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七夕臉頰白裡透紅的,長得精乖伶俐、靈絲絲的,眉飛色舞地,越說越興奮,一刻跳兩步,一刻便又倒着走:“五月姐姐,你教我兩招,我學會了,是不是可以教我其他的?我想……啊呀!”倒着走的後果就是踩上人家的腳面。
師七夕一轉身,立刻彎腰行禮:“對不起。”白色銀絲滾邊的長髮帶都垂到臉上,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只管在人家黑緞靴面上打滾。厚底素面的靴子套着白色的綿褲子,腰間的腰帶掛着一塊白玉,還有玉珏麒麟紋的令牌和佩劍。
她是個官姐,而且有品階的。
師七夕就決定把這個好學生的行禮維持久一陣子。
“不礙事!”那女官手上戴着厚重的黑皮手套,扶着她的手臂起來,聲音乍似清脆好聽地諷刺笑着:“呵呵,終於找到你了,世子殿下。”
師七夕纔看向絕色,絕色拱着雙手,一臉的不以爲然的。
絕色突然看到展瞳,就立刻想起可憐的莞莞,那個可是叫做“奪侍之仇恨”啊,故意裝作不熟:“展大人,巡邏到這裡嗎?”
展瞳一跺腳,急了:“我是專門找你的!”
絕色摸着下巴,黑絲眼神一掃,眯起的笑容看着展瞳的黑眼圈:“莞莞又同你打架啦?”
“什麼‘又’?可惜這一次不是,莞莞很乖,伺候得姐很滿意!”展瞳性格直爽,兩人一站少不了擡槓一下,又立刻想起自己的目的不是同她吵架的,便拉着絕色的胳膊,臉色發白:“你自己的孩子自己不養,居然放到我家裡來!你怎麼做人家孃的!”
“我的孩子?”絕色一頭霧水,她哪裡來的孩子。
“沒良心的女人,男人不要就算了,居然孩子都不要!好在莞莞沒有跟着你,否則就哭死他了!你最近老是出入天一無雙閣,究竟迷上什麼清倌兒,連夫郎孩子都不要了!”展大小姐數落得鏗鏘有力,就是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給。
絕色聽着糊塗:展瞳是在說她嗎?
展大小姐罵着絕色狼心狗肺,又一五一十告訴她:沫秋把小圓圓留在她家裡。
原來在幾天前,沫秋獨自抱着小圓圓出宮,讓莞莞幫忙着帶小圓圓幾天。沫秋有事纏身,帶着小圓圓不方便,放下小圓圓便匆忙離開展府。莞莞自從離開皇宮,便一直很掛念小圓圓,能把小圓圓留了下來幾天,他樂得心花怒放。
小圓圓出了牙齒,正是學着大人說話,喜歡學叫爹爹,笑汪汪的大眼睛,兩個肉騰騰的小腳丫慢慢站穩,走路一歪一倒的撲入莞莞懷裡,逗得大家喜愛地要命。
莞莞有着小圓圓便萬事足,自然把展大小姐晾到一邊去,兩個人的牀變成了三個人的牀。
展瞳無緣無故成爲活寡婦。
莞莞帶着小圓圓一刻不離,還有丫鬟小廝跟着忙乎。展家人丁稀少,沒有小孩子。小圓圓一出現,展家上下老少,從老夫人老爺子到最底下的柴火小廝,都愛着這個笑眯眯的小娃娃不得,個個笑臉盈盈,熱鬧非常,恨不得小圓圓就是他們的寶貝兒子。
展大小姐成爲無關重要的路人甲。不過,展瞳還是努力說服自己,暫時把這口怨氣嚥下,忍耐啊忍耐,禁慾吧禁慾,努力做個體貼愛護的妻主,只要等纏人的小娃子回家了,她想要抱着莞莞怎麼摸怎麼啃怎麼滾都行!
但是,眼看好幾天過去,沫秋沒有影子,展大小姐連莞莞個爪子都摸不着。
年輕怨婦的這一口慾求不滿的怨氣就出到絕色身上。
展府北苑,樓臺小閣,乾淨明亮的房間。
絕色看着睡牀上的小圓圓輕聲呼嚕的樣子,心都沉了:“沫秋呢?”
莞莞摸着小圓圓酣睡的臉,依依不捨:“殿下,秋哥哥說把小圓圓放幾天。不過,奴家今天收到一封信,是秋哥哥的字,說以後奴家帶小圓圓,他不回來了。殿下,秋哥哥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要不辭而別?秋哥哥能去哪裡?秋哥哥已經沒有家人了。”
絕色臉色可怕:“小丸子,給我信。”
莞莞從花梨木的梳妝檯抽屜中拿出來,滾滾的淚珠便忍不住滴在黃色的信封上,依靠着牀柱坐着,垂下藍色的清眸,小聲問着:“殿下,你是不是又像不要奴家那樣,把秋哥哥也賣了。殿下,奴家是不好,但是秋哥哥是好的……”姿態委屈得讓人心酸憐惜。
絕色拿出信箋,捏摸了一下,聞了一下,說:“放心,我會把沫秋找回來的,不管發生什麼事。”
絕色收起信箋,低頭看着莞莞依舊美若桃李、水滴滴的狐狸小臉,莞莞身上熟悉的香味,目光便不自覺順着他領子裡雪白的脖子滑落瘦削單薄的肩膀……絕色俯身,突然柔聲問:“莞莞,你想跟着我回宮嗎?如果你還想回宮,我現在帶你走。”
莞莞驀然擡頭,霏藍的雙眸含着滿滿盪漾的春水,狠狠咬了一下嘴脣,光潤水紅的脣,聲音也發顫:“殿下,奴家不能回去了。奴家……奴家已非良家子……”