲。我們要把這事兒在不得罪太子的前提下捅出來。”
“違了太子意捅出來,有難度。晚兒可有計策?”
“娘您就說丟了五千兩銀子,鳳驚雲肯定不敢說明買東西的錢哪來的,那我們就栽贓她偷了您的錢。萬一她不肯認,說出了錢的來源,那麼……偷您的錢,要麼被打一頓驅逐出府,要麼亂棍打死。而,偷了太子爺的錢,那可是死罪!”
“不管哪項罪名都夠她受的!晚兒妙計!”大夫人想起之前女兒獻的計,現在都覺得自己的女兒無比聰明。
鳳歸晚見君承浩還不點破,還在包庇鳳驚雲,心頭不由竄起怒火,裝作不經意地道,“晚兒聽說太子爺丟失了錢袋。四姐從太子府拿了休書離開後就有錢了,該不會四姐偷了太子的錢袋?”
“這個簡單。”鳳驚雲冷淡地說,“只要大夫人承認誣賴我,我就承認我那一萬兩銀票是在太子府拿的。”
大夫人瞪着她平淡若水的表情,真是想撕了她那張難看的臉,“本夫人要是不認呢?”
鳳驚雲攤攤手,“那我也不認嘍。”
大夫人瞧向鳳歸晚,一時拿不定主意。
歸晚恨不得鳳驚雲立即去死,但她娘要是認了誣賴的罪要受罰,還有損聲名。不認的話,又讓鳳驚雲太逍遙了!思索了下,朝大夫人使了個眼色。
“好,本夫人就認了。”大夫人咬牙出聲,“大不了挨個五十板子進柴房十天。你認了可是死罪,就不信你敢認!”
“大夫人還真是‘性情中人’,爲了整死我,直接認了誣賴的罪。”鳳驚雲一臉惋惜,“長樂候府的當家主母就是這麼一個喜歡冤枉人的小人,大家可都看清楚了。”
“奴婢看清楚了!”只有翡翠應聲,別的人都一聲不吭。魏雪梅也跟着接腔,“大夫人太過份了,身爲候爺的正室夫人,竟然無中聲有地誣賴我雲兒!”
“那又如何?”大夫人說道,“太子爺方纔也聽到了,只要本夫人認下,她可就承認是她偷的您的錢袋。若她此時反悔不認,就是在太子爺面前出爾反爾,其罪當誅。”
“我說的話自當算數。”鳳驚雲撇了撇脣角。
“鳳驚雲,你可想清楚了,”君承浩冷聲提醒,“在本宮府裡偷盜本宮的錢袋,死罪一條。”
鳳驚雲平靜地說,“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我偷了太子的錢袋。你們耳朵都背了?”
“你明明說那一萬兩銀票是在太子府拿的。”鳳歸晚清晰地問,“難道把在場的人都當成傻子不成?”
“哦,原來在五妹眼裡,在場人都是傻子。”
“晚兒絕無此意。”鳳歸晚心急地否認,暗惱鳳驚雲個沒用的廢物何時變得那麼伶牙俐齒?見太子沒怪罪,又放心下來,“只是四姐說過的話,大夥兒可都聽着呢。”
“對,我只說銀票是太子府裡拿的,可沒說銀票是太子的。”
“太子府裡,除了太子有一萬兩銀票,還是出自官家錢莊的,誰還能有此鉅額銀票?”鳳歸晚咄咄逼問,嗓音卻是十分的溫柔可人。
“還有本王。”一襲紫色華裳的男子斜靠在院子的拱門處,手撐着腦袋,指尖隨意地在牆上輕點着,一腳踩地,一腳半彎膝蓋,擺出一個自認爲迷人的姿勢。
齊王!所有人朝聲源望去,所有人臉上都是訝異的表情。
鳳歸晚的臉色有瞬間的蒼白,齊王應的一聲,明顯是幫着鳳驚雲的!
“十皇弟怎麼會有雅興來長樂候府?”太子君承浩皺了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